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明华没想到女儿这么大反应，这大杂院里住的人特别多，父女俩站在这儿说话，好多人在暗地里观望着，眼看女儿发飙，他急忙安抚：“你小点声，再让人听见。”


    苏白容深吸口气，不再搭理他，脸上挂上笑容，左边厢房一边房总共三间，紧挨苏明华家的是一个叫岳兰的女人，她男人前几年没了，如今她一人带着仨孩子过。


    面对两人的喜糖，岳兰恭喜了一下，然后就退进了屋中，态度堪称冷淡。


    祁尘东小声道：“兰姐她怕人说闲话，平时只愿意和院子里的女人们多说几句。”


    苏白容了然，她有感觉到隔壁苏明华家门口孔慧娟看过来的视线，方才就和祁尘东说好了，最后才去他们家。


    岳兰家隔壁住的是周家，周家是夫妻俩带着一双女儿，姐妹俩都十七八岁，运气好，都有工作，不用下乡。


    只是，送喜糖时，祁尘东退了一步，让苏白容在前。


    开门的是一个用碎花布编发辫的年轻姑娘，身量高挑，容貌明艳，瞅见苏白容送过来的喜糖，面色黯淡了几分：“进来坐吧。”


    “不必了。”祁尘东看了看天色，“还得去别家送糖呢。”


    “行。”周甜接了糖，“尘东，你……”


    祁尘东伸手拉住苏白容的胳膊：“快，张家大姐回来了，她一贯喜欢关着门，咱们把糖递给她，省得一会儿敲门。”


    苏白容看出了他的闪躲之意，都快走到右边的厢房了，还能感觉得到周甜那种黏糊的视线，她小声问：“你俩好过？我这是撬了她墙角？”


    “没有！”祁尘东声音更小，“她有意，周叔看不上我，嫌弃我身板子弱。”


    苏白容“哦”了一声。


    祁尘东觉得她那一声哦得意味深长，下意识解释道：“今天之前，我都没想过结婚，她找过我两回，又没说喜欢我。你以后拿她当普通邻居，别多说话，别做多余的事，再让人多想了。院子里这几个人抬头不见低头见的，闹翻了挺尴尬，人家以后还要结婚呢。”


    张家大姐叫张明惠，今年才二十岁，也没结婚，不是不想结，而是她带着两个还在读书的弟弟，一个十三，一个十二。


    她住在紧挨着祁尘东正房的那间耳房和厢房，刚好是苏明华一家的正对面。


    这会儿张明惠满脸疲惫，接过喜糖时，强笑着说了两声恭喜。


    隔壁何大娘笑道：“明惠，昨儿我还看见你对象来了，我们何时能吃上你的喜糖？”


    张明惠疲惫的脸上像是蒙上了一层灰暗：“大娘，那个对象吹了，以后别再提。”


    何大娘一愣，眼睛又亮了几分：“怎么吹的？”


    “人家嫌弃我带着弟弟，他愿意住过来，他爸妈不让，可不就得吹么。”张明惠将一把喜糖递给两个弟弟，“就这么点事儿。祁同志，恭喜恭喜啊。”


    苏白容将糖递给了何大娘。


    何大娘笑眯眯地打量她：“白容是吧？那天你一来这个院子，我就觉得你该是咱们这个院子的人。话说，你和祁同志结婚，谁做的媒？悄悄跟我说嘛，我保证不说出去。”


    何老头是这后院的管事大爷，这时候从屋子里出来：“尘东，咱们院子里好久没喜事了，要不要大办？”


    祁尘东张口就来：“何大爷，有糖还堵不住你的嘴？您可真会为难人，我这有点钱都拿来买药了，哪里有钱大办？”


    何家隔壁还有一间厢房，空着的。


    两人又去了前院。


    前院住了四户人家，除了赵建平一家，其余三位都是司机和其家属，祁尘东平时身体虚弱，跟前面的人都不太熟。


    苏白容给赵建平送喜糖时，着重谢了又谢。


    赵建平算是她来到这里后遇上的第二个好心人，第一个是苏大复。


    “我送的苏大爷回去，送到了大队里，他走路回去的。”


    苏白容再次道谢。


    “苏叔已经谢过我了。”赵建平挥了挥手，“同住一个院子，别说这些外道的话。”


    三人站在门口说话，赵建平的媳妇从窗户往外探头。


    那是个长相绝美的姑娘，浑身气质，不像是出自普通人家。


    回到家里，祁尘东好奇问：“送你来的苏大爷好像不是你亲爷爷？”


    苏白容嗯了一声：“以后我手头宽裕了，会给他寄一些东西当做谢礼。你不会拦着吧？”


    两人刚结婚，互相之间都不了解，也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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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知道对方的为人处事。苏白容认为，得循序渐进地让他知道自己的底线和处事的习惯。


    祁尘东不置可否：“家里只有一张床，前些年总有亲戚想要以照顾我的名义住进来，我烦得很，干脆把床卖给了何家，今晚上咱们只能凑合一起住。明儿再去买一张床……”


    苏白容哑然：“别人会不会怀疑我们是假结婚？”


    “难道你想长期和我一起睡？”祁尘东反问。


    苏白容：“……”


    她根本就不习惯跟人同睡。


    “又要让你破费了。”


    祁尘东一挥手：“有结婚证在，我们关起门来过日子，别人才不会管我们有没有睡一张床。”


    两辈子了，苏白容第一回和陌生男人同睡一张床，哪怕祁尘东说了自己不行，她也还是很不自在。


    祁尘东先上床躺下，苏白容拿着抹布在屋子里这里擦擦，那里抹抹，看到角落里放着几块木板，道：“找两根长凳子来，拿木板搭了，就是一张床，别人不进这屋，也不知道咱们摆了两张床。”


    闻言，祁尘东眉头微皱：“你不怕睡着硌人，随你。”


    苏白容觉得，这个年代最好不要特立独行，一点点小事都会被无限放大：“这有什么，我在乡下还睡柴房呢。挺好的。”


    她兴致勃勃搬了几根长凳子，然后将木板放上去。


    木板两米长，三块就有一米宽，靠墙一放，真就一张床。


    因为祁尘东身子虚弱，苏白容自己折腾，两米宽的木板顺来顺去，难免磕磕碰碰，这板子也不知道是什么料子，又重又沉，饶是她尽量小心又小心，外头还是响起了何大娘的声音：“尘东，你们这么晚了不睡，拆房子呢？”


    苏白容：“……”


    祁尘东无奈：“睡吧，明儿再弄。我这样……难道你还怕？”


    “我不是怕。”就是不自在，苏白容已经洗过脚和脸，和衣躺在他旁边，一股陌生的皂香，和她方才在洗脸架旁看到的香皂味道一模一样。


    黑暗中，苏白容认真道：“祁同志，谢谢你收留，以后若有我需要帮忙的地方，尽快开口。”


    祁尘东意味不明地道：“放心，我很快就要用到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