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心在发烫。黎纯的发丝像细密的藤蔓，顺着陆啸池的手掌，将触感传达至全身，包裹住心脏。


    陆啸池当然不清楚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做。


    当时他脑海中只有这一个念头。在无数神经的驱使下，在理智断裂的边界点，他就这样冲动地做了决定。


    黎纯神色看不出一点反常，她愣了一会后忍不住轻笑一声:“你想听实话吗？”


    “……”


    黎纯的笑犹如一团烟雾在空气中散开，陆啸池的手臂愈加僵硬。


    陆啸池沉默地将手拿开，不屑又闪躲道:“我不想听。”


    就算陆啸池不想听黎纯也要说:“这当然不是正常接触，不过我并不反感你这么做，所以在我这里还算正常。”


    她说完，抬头望向正侧着身子，一会顺头发一会掐腰，手臂难以在一个地方久呆，拘束烦乱的陆啸池。


    “不过谢谢你的安慰。”


    她认真道。


    听到黎纯感谢他，陆啸池的不适才略微缓和，就像一只得到奖励的宠物狗一样，嘴角难以抑制地上扬。他的虎牙随他得意的笑一起露出，他立刻转身看向黎纯:“你知道就好。”他指着黎纯说道。


    “真应该让周宏看看。”黎纯打趣道。


    陆啸池不明所以:“让他看干什么？”


    “看你明明就是好孩子啊。”


    黎纯一脸理所当然的样子，还未等陆啸池反驳这个词，她又继续列举陆啸池做的好事:“你看，为张叔打抱不平，帮我处理伤口，安慰我，这都是很好的举动啊。”


    黎纯循循诱导，缓慢轻柔的语气似一位值得依赖的长辈，无意中被影响了一番。


    第三次从黎纯口中听这个词，陆啸池耳朵都要起茧了，但同样，他也要适应黎纯用这个词形容他了。


    他叹口气，一脸嫌弃道:“那是你不了解以前的我。”


    陆啸池不明白。初见时他那样刁难她，就在不久前他们还刚刚吵过架，黎纯是怎么能若无其事地说他是“好孩子”的？正常人都应该是周宏那样的反应。


    “好孩子”这三个字，和他根本不沾边。


    不过他还挺期待黎纯这个女人会怎么回答他。


    继续坚持她的结论，还是因此而审视自己的判断。


    只见黎纯坐在病床上，松弛坦然，她不加思考，立刻就狡黠地回应他:


    “如果你不承认你本来就很好的话，”


    “那就只能说明是我让你变好的喽~”


    轻扬的尾音，欢快的语调，以及狡猾的回答。


    陆啸池:“……”


    沉默几秒后，他不禁嗤笑一声，“好，我承认。我本来就是个‘好、孩、子’，行了吧？”好孩子三个字被他特别加重突出。


    果然。黎纯的答复就是和其他人不一样。出乎意料又在情理之中。


    和谐的氛围没有持续多久，黎纯的电话铃声打断了此刻两人美好平和的交谈。她拿出手机看了一眼，是岑佳佳打来的视频电话。


    黎纯一点也不惊讶，甚至早就猜到是她。只有岑佳佳会时不时在非工作时间一个电话拨过来。


    黎纯接起，按了免提，“嗨~”她很欢快地打招呼。


    陆啸池见状，也不再搭理黎纯，自己拿出手机等黎纯打完电话。


    “你现在还在胜平？”


    画面里岑佳佳躺在沙发上，身上还放着盆青提，她边吃边与黎纯闲聊。


    既然黎纯接了电话，就说明她现在方便与她通话。


    “对啊。”黎纯点头。


    “你这是在哪啊，不像在教室啊。”岑佳佳说完又仔细看了看屏幕，眉毛唰地一下皱起，“你脸怎么了？!”她很着急地问。


    “在医务室，和一个满手带着戒指的人打架被他的戒指划伤了。”黎纯晃了晃自己的手假装自己手上也有五个晃眼的戒指，“不过不严重，放心吧。”


    “该不是那个陆啸池干的吧？”岑佳佳声音猛地增大，她大概以为黎纯自己在医务室，所以完全没有顾虑任何，她担忧得青提都吃不下去了，“你没事吧，打过他了吗？没有被他欺负吧。”


    “事实上……”黎纯将镜头反转，“不是他干的啦。”


    “伤口是他帮我处理的。”


    陆啸池听到了全部的对话，单挑眉看向黎纯，自嘲地说:“呵，欺负她。”


    “我都快成她的狗了。”


    岑佳佳在看到陆啸池的瞬间就噤声了，然后听到了陆啸池的话，尴尬的表情变得八卦起来，她眼睛眯起，嘴角漾开微妙的笑意，两根手指隔着屏幕指向黎纯。


    黎纯懂她的意思。她再次反转镜头，对准自己，竖起一根手指摆了摆，并用表情示意她“打住”。


    陆啸池才18岁，黎纯怎么可能有多余的想法，她只拿他当弟弟看。


    黎纯刻意没有去回应陆啸池的这句话。这话说的太过模糊暧昧，黎纯不想去回应。


    陆啸池倒没觉得有什么，继续道:“明明不会打架还硬要上，被划伤了连个伤口都不会处理。”


    “现在逞能都不需要资本吗？”


    嗯。黎纯忍不住了。


    “我确实不会打架。”她笑盈盈地开口，“我承认，我只是力气大而已。不过只要我可以钳制住他，他会再多招式也没有用吧。”


    “至于不会处理伤口……”她打量陆啸池一番，“当然是因为我没怎么受过伤啊。”


    “你也就只能在我面前耍耍威风了。”


    黎纯和陆啸池较劲一番，转头一看岑佳佳已经磕上了。在她眼中这完全就是打情骂俏。


    黎纯:“……”


    “对了，你那边进展怎么样？”岑佳佳打断了两个人。


    岑佳佳指的是黎纯想要拉刘志伟下台这件事。


    “很顺利。最多两天就可以解决了。”黎纯自信道，冲着屏幕比了一个耶。


    陆啸池正在摆弄手机的手指莫名顿了一下。


    “哇哦很厉害嘛。”岑佳佳竖起大拇指。


    “那就这样吧，不打扰你了，拜拜~”


    “拜拜~”黎纯朝岑佳佳挥了挥手。


    电话挂断，黎纯收起手机，离开了病床，她朝陆啸池走了几步，一边走一边道，“走吧，我们去看看能找到什么把柄。”


    刚刚还自称快成为黎纯的狗的陆啸池，现在却不打算听黎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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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安排了。他像执拗地想要散步的狗一般，回绝了黎纯。


    “不急。”陆啸池收了手机，“找把柄可以等你爸葬礼那天。”


    ？


    黎纯探究地看向陆啸池。


    “那今天晚上干什么？”


    陆啸池嘴角上扬，眼神伶俐，一道锋利的光从他深邃的瞳孔闪过，攻击性尽显，但黎纯能感受到他想针对的人不是自己。


    “你爸在A市吗？”


    -


    “不知道这个点赶过去还能不能碰见他。”


    黎纯和陆啸池走到了校门口。


    黎纯知道她那个爸住哪，但是不太清楚他在哪上班，是做什么的。她知道她爸下班一定会经过一条路，陆啸池现在竟然想要过去。


    去就去喽。黎纯是这么想的。


    经过传达室的时候，陆啸池和门卫说了几句话，然后门卫递给了他一个塑料袋，陆啸池接过后转手就给了黎纯。


    黎纯下意识接过:“这是什么？”


    “防止留疤的。”陆啸池随口道，“不知道好不好用，应该还行。”


    毕竟价钱摆在那。


    “好。”黎纯没有推搡，直接接受了这些药，然后转头问他，“多少钱？我转给你。”


    “谁稀罕你那点钱。”陆啸池不屑。


    语气听起来就像黎纯欠了他什么想用钱弥补但是被他一口否决。


    “我认真的。”


    两人已经走出了校门口，往最近的地铁站去，黎纯还在坚持。


    “如果你不收我的钱，那我就不能留下这些药。”


    她说着又将药递给陆啸池。


    陆啸池没接。在钱方面，黎纯可以回绝任何人，唯独回绝不了陆啸池。


    “我也认真的。老子有的是钱。”他不速不觉加快，语气也不容拒绝，“你那点钱还是留着买遮伤疤的化妆品吧。”


    黎纯张了张口还想说些什么，走在前面的陆啸池就像后背长了眼睛般，他回头指着黎纯强硬道:“既然我愿意给你花钱你就老老实实给我收着。”


    说完又回头继续走，“真是麻烦。”


    黎纯对于钱格外有自己的原则。她不会轻易花别人的钱，收别人的东西，如果她这么做了，她就会觉得自己欠别人什么，随后就会想办法补回来。


    她性格轻浮。大多数人在她这里都是可有可无的存在，如果她想尽快从一段关系中抽身，就要确保两人互不相欠。对于男人这条原则实行地格外苛刻。


    不过陆啸池的性格。注定让黎纯无法一干二净地走。


    他们去到了那条，黎纯父亲下班回家的必经之路。


    很巧，她爸刚好下班。他们又刚好撞上了。


    陆啸池像个街头混混一样，上去就给了他一拳。她爸一头雾水，但是一看见黎纯又什么都懂了。


    黎纯难得没有自己动手。一般她都是有架就打的。这次她竟然只是靠在墙上。


    不过她内心没有什么情绪起伏。说她冷血也好，说她无情也好，她要是能轻易被这些小事感动，她现在早就找个人结婚了。


    那时，她满脑子想的只不过是:


    要怎样还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