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失意人
作品:《暴君害我高考失利》 撷芳宫内。
万璲正躺在榻上敞着上衣任太医替他施针。一针扎下,他立时便皱起眉,把头歪到一边,咬紧了牙才没泻出声音。
等好不容易缓过来劲,万璲只见自己胸口扎着的针正起起伏伏着,便又把头偏了过去。这下是彻底地不敢看了。
自他出生起,他的病便一直是由钱学正负责的。
从最初的蓄髯青年到现在花发老人,钱学正对万璲的性子已然了如指掌,且绝不亚于蒋德才分毫。
对待像万璲这样的,哄着来是最没用的办法,必须得“快准狠”,早早地出手,再让他一股脑儿地哭完。不过往往几针下去,他就已经没力气再哭了。
“别动,最后一针。”钱学正下手向来极准,捏着细针便对着穴位猛扎进去,恰巧另之其没入肉里半寸,他松了手,嘱咐道,“等一炷香后老臣再过来。这会子得去给你重新配服药。”
“这是好还是不好?”
“算是好的。想来应是皇上近来心情不错,这心脉淤堵的症状也比往常好些了。”
“那就有劳了。”要不是自己的命在钱学正手里,万璲也不会同一个人这般客气。
但显然现在需要客气相待的人又多了一个。
“你故意的。”齐盼在凳子上坐下,抱臂要同万璲清算起来。
“只是稍费心思。”万璲替自己辩道。
“我哪用得着你这么费心思,又是偷听,又是霸王硬上弓,一点都不讲理。”
“但你还是答应了。”万璲只认结果,“不过,我也想问问你。为什么刚才我说了不能,你就不再和我争了?这可不像你。毕竟今时不同往日,你知道我不会对你做什么的。”
齐盼听言愣住。万璲说得的确也在理,可她也不知这是为什么。兴许是因为当时齐峋也在场?可她在齐峋走后确实也没再想拒绝过。
她有些语塞:“我只是不想你在我身上浪费这些心思。”
“觉得我耽误国事了?”
“是。”
万璲想笑,怎奈一笑,那胸口便似被什么压着般,不疼,但酸麻。
“我人笨,国事那么大,我这点心思哪里够。就说你哥哥写的那个有关六部分办的折子,到时怎么用人又是个问题。谁是谁一边的,谁和谁又是一派的,要想调好烦得很。”
“难道对付我,你的那点心思就够了?说得像我有多好对付似的。”齐盼不悦,但突然想起前些日子郑尤雁说的话,她将凳子拖近,低声道,“你先别怪我多嘴。”
万璲没料到齐盼能如此贸贸然地靠近,而他自己正敞着衣袍,好不体面。可钱学正方才几经嘱咐过叫他不可动弹,他便只好自欺欺人地拿手背盖上自己的眼睛,别扭说:“你先别离我这么近。”
万璲不说还好,听他这么一说,齐盼的视线便不由自主地落向那处正袒露着的地方。她清了清嗓子,迫使自己的目光重新落在该落的地方,比如脸上。但眼前之人的脸已经被他的手遮去了大半。齐盼没地方可看,眼神便又不受控地重新看回那处,好在才一瞄到,她就反应了过来,立时转过了身,道:“那我问了?”
“你说。”
齐盼不好将郑尤雁供出,于是说起了自己的事:“我是相信你才告诉你这些的。”
相信他?万璲悄悄移开手,目之所及,眯眼细瞧,原是一对彩蝶在她脑后垂着。
“你说。”
“我们那儿有场考试,叫高考。历史考试的时候,我考到了你。”
“考到了我?”
“题目问的是,废除殉葬令的人是谁,你猜我写的是谁?”齐盼问着问着,却又将头朝后偏了过去。这是她习惯使然,但一看到万璲的模样,她又立时转回了头,“我写了你。”
那彩蝶晃得厉害,奈何眼下万璲无力令它们稳住,只好由着它们在自己眼里乱窜了。
“那你定是写错了。”
“是啊,所以最后一道十五分的题,我就只拿了五分。”当着万璲的面将这事说开了,齐盼没来由地觉得心上一轻,“都怪你。不知道为什么,我那个时候满脑子都是你,死活都想不起你......”想到万璲才因为自己提到万琏而动气,齐盼也就不说了,“反正后来,我也就只能和我喜欢的专业说再见了。”
“‘专业’,是什么?”万璲好奇。
“专业......就是需要你一门心思去攻克的学问。”说起这个齐盼来了兴致,“我学的是雕塑。但比起这个,我更会画画。”
“那你会画什么?”万璲能觉出,当齐盼谈起这个时和往常的样子截然不同。寻常她都是竭力在躲着、藏着,但现在她是恨不能把自己的心剖开了,让你好看清其间所有的东西。
“我会画得多了去了。”但说起来,她来这的半个多月里确实没有动过笔,只怕来日要用事得手生了,“而且我还专门研究过你们这时候的画。用笔、色调这些都和其他时候的不一样,讲究的是写意的同时也要写实,绿山就用浅青色,碧水往往是铺几道湖蓝,神形兼备,形在魂也在。说起来,还得多亏了思过斋里的那几册书让我大概猜出了我这是来了哪里。”她丝毫不觉自己又将话扯远了,“我猜原来的齐盼肯定也喜欢作画,不然也不会藏下那许多书。要是能见到她,我肯定要和她好好地讨教一番。不过.....那天你是不是又把人吓着了,这才让她撞了柱子?”
“我哪来那么大的本事。是咪咪。”既说起那日,万璲也不住回想起来,“原先她只是木愣愣地站着,但听到咪咪一叫,她就.....”
“也是个可怜人了。”齐盼叹了口气。但出于不可言说的直觉,她一点都不觉得原主是像自己一样看到了咪咪害怕,也不觉得她的疯病就是真的疯了。毕竟她今天独自一人应对齐峋时,她也险些觉得自己要疯了。那齐峋可谓是淡漠之至,眼睛看眼睛的,嘴巴说嘴巴的,话里好听,但那眼里就有如见不到底的深潭,令人望不到,更是不敢望。但她却是不知道这人的名字的,于是问道:“齐少卿叫什么名字?”
“齐峋。你父亲叫齐修远。别再忘了。但至于你母亲姐姐,我也不知道。”
齐盼点点头,表示记下。终于,她想起了自己最初要问的问题:“万璲,你是想废了殉葬令的,对吗?”似乎问得生硬了些,但问出了就好。反正他们眼下已经是知根知底的关系了。
“郑尤雁连这都跟你说了?”
“其实你一点都不笨不是吗?你只是累。”
万璲道:“我这是蠢,以为能有这份心,母后就能对我另眼相待了。结果事没做成,还没护住景然。就这么让她眼睁睁地看着江家因少了皇后一再失势。没过多久,她也走了。不过好在她走前还陪我过了一个生辰,也不算有缺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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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璲想他这辈子都忘不掉那一晚了。那个不年老但黑发间露出不少白发的母亲在她临走前抓过自己儿子的手,说了此生唯一一句“对不住”。她说,她不该在那日打他的。
但那都是万璲小时候的事了,连他自己都没记起来。然江太后却还记着,记了小半辈子,才终于有机会将之说出口。
“你生辰是什么时候?”齐盼问。
“正月十四。”
齐盼惊道:“那岂不是在我走之前?”
“你不用太放在心上,只要过好上元宴就好了。”
“你没有生辰宴吗?”
“劳心伤神,不办。”万璲说。
齐盼思索起来:“你说你过去是为了你母后才想废了殉葬令,那现在呢,你现在又是为了谁?”
万璲想了想:“就当是为我自己吧。我一点都不想让那么多人为我死了。”
“你是说宫里头的人?”
“这宫中女子大多是心不甘情不愿的。她们对我无意,我也对她们无情,却得用一个孩子来保她们后半生无虞,这......”万璲半天才得出一个词,“这太荒唐了。”他继续说道,“当年父皇驾崩时,随葬的队伍里就约莫有个二十几个妃嫔,有许多都是你这般的年纪。她们各个都哭喊着,但没人能帮她们。包括我在内,我也不能。”
“至于现在,既然景然的命我救不过来,那废除殉葬令一事想来也轮不到我办好了。我能做的就是在万琏继位前,帮他把时局稳好了,这样也好让此事在往后推进得更顺利些。如此,这宫里人的性命应当也有得救了。”
“但那时——”齐盼欲言又止。
“一道遗诏罢了,这有何难。”万璲说得轻松,但心知这势必是难上加难,保不准还会有人对此做手脚。
届时右相莫礼至定是其中一个。
一想到他,万璲就难掩嫌恶之色。朝中两相,左相孟凌峰虽为人迂腐些,但总归是忠心可鉴;可莫礼至却恰恰相反,看似铮铮铁骨,实则那骨头就是风干的泥巴,沾点“财”,就塌了。万璲总归是不信一个在百姓口中被称道了十几二十年的廉洁臣子是真的两袖清风。随葬事宜多半要到户部登记,而莫礼至便是借此机会搜刮的死人钱。可他做事漂亮,凭万璲他们如何试探、强查,怎么都挖不出证据来。他只能干等一个机会。
齐盼突然想到了什么,于是试探着问道:“假如后来有一群人让你忍无可忍,你会怎么做?”
“那就......关起来。”
“不杀他们吗?”
“我......”万璲抬头看着屋顶,似是在承认一件极度令人不耻的事,“我不敢。”
“如果你没得选呢?”
碍于身上的细针,万璲没法深吸吐气,只能气虚道:“那也只敢把自己熬死。”
想来郑尤雁是没把未来的事全部告诉他,也兴许是告诉了但万璲不想相信。
那就顺其自然。齐盼心道。
“万璲。”她发觉自己好喜欢喊他的名字,吉利得很。
“嗯?”
“我想好要给你什么惊喜了。”
“是什么?”
齐盼微微仰起头,那对蝴蝶也往下掉了掉,不经意间勾住了万璲的视线。
她道:“等你生辰那天我再告诉你。就当作是我送你的生辰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