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坡上，日光炙烤着黄沙，时不时一阵热风袭来，把沙粒糊了人满脸满身。放眼望去，只见无尽的沙浪，纯净得连一丝丝绿色也看不到。


    就在这么个毫无生气的地方，突然，从某处沙堆里冒出两个人头。


    “咳，呸呸——不是，我说留大掌门，让你选个建宗门的好地方，你就选了个这？”卓未然左手扒着洞口，右手费劲地清理钻进口鼻的沙子，龇牙咧嘴的。


    “这不是为了之后的发展吗。开始的时候是艰难了点，但我设置了扶贫平衡，而且游戏后期的大剧情也在这边，”留月章偏过头，有气无力地安慰，“现在地基已经打好，之后的建造步骤就都是系统代劳，可以休息了。”


    说完，她一鼓作气，手臂用力一撑，从洞里爬了出来。


    这下动作几乎耗尽她所有的力气，之后就连多走一步都嫌累，索性原地翻了个身，和卓姐并排仰面躺着，一动不动，像两条风干的咸鱼。


    众星捧月的留掌门已经过去了，现在她充其量只算个工地小工。


    分享会被“开宗立派”特殊任务打乱了安排，在天地异象和全服三遍的公告结束以后，她不得不紧急泼灭众人搞基建的热情，把人先劝去旁观岁华城正在进行的修真论道大会。


    原本留月章是打算自己也去，在旁给大家讲解的，不过掌门支线任务多得很，她根本走不开。所以，只能寄希望于大佬们的社交能力，看能不能随机打动几位现场的修士观众，代替她履行导师重任了。


    虽然专家们的性格，可以说大部分都一言难尽，但她想到苏学姐的工作，对此也不算全无信心。


    总之，出于各种方面的考虑，最后她只留下了卓姐和自己共苦，跑地图完成建宗后续的工作。


    躺了会儿，她感觉力气回来了些，于是举起手，颤颤巍巍地打开游戏面板。


    【（宗门基建-发轫）夫风生于地，起于青苹之末。尚古大陆宗门如云，如今的第一宗，当年也不过是由几位散修创立的小门派。灵渊宗虽今日初立，焉知日后不能与各大派齐名？身为掌门，你满怀壮志，决定亲自划定宗门驻地，亲手建造宗门大殿。】


    【（任务阶段提示）】


    【选定宗门地址（已完成）】


    【建造宗门大殿（进行中）*玩家需要根据选择的大殿外观，按照图纸自行动手打下地基，才能解锁智能建造功能。】


    看到在第二个阶段任务栏的右下角，终于出现一个锤子造型的功能键，留月章几乎要热泪盈眶，连忙用力戳下。


    面板上浮现一行小字，显示“正在检测中”。


    卓未然察觉到身边人的动作，侧过身半坐起来，右手搭在膝盖上，咬牙切齿地说：


    “可以了吧？这要是还不行，我真要跟你翻脸了！”


    “成功了成功了。”系统扫描数秒，最后给出“该地基通过检测”的结果，留月章松了口气，哑着嗓子回答。


    她挣扎着起身，叉腰活动活动肩膀，满腔心酸。


    现实世界里，要建栋建筑，不是跟那些建造经营游戏似的，动手点点按键那么简单。因而出于某种难以言说的基因冲动，留月章在做建造宗门这部分游戏内容时，非常“别出心裁”地，设置了亲手搬砖打地基的任务。


    应该说，撇开占比很小的一点点恶趣味以外，她的初心是非常高尚有格局的，希望如今被智能化设备养得舒服的那些星民们，能体验体验星际时代前的“人间疾苦”。


    可惜，这事儿首先轮到了她自己头上。


    即使系统提供了丰富的道具，大幅度缩短了工作时长，降低了工作强度，但终归也是体力活，就她的身体素质，现在还能撑着站起来，简直都算个奇迹。


    地基检测通过后，在系统的操控下，高大宏伟的建筑拔地而起，迅速建成结顶。


    苍茫的沙漠白日下，这场面本该十分壮观，可留月章完全没精力欣赏，只淡淡地看了眼，就转头对卓姐说起下面的安排：


    “我们也去论道大会吧，现在应该还没结束，能看个尾声。”


    “行，看那个轻松多了。”卓未然累了半天，也没什么兴致留在这儿看沙子，满口答应。


    两人一拍即合，立马动身，深一脚浅一脚的，并肩朝建宗附赠的灵渊宗专属传送点走去。


    风沙中，她们的背影被映衬得沧桑。呼啸声里，隐隐传来对话声：


    “我被你拖着干活，不知道落下多少修仙秘诀，你必须得给我开小灶补课！”


    “好好好，没问题。”


    “说好了哈，出去以后你可别反悔……”


    *


    “你是说，留助理答应要手把手辅导你修仙？”


    外观古朴，内部却如太空舱般的办公室里，秦筝正忙着处理上面发下的询问和指示，听完卓未然汇报的事情后，瞥了她一眼问道。


    “是的，”卓未然在桌后站得笔直，肯定地回答，“具体情况我已经写到报告里了。”


    此时在她身上，已不见了和留月章吐槽时的直率随便，取而代之的是人们一贯印象中，军人特有的稳重与严肃。


    闻言，秦筝按下某个桌面按钮，又唤起一个新的屏幕，调出灵渊内的收件箱，果然看到有份新文件。


    点击打开后，她速读了下内容，看到确实有段详细的游戏内经过记录，于是先把这面屏幕划到一边，再次看向对面。


    “嗯，我看到了，关于这个，等会儿我忙完直接在灵渊里给你回复吧。你过来还有什么别的事吗？”


    她下达的任务，是定时线上汇报留月章的动向，本不需要当面来说这些情况。


    明知道这是老秦变相的催促，卓未然却开始有些犹豫。


    虽然一开始，她算是因为任务才刻意接近的对方，但短短两天相处下来，倒还真觉得她们俩挺投缘。


    如果说了刚刚两人出游戏后聊的事，老秦不会觉得月章别有所图吧……


    “有事说事，没事滚去干活！”


    秦筝等了会儿，没听到人吭声，立马敲敲桌子“提醒”，语气开始变差。


    “说说说，我这不组织语言嘛，”卓未然被烫到似的连忙开口，“其实就是你之前让我透露的人才选拔计划的事情。”


    看老秦点点头表示在听，她继续说道：


    “留助理下午分享会结束后来找我，旁敲侧击打听了下这个计划大概怎么操作，对入选者有哪些要求。听她的意思，感觉想推荐她光华的室友邹凌。”


    说完，她又下意识地补充：“留助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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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了她室友是手工博主，动手能力很强，她觉得会是个炼器的好苗子，能帮我们打造灵能武器。”


    这都是为月章说话，让她听起来格局大一点，因此最后那半句，完全是卓未然的自我发挥。


    她们聊天时，说的其实是：


    “邹邹做手工很厉害，她要是修仙了，说不定能帮我手搓一柄本命剑！”


    “这么强？那我也要，我喜欢大刀，你到时候帮我也下个单呗？”


    “可以可以，我们俩一人一把趁手的武器，那战力不得蹭蹭往上涨！”


    ——两人那时候正在兴头上，根本没管过基地里的其它人，全程都沉浸在自我狂欢里。


    秦筝一心两用，边听边给上级打回复文稿，听完后似乎没什么微表情波动，平静地问：“她没说起南玭吗？”


    见老秦接受良好，应该没去想什么阴谋论，卓未然放心了些，也不费劲给自己说的话“润色”了，毫不遮掩道：


    “可能她还不知道南玭之前说去历练的公司就是平子科技，而且已经升到产品组负责人了吧。估计怕我们觉得她找关系塞自己人，避嫌呢。”


    “有这个可能，”秦筝看着屏幕，若有所思，打字的动作停了两秒，话锋一转，“之后你不用每天给我汇报了，正常和她相处就行，但要注意通讯，尤其是境外拨来的，重点关注。”


    “南玭和邹凌我已经找人调查过了，背景没有异常，我已经上报，会放到下一批‘潜龙计划’的人才名单里。”


    “收到！”


    “等等，”秦筝忽然想到件事，叫住敬礼完准备离开的卓未然，左手往桌子下方按了个按钮，从弹开的抽屉里拿出份文件，“这是我做好的基地人员训练计划，你拿回去通知一下。”


    卓未然接过，等出了门低头看去，首页硕大的标题映入眼帘：


    《灵子研究基地“潜龙计划”成员每日例行锻炼计划》。


    捏着文件的手指微微发颤，耳尖泛上一层红色，她控制着脸上的表情，快步往停车场走去。


    这个文件显然针对的是全体计划成员。想到那些难搞的专家们，每天早晚苦哈哈做体能训练的画面——


    真是身心舒畅啊！


    *


    留月章对秦少将办公室内发生的事一无所知，她找卓未然聊完后，就被恋恋不舍退出游戏的专家们拉着，回答了一大堆问题。


    谁能想到，在通过率不到60%的毕业答辩之后，她竟然还要面对这种高压场景。


    还好张老师善心大发，主动帮她抗了和温院士等小组负责人商议灵子产物分配制度的活，不然她恐怕还没这么好溜。


    她庆幸地想着，停好悬浮车，走进食堂。


    现在刚过七点，研究组的人都还在巩固游戏论道会上吸收的信息，志愿队也被留在那里配合实验，食堂里只有部分基地行政人员在打饭。


    就餐区中间悬挂的环形全息屏幕上，正在播放《东夏新闻》栏目。留月章选好菜，拿着餐盘选了个位置坐下后，本没对它多在意，不过当个就饭的背景音，直到听见：


    “……元京时间2308年12月26日下午4时32分，博拉蒙等星国发布联合声明，无端指控我国干涉它国内政，妄图挑起星际舆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