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家里，窗帘拉开着屋里很亮，看着熟悉的布景心里感慨，凹陷的沙发上还放着她的校服。


    走进房间，徐清媛接了通电话。


    明禧也进了自己房间，看着待了半年多的房间，当初是自己和母亲一点点布置，眼眶发红。


    她把来时的箱子拿出来，默默收拾了自己一些不要的东西。


    她决定回去了。


    把那些全搬出来，有的已经倒在地上的，明禧直接坐在地上开始筛选。


    高三厚重的资料和书本理好堆在一边，有一些重要的笔记她放进箱子里，其余的书她打算明天拿去卖掉。


    清理完，发现没什么太多可以带走的。


    晚上九点，徐清媛在门外轻轻地敲了下。


    “阿禧，我进来了。”


    “嗯好。”


    徐清媛已经洗过澡了，卷发披在肩上，拿了杯牛奶，放在她桌上。高考前一个月，每天晚上徐清媛都会给她端一杯进来，说有助于睡眠。


    她坐在床边，问：“现在高考结束了，你想去哪里玩吗？”


    “妈妈，”明禧看着母亲的眼睛，有的话也该讲出来了，而后郑重地说：“我想回莞南，想回去见见朋友。”


    这话一说出来，徐清媛自然懂她的意思，明禧觉得自己有对象了就想离开。


    当初接明禧来庆北时，她就没想过再让女儿离开自己，即使现在谈对象了她也绝对不会不要自己女儿。


    上次徐朝说愿意接受明禧，能领证结婚的时候，她也想过要不要就这么算了，反正这么多年她都这么过来的。


    当年是她撞见明勇在外面有别的女人了，还发现不止一个，她多么要强啊，当即就决定离婚。那时她什么也没有，法院把孩子判给明勇时，她想着再怎么说明禧也是他女儿，他还经营着个木玩厂子，明禧跟着他会比和自己过得好。


    只是没想到，明禧这么多年什么也不说，在莞南过得这么辛苦。


    那个的小镇经济不好，邻里邻外也没什么认识的人，她接受不了明禧回去。


    徐清媛耐心地说：“你是怕妈妈不要你，还是觉得会影响我？”


    当母亲说出来时，明禧强忍住眼泪，她害怕会让母亲为难，声音变得颤抖：


    “没有，我就是想回去见见朋友，好久没见了。”


    和女儿相处这段时间以来，徐清媛知道明禧是个什么样的人，乖巧听话，她说什么也不会反对，甚至没有自己的情绪。


    考试考砸了，她也只是自己一个人消化，然后学习到凌晨。她总是在依顺自己，给人一种寄人篱下的感觉。


    但她希望明禧能够依赖她，相信她。


    作为一个母亲，她后悔当初离婚没有带走自己的女儿，让她经历了那么多痛苦，甚至不敢想明勇会这么对自己的女儿。


    徐清媛看出来明禧眼中的决定。


    “你想回莞南的话，妈妈可以请假陪你去，我们可以在那边玩几天，等高考出分再回来都行……”


    “妈，”明禧打断母亲继续的话：“你还记得我考第一名那次吗？”


    “当然了。”


    第一次联考明禧就考了年级第一，后面学校班主任还专门打电话给她，说明禧有能力考清华北大，希望老师和家长配合，让学生取得一个好分数。


    但那个愿望明禧一直没提。


    “你当初答应我，要满足我一个愿望吗？我现在想要实现。”明禧轻轻抚摸着母亲的手，很平静地说：“我想回莞南。”


    毕竟那里才是我熟悉的地方。


    “你知道的，妈妈很希望你能和我一起生活的。”


    “你答应我的，不能反悔。”明禧看着她，眼里泛着泪光笑着说：“然后希望你和徐叔叔好好的，我看得出他人不错。”


    更重要的是，徐清媛也喜欢他。


    “阿禧。”


    “妈妈，时间也不早了，您早点休息吧。”


    -


    第二天。


    早上的闹钟依旧响起，生物钟还没调过来，按掉铃声后又躺了会。


    五分钟后，明禧起床收拾完昨天整理的废弃的资料。


    厨房放着煮好的粥，徐清媛已经上班去了，留了张小纸条：


    阿禧，锅里留了粥，我先去上班了，回去的事情，等我回来我们再商量好吗。


    明禧默默把纸条扯下来，放进口袋里，又盛了些粥出来，红豆薏米粥煮的很香，很浓稠，甜甜的。


    明禧喝了两大碗。


    喝完把碗洗好放进橱柜里，明禧搬上不要的书出门。


    外面依旧是艳阳天。


    街道外没什么人，一阵温热的风扫过皮肤，温度灼人，蝉鸣喧嚣。


    明禧穿着白色短袖，沿着绿荫往前走，进到小区附近的收废品站。


    铁皮大棚里笼罩着温热的气息。


    “小妹妹卖书啊？”里面是一个穿着老头衫的爷爷，白发苍苍，脸上布满了汗水和灰尘泥土。


    “对，您帮我算一下一共多少钱吧。”明禧帮忙把书搬到另一边称上。


    “一共58.9啊，可以过来看看。”老爷爷沙哑着嗓子。


    “谢谢您。”


    高三半年的试卷和书本就卖了五十八块九毛，看着那些写满密密麻麻字迹的试卷，原来青春这么不值钱。


    卖完书后明禧给王梓璇发了信息，在班里和她最亲近了，想当面和她道个别，顺便把当初藏她这儿的那本小说还回去。


    没过一会，王梓璇推门而入。


    室内空调开着，她穿着吊带裙，还化了妆。高考结束大家刑满释放，做什么都没有学校和老师管束了。


    明禧跟她说了自己马上要回老家了，王梓璇有点不舍：“禧宝，你真要回去吗？”


    “嗯嗯，这个给你。”明禧从包里拿出那本小说递过去，“这段时间谢谢你啦。”


    “说什么呢，我才谢谢你好吧，帮了我那么多次。”王梓璇可不止一次找明禧帮忙了，抄作业，带吃的，帮忙藏她的小说。


    她们虽然刚认识没多久，但她挺喜欢明禧。


    喜欢她身上自带的温柔，清冷里有股倔强。


    “你想好以后考什么学校吗？”


    明禧笑着说：“等成绩出来吧。”


    “也行，反正你成绩这么好，肯定去哪里都没问题的！”王梓璇说。


    两人聊了会，王梓璇的电话响了。“怎么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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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行。”挂断电话，她有些不好意思地说：“禧宝，我朋友叫我去染头发，就先走啦。”


    “拜拜。”


    看着她离开的背影，想到在临川中学的第一顿饭是和王梓璇一起吃的，离开也是和她。


    ……


    从奶茶店出来。


    明禧回到了南玺小区。


    傍晚的夕阳格外漂亮，橘黄色的云彩飘在天空边际，建筑物被夕阳裹住，万物都浸在这片温柔的暮色。


    小区楼下那棵高大的银杏树，一抹亮丽的绿色，层层叠叠的树叶焕发着夏日的生机，忽然想到了来这里的第一天。


    她蹲在这颗树下，那时候叶片泛黄，落了一地。


    寒冬枯树。


    迷茫之际，陈江敛叫住了她，带着她去到卖烤红薯的地方，还送她回家。


    那时还是冬天，转眼已经是烈日炎炎的夏天了。


    时间过得太快了。


    有点让人恍惚了。


    回到家，明禧把一些衣服收拾好放进箱子里。在临川中学拿了不少奖学金，够她买回去的票了。


    收拾完，又是她一个人坐在沙发上。


    仿佛昨天刚来这里一样。


    “喂。”明禧接过电话。


    “阿禧，恭喜你考完啦！”唐鹿的声音传来，吵闹声也不断传来。


    “你们那边在忙吗？”


    “没有，班上几个朋友说一起出去唱歌，我觉得无聊，正站在走廊上呢！”


    “你别玩太晚了。”明禧吸了口气，笑着说：“我马上要回来找你啦。”


    唐鹿听出来了，明禧不想当徐阿姨的负担。


    “好呀！到时候我来接你！然后咱俩去吃顿好的！”


    “好。”


    挂断电话，明禧翻看朋友圈，看到了李川最近发了一条。


    是一家酒吧，陈江敛也在。


    照片里昏暗灯光下，陈江敛穿了件黑色T恤，勾勒出少年清瘦的肩线，一只手弯曲着，单手拿着手机滑动。


    映照下，少年清晰的轮廓线锋利，额前碎发被染成棕色，眼尾上挑，浸了酒意的瞳仁在暗光里亮晶晶的，扯着嘴角笑，不知道在看什么。


    明禧犹豫了下，点了保存。


    高考那几天，因为不在同一个考场，明禧都没见到他。


    他奶奶去世回家后就没来学校了，也不知道对他有没有影响，复习的怎么样。


    最后一场考试结束，两人没再碰面。


    他们之间的关系，也只是同班同学过。


    上次跟唐鹿说没他照片，回学校后明禧特意去了走廊的荣誉墙，拍了一张。


    那张照片上陈江敛穿着临川的蓝白校服，敞开的外套，不规整的领子，整个人透着一股不着调的劲。


    但那张脸很好看。


    明禧没打算跟他告别，她也没有任何理由跟他说。在班级里的时候，他会帮助她，也会打扰她，明禧都会认真地回他。


    现在他有他的生活，身边有很多朋友，以后也会遇见更好的人，而明禧也有自己的路和选择。


    青春里的回忆是场美梦也好，噩梦也罢，一切都会过去了。


    以后，他们也不会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