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不知道跟你说这些，你能不能听懂。”林悦在陆凛身旁坐下，“隔壁那个女孩跳楼的时候，你知道我心里在想什么吗？我在想她好可怜啊，我一点都不想指责她，甚至别人指责说她好死不如赖活，要是我我才不会死了，怎么对得起父母的时候，我只想上去堵住他们的嘴。好坏啊人，死了都不放过别人。”


    陆凛眉头紧张地皱成一团。


    “别担心，我不会死。虽然我总把‘死’字挂在嘴边，但我心里清楚得很——我做不到的。死亡太痛苦了，我没那个勇气。而且我总是觉得我还没吃过好的，穿过好的，耍过好的，世界这么大，有那么多好日子，我还没有享受过，我不甘心。”


    “我也明白，只要我选择去死，我就彻底输了。那些人只会更得意、更加变本加厉地嘲笑我，羞辱我，而我，连翻盘的机会都没有了。可问题是，我不知道该怎么把日子过得漂亮、活得精彩。我每天都不敢说话，好像一张口就有无数的蛆从我喉咙里钻出，所以我沉默，要不然我太痛苦，痛苦到全身皮肤裂开，一块一块。你看我又在重复了，重复地诉说着我的痛苦，无能为力。”


    “别皱眉。”林悦轻轻揉开陆凛眉头，“其实我还有个坏心思，每当狂风暴雨时，我都会邪恶地想，下吧下吧，把所有人都淹了！”林悦不好意思笑笑，“我很坏吧，自己过得不如意，就想拉所有人一起下地狱。大家一起遇到一个超乎平常的困难，然后所有人就会突然凝聚在一起，突然大家都变得友好了，不会再有勾心斗角，不会再有攀比，我也不用再想我二十七了，工资三千，没车没房，没结婚，一切KPI在生死面前都无足轻重。


    “你有没有听过一句话，‘所有事在生死面前都是小事’。听起来多么豁达，多么宽容。可实际上，这句话背后还藏着另一层意思——除了生死，你其余一切的喜怒哀乐，都不重要，也不值得被在意。”


    “在另一个世界的时候，虽然每天提心吊胆，但我心里有一种隐秘的快感。那个世界没有人认识我，好像我大脑以外的所有连接都被切断，人一下子就轻松了。比起尖锐的冒险，我更恐惧周而复始的牢笼。”


    说到后面，林悦气压越来越低。


    “我出去走走。”她推开门，”不要跟着我。”


    陆凛止住脚步。


    虽然跟陆凛诉说，但林悦从没想过用他拯救自己。


    这个世界上只有一种彻底的救赎，那就是自救。


    林悦带着耳机，耳机里面放着阳光明媚有生命力的歌，她带着耳机，在楼下走了一圈又一圈。


    林悦认为人是有磁场的，她只是暂时掉进情绪的泥潭，她要将自己拉起来。


    “嘟嘟嘟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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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啦啦啦——”逐渐的，林悦开始跟唱，心情也被打开。她不断在跟坏情绪做斗争，更换自己池子里的水，林悦围着酒店走了一圈一圈又一圈。


    待收拾好心情，预备上楼时，林悦发现窗台上趴着个人，他竟然在等她？陆凛撑着下巴，脑袋小鸡啄米似的一点一点，明明困得睁不开眼，却还固执地守在窗前。


    “噗嗤——”


    一声笑不受控制地从唇间溢出，林悦看着他又一次差点磕到窗台，手忙脚乱地稳住身体的模样，连日来压在心头的阴郁顿时消散大半。


    有时打破情绪的壁垒，只需一个小小的裂缝。


    “姐姐！姐姐！”陆凛发现了她的身影，整个人瞬间清醒。他站起身拼命招手，却又想起什么似的突然捂住嘴，只敢用气声喊着，“姐姐！姐姐！”口型夸张得像在演默剧。


    “哈哈哈哈——”林悦大笑，郁结于心的最后一丝憋闷烟消云散。


    笑过之后，林悦定在原地，雪水顺着她的发梢滴落。一种奇怪的感觉从心底升起，像是有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她的心。


    这么多年，第一次有人为她亮灯，第一次有人会因为看到她而露出那样欣喜的表情。


    林悦眼眶湿润，低头整理情绪，再抬头，窗前已经没有人。


    听见前方急切的脚步声，她知道他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