白紫瑶知道神裔的灵气很厉害，却没想到竟有这么厉害。


    她走上前，不觉绕着温其玉看了两圈，他身姿挺拔，没有任何重伤的样子。


    她不觉满意地点点，也算不枉费她失了那么多气力。


    温其玉将酒肆伙计打法走后，端起一坛酒，走到门口，转而望着白紫瑶，笑眼弯弯。


    白紫瑶也走上前，开了锁，推开门，指着前堂边上一张方桌说道：“辛苦把酒坛都搬的桌子上，昨晚给你治病，耗了我很多精神，现在连走路都有些走不稳。哦，对了，后面柜子里，有几只碗，不甚干净，拿去后院打点井水洗洗。”


    白紫瑶一点也不客气，既然有免费的劳动力送上门了，她不用白不用。


    被白紫瑶安排了这么多任务，温其玉不仅没有嫌烦，反而兴奋起来，仿佛能为白紫瑶做些事，是他莫大的荣耀。


    这边温其玉左一趟右一趟的忙活看，那边白紫瑶关了店门，舒舒服服地坐在桌边等着温其玉准备好一切。


    温其玉干活甚是利落，很快便超额完成了白紫瑶交代的任务。


    搬好酒坛，拿来干净的空碗后，他又端了水盆和抹布，帮白紫瑶擦拭起店门柜台等家具来。


    白紫瑶头上斗笠一直没摘，她并不打算给对方再看她的脸。上次温其玉虽然是在昏迷中，但无意识下说的话，反而都是真心话。


    如果给对方看到了她的脸，又叫这孩子犯了花痴，警告过她别对自己人下手的云别尘应该是不会轻绕了她。


    云别尘真的不好惹，现在她的身体太虚了，实在打不过云别尘。她不想因小失大。


    不过即使不跟温其玉走太近，她也一样有办法吸到他的阳气。


    想到这里，白紫瑶心里就阵阵生恨。


    这种人为刀俎她为鱼肉的生活实在令她痛恨。


    她恨恨地问：【小槐，我多多的吸干净的阳气，会不会变得很强？强到一个巴掌就拍死云别尘和萧焱这些个仗着自己强大，就不把别人当人的狗东西！】


    小槐的声音赶紧在她脑海中响起：【主人吸够七七四十九人的阳气，就算渡过了魅妖的幼年期，即便再饥饿，身子也不会再干枯。但以堕妖之躯驾驭灵气太难了，想要拥有打得过云别尘和萧焱的强大修为，只是吸食阳气怕还不够】


    白紫瑶撩开面纱，端起酒坛，就要倒酒，【魅妖之体，不会还要是要靠双修采补才能尽快提升修为吧？】


    小槐：【理论上是这样，但主人的情况太特殊了，乃所有神裔都未遇过之情况，小槐也无法知道更多】


    白紫瑶的心情越来越差，【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目前的当务之急，是及时吸到下一口阳气。我一定要将温其玉说服，让他成为我的长期饭票】


    这样想着，她双手抱住酒坛，想要再多喝几碗。


    温其玉能来找自己，背后一定有云别尘的授意。


    这般急切派人来，怕不是马上要给她派什么任务。


    当务之急，是保持体力，不然怕是等不到吸温其玉的阳气，她就要先一步饿死了。


    但那酒坛太沉了，白紫瑶的双手由捧到托，愣是没挪动一点。


    正在忙着洒扫屋子的温其玉看见，白紫瑶抱着酒坛的手在颤抖，感觉两步走到近前，帮她抱起酒坛，帮她倒了一碗酒。


    白紫瑶二话不说，端起酒碗，撩开斗笠面纱，仰头一饮而尽。


    温其玉惊讶地睁大眼睛，伸手就要去拦，“恩人姐姐，这样直接饮冷酒，五脏六腑都受不住。况且这大清早的，恩人姐姐应还没用过饭。我在酒楼打过两年杂，做饭不难吃的。您若真想喝酒，略等下，我去帮您温了酒，再做些饭——”


    白紫瑶放下酒碗，抬起头，视线冰冷的似乎能直接洞穿半截面纱，她冷声道：“大统领是如何向你介绍我的？”


    见白紫瑶暂时不喝酒了，温其玉莫名松了口气。


    他谨慎地回头检查了下周遭环境，才低了身子，凑白紫瑶近一些，压低了声音，乖乖地回答：“您是不世出的巫医，也是大统领专门请来在京城做暗桩的。大统领的暗桩，从来只和他一人单线联系。”


    说到这里，他别了脸，眼底浮现一抹愧疚之意，“若非为了救小苟的命，恩人姐姐也不能将这紧要的身份透给我知。如此大恩，小苟实在难以报还。”


    白紫瑶有些奇怪，“小苟？”


    温其玉立刻意识到失言，躲开了些，有些难为情的抬手抓了抓头发，“我以前的暗桩名字是三苟，出了暗桩身份，就不能再提前尘过往，这般坏规矩，实在不应该。”


    白紫瑶唇角微勾。


    难怪云别尘将起名字这事看得如此重要，想来温其玉以前伪装的脸也远不如现在好看。不然搭配三苟的名字，只会更会令人起疑。


    白紫瑶拿起桌上空碗，举到温其玉面前，“既然是不世出的巫医，修炼之法，自然也与常人不同。我的饮食习惯，便是先饮酒。一碗、三碗、十八碗，不拘泥多少，我要的是酒水中的能量，没有这能量，我身体便会衰弱如老人一般。巫医密辛，不能与外人道。“


    温其玉讶异地眨了眨眼睛。


    这样补充能量的说法，他还真是闻所未闻。


    白紫瑶抬手敲了下桌子，温其玉竟鬼使身材又抱起酒坛，为她重新倒满。


    白紫瑶又豪饮了一碗，身体的乏累也随之一点点消退。


    “你来，还带着其他任务吧？”白紫瑶问。


    温其玉重重点头，“什么都瞒不过恩人姐姐。大统领此番叫阿玉来，第一件就是将荒塔云燕一案的所有细节，都告予您知。”


    说完见白紫瑶的手还放在碗边，温其玉非常自觉地将桌上几只碗全部倒满。


    他一面倒着，一面说道：“玄鸟妖这个案子，发生地是京郊北山外的一处白玉矿上。大约三个月前，矿上忽然闹起了妖怪，死了很多人。白玉等矿产都采不成了。


    有人说这片矿区，是被妖怪盯上了，产出的玉石也都是不祥的。


    于是不仅矿区价格跌得厉害，里面出产的玉石，也无人敢问津。


    就在这时，出现了一位英雄式的人物，便是高丞相家的高衙内。他不仅出钱接了矿区的盘子，更聘来法力高强的道士，为矿区除妖驱魔。


    有了他的帮助，矿上工人们又能干活了，矿区所产玉石也都恢复了口碑。真是块难得的宝地。”


    白紫瑶端起就酒碗，冷不丁地问道：“高衙内收矿区的价格，应该是常人想象不到的的低吧？”


    温其玉点点头，“恩人姐姐猜得不错。说是在人家困难及时伸出援手，其实根本就是趁火打劫。”


    白紫瑶喝了一碗后，又拿起另一碗。


    饶是前面听了白紫瑶的解释，温其玉也被她这般可怕的酒量惊住了。


    这般饮酒，若是寻常人，便是再强的酒量，也多少会染上些醉意，可他的恩人姐姐却越喝越清醒，越喝腰板挺得越直，果然不是凡人。


    他非常自觉地又帮她续满，：“大统领一早查出高衙内各种囤积居奇，强占民产的各种罪行。他不仅是个贪财好色的纨绔，更是高丞相勾连萧焱的桥梁。但是如今萧焱与高丞相权势正盛，与大统领一派的前国师如今又被下了狱。大统领即没有查案的权，又失了能借的势，只是迂回查案。


    但只要涉及到妖怪，大统领就能查，可自从高衙内请了所谓的高人道士后，那片矿区便半点妖气都没了。”


    白紫瑶抬眼端详着温其玉清秀却又未脱稚气的脸，随口说道：“国师都被扳倒了，你家大统领竟然被牵连，甚至还能明目张胆继续去查萧焱的盟友，高丞相家的事吗？”


    温其玉抿了下唇，嘴角扯出一抹略带苦涩的笑容，“之所以没被牵连，是有两个原因。我家大统领虽然很多时候与国师意见相同，但他并不国师的人，即便前国师今天死了，他也不会有任何触动。


    事实上，不论他身边什么样重要的人离世了，他的感情也不会有半分波动。他修的是禁欲苦行无情道。这一点，只有官家知晓。官家对大统领也特别信任。即便萧焱再得宠，也撼动不了大统领半分。


    第二个原因，便是大统领的身份，其中要害关键，我也不甚了解。只知大统领身份特殊，与官家之前的感情，是谁也挑拨不了的。”


    白紫瑶莫名抽了抽嘴角。


    事情怎么越听越不对劲？


    云别尘不会是皇帝特殊癖好对象吧？


    所谓禁欲苦行无情道，不过是搪塞世人的说辞。


    对于白紫瑶的腹诽，温其玉没有察觉半分，他的注意力全在讲解案情上：“所以我们明知高衙内强占玉石矿，利用妖怪作乱害人，可就是没有证据。


    阿玉之前顶着三苟的假身份，假扮成找工做的矿工。休息时原想着四处走走，找些线索，没想到才进了矿地后面的林子，眼前一黑就晕过去了。


    再清醒，胸口就莫名受了重伤，还中了妖毒。据别人说，我是新工，对矿地不熟，误闯除妖的师傅的法阵。人家正在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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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妖，正关键时，我误闯了进去，破了法阵，放出了恶妖，更被逃跑的恶妖冲撞，最后落得了个重伤致死的下场。”


    白紫瑶端起又一碗酒，慢慢饮着。


    若不是遇上了她，温其玉不死也跟死掉差不多了。对方未必查出他的间谍身份，应该就是随便找个倒霉蛋，去编造除妖的谎言。


    毕竟温其玉受的伤，根本不是被恶妖冲撞所致，而是专门被人下了咒。


    他胸口咒毒妖气中，就有狐妖苏怜儿的，苏怜儿在其中又扮演了什么角色？


    温其玉继续说道：“现在那块地方成了丞相公子的产业。寻常人根本动不得。妖怪也已经除了，没有了妖气，靖玄司也没有再去查的理由，大统领说他今日午后，例行公事最后去查一次妖气，如果再寻不到，这个案子就只能暂时搁置了。后面就要被抽调去查梓氏父子与前国师谋逆的同党。”


    听到梓氏父子，白紫瑶眉梢微颤，她沉声问道：“前国师落马，萧焱成了新国师。可即便他是翰林学士提点的司天监司正，司天监位置重要，到底品阶低，直接被提拔为国师，太子太傅，仍是于理不合吧？”


    温其玉狠狠锉了下后槽牙，“我以前还认为萧焱是个不问俗世的世外高人，想不到他竟然龌龊到此。诬陷家人，出卖至亲，真是人渣中的畜生！这次叫他走了狗屎运，前两日京郊夜起妖火，他因平乱妖祸有功，又一举揭发了其岳父造反的阴谋，破格提拔，连升数级，成了咱们羲和朝立国以来，最年轻的国师。”


    白紫瑶没有出声，握住酒碗的手寸寸收紧。


    她只庆幸梓柔的意识不像桃夭那般能出来，不然她真是要被牵连到活活气吐血。


    温其玉像是又想起了什么似的，道：“今日用过午饭，我就要换身衣服，牵着驴，带恩人姐姐去矿上探查。具体以什么身份行事，大统领说都听您吩咐。大统领说您不仅医术强，巫术也很强，没准有能勘破矿山妖怪被高衙内一行人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秘密。


    大统领还说，您日后不必称他大统领，那都是官场里的称呼，您暗桩的身份，不宜随官场。只循着百姓叫他云天师或是云公子就行。”


    白紫瑶点了点头，再没了喝酒的胃口，她呼了口气，尽量从梓柔对萧焱的仇恨情绪抽身出来，“阿玉，你以后的自称也要改，就称这个阿玉吧。温其玉这个名字，你要早些习惯。”


    温其玉脸上一红，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阿，阿玉。温其玉，这个名字真的好好听，大统领讲与我听的时候，我就被惊住了。我从来没有过这么好听的名字。谢谢恩人姐姐。”


    “倒也不用谢，我从来不白救人，”白紫瑶饮尽第二杯，“我这个巫医，治病方法怪，收费的形式更怪。只是不知你愿不愿付。”


    温其玉忙不迭地点头应道：“我愿意，给什么我都愿意。哪怕眼下拿不出那么多银钱，日后阿玉加倍努力多多赚钱，也要还上。”


    白紫瑶忍不住地轻笑出声，她摆摆手道：“我不要你的钱，我只要你帮我试药。”


    温其玉讶异抬头，满脸疑惑，“试药？”


    白紫瑶又端起第三碗，“你在皇城司可有居所？晚上出来可方便？”


    温其玉眨了眨眼，“大统领说我身子刚恢复，最近可住在他一处小宅子，寻专门的人照顾起居，餐食住宿，多以滋补为主，不必俭省。”


    刚刚喝完第三碗酒的白紫瑶忍不住地笑出了声，“今夜起，你来我这里，为我试药，你可有胆来？”


    温其玉抬起头，望着白紫瑶的目光越发惊讶，“夜，夜夜来？”


    白紫瑶不屑轻笑，“怎么？你不敢？还是你不愿？”


    温其玉的表情越发严肃起来，他忽然直了身，双手紧攥成拳，像是下了很大勇气，“阿玉敢，阿玉也愿。”


    白紫瑶点点头，这才摘下斗笠，露出她的脸来，“不过也不急，来之前，你还需征得你家大统领的同意。”


    “这，这是当然。”温其玉的背挺得更直了，“莫说进了皇城司，就是以前，阿玉有什么动向，也都会给大统领留信。”


    再一次见到白紫瑶那张玉琢精雕、美得惨绝人寰的脸，温其玉不觉屏住了呼吸。


    他在梦中就知道她很美，却没想到会这么美。


    白紫瑶勾唇一笑，“晌午你还去寻你家大统领，跟他说，你的命是我耗费了很多气力才救回来的。后面自然也要找你给我补回来。没道理为你费了力，倒找别的不相关的人去还。这样才是真的不违天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