葬礼当天。


    灵堂设在周家老宅后院。


    黑绸白花挂满了院墙，风一吹，挽联簌簌作响，像极了低声的啜泣。


    院子中央的灵柩前，摆满了祭奠的花束。


    周宁茵的父亲周世海穿着一身黑西装，领带系得一丝不苟，却掩不住脸上的憔悴。


    周安霆跪在最前面，脊背挺得笔直，眼眶通红，双手抱着苏素的遗像。


    宾客们站在两侧，无一不是唉声叹息。


    突然，门口传来脚步声。


    纪桓川姗姗来迟，手里捧着一束白菊，脸色凝重。


    他刚要往里走，就被周安霆厉声喝斥：“你来干什么？！”


    “我来送伯母最后一程。”


    “你不配！”周安霆的声音带着怒火，“当年你没保护好茵茵，现在我妈走了，你还有脸来？马上给我滚出去！”


    “安霆！够了！”


    周世海上前拉住周安霆，瞪了他一眼。


    他转身，对着纪桓川挤出一个僵硬的笑：“来者皆是客。纪总有心了，进来吧。”


    “爸！你怎么能……”


    “别在你妈灵前闹，像什么样子！”


    周世海冷着脸斥责周安霆不懂礼数。


    可他心里实则却打着算盘——纪桓川现在是纪氏继承人，周家日后若想在海城继续生存下去，必须跟他搞好关系，不能再跟他闹僵。


    有周世海拦着，周安霆也只能眼睁睁看着纪桓川踏进周家的门槛。


    纪桓川直径走到灵柩前，将白菊轻轻放在供桌上，对着灵柩深深鞠了三躬。


    就在这时，门口又一阵车声。


    纪檀之抱着一束白玫瑰走进门。


    “伯父，安霆，节哀。”


    他对周家人颔首：“我代奶奶来送周伯母一程。老太太身体不好，不能亲自过来，让我给各位道个歉。”


    见了他，周世海连忙上前迎接，脸上的笑容真切了几分：“来了就好，哪说得上什么道不道歉的。”


    两家本就是世交，纪檀之又是纪老太太以前最看重的孙子，周世海自然不会怠慢。


    而此时——


    院门外，不远处的黑色轿车里。


    周宁茵坐在纪檀之的车上，隔着车窗望着灵堂的方向，大颗大颗的眼泪打湿了孝服衣角。


    她多想冲进去，跪在妈妈的灵柩前，告诉她——她回来了，她好想她！


    可是，她不能。


    她现在是“宁柠”，不再是周宁茵。


    一旦露面，打草惊蛇，所有的计划都会功亏一篑……


    “妈妈，对不起……”


    她趴在车窗上，生怕里面的人听到她的哭声，只能化作压抑的呜咽。


    “等我查清真相，我一定会让害你的人付出代价！”


    天上下起了雨。


    雨越下越大，打在车顶上，噼啪作响，像在为这场迟来的告别伴奏。


    灵堂里的白烛还在燃烧，所有人的眼泪都被这场冷雨裹进了无边的哀伤里……


    ……


    一小时后。


    葬礼结束，宾客陆续离开。


    周安霆借着送纪檀之的名义，避开周遭众人，声音压得很低：“檀之，你女朋友……她怎么没来？”


    自从上次在医院见过那个名叫“宁柠”的女人之后，她的模样就总在周安霆的脑海里打转。


    那眉眼、那神态，还有看向他时眼里的神情……都让他莫名觉得无比亲切。


    周安霆总觉得，那个女人和他的妹妹，有着说不清的关联。


    纪檀之脚步一顿。


    他早就料到周安霆会问，回答得滴水不漏。


    “她公司临时有急事，走不开。而且她和周家素不相识，这种场合贸然过来，怕打扰了周伯母，也怕失了分寸。”


    “这样啊……”


    周安霆眼底闪过一丝失望。


    他还想说什么，却被纪檀之的话堵了回去：“安霆，节哀。周伯母在天有灵，也不想看到你太难过。”


    “我知道。”


    周安霆点点头，目光却不自觉地飘向不远处纪檀之的车。


    车窗贴着深色的膜，从外面根本看不清里面的景象。


    可他不知为何就是觉得——车里有人。


    他直直地望向车窗，眼神仿佛能穿透那层膜，看到里面的人。


    车里，周宁茵心脏猛地一缩，心慌意乱。


    她不自觉地屏住呼吸，祈祷周安霆不要再靠近。


    纪檀之也察觉到周安霆的目光。


    他上前一步，不动声色地挡在他身前，拍了拍他的肩膀：“时间不早了，我先回去，有需要帮忙的地方，随时给我打电话。”


    说完，他转身快步走向车，拉开车门坐了进去。


    纪檀之迅速关上车门。


    周安霆根本没机会看清车里还有没有其他人。


    纪檀之吩咐司机开车，对周宁茵安抚道：“别担心，他没看到你。”


    看着周宁茵苍白的脸色，他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我知道你的心情，想哭就哭出来吧，我会一直陪着你。”


    听到这句话，周宁茵本来已经忍住的眼泪又涌了上来。


    可还没等她掉下眼泪，她忽然瞥见老宅院墙边的大槐树下，一道身影飞快地闪过。


    “那里……好像有人！”


    她立刻出声，手指指向那棵树。


    纪檀之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


    树后空荡荡的，只有被风吹落的树叶。


    “是不是看错了？”


    “看错了吗……”


    周宁茵拧了拧眉，心下总觉得不安。


    她仔细回想，越发肯定自己刚才确实看到了一抹人影躲在树后。


    而且，那个人……


    看起来很眼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