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0

作品:《迹部君颇有心机

    千羽伸手揉了揉被敲的额头,蹙眉扑扇着睫毛,眨了眨眼,有些被哥哥突然捉弄避之不及的嗔怨。她捂着额头,瘪着嘴角,瓮声瓮气说:


    “不知道。你们俩的事我上哪儿知道?”


    镜夜:“哦,那你得知道知道。”


    千羽:“哦,那他打听了什么?”


    “关于你的婚姻状况。”


    镜夜慢条斯理地喝口茶,刻意停顿了一下,接着才说:“他借着请我打高尔夫的机会,专程向我打听,你这次毕业回国,是不是就快要和你那个前男友结婚了?”


    从小到大,或是经由父亲有意无意提点,或是自发作为家族搭接其他世家子弟的桥梁,长年累月周旋于各色人之间,对于镜夜而言,揣摩别人的意图,就如同随手开关灯一样简单。


    在接到这场高尔夫的邀请时,他还纳闷呢,他和这位迹部家的独子说不上多亲近无间,私交也不太密切,好端端的,怎么突然就单独邀请他打高尔夫?着实让他古怪了好一阵。


    结果上了球场,对方刚和他迂回两句,妹妹的名字出口一瞬间,他立马就明白过来。


    这场邀请压根不是冲着他来的。


    倒是他自己才是沾了妹妹的光。


    看来看去,场上虽然只有他们两个人,但真正的主角却是不在场的那个。


    他就像是高尔夫球下面的那个球托,现身在场地里,只是为了方便这位迹部君把自己的球,挥击到自己真正想要占有的目标领域中。


    摸透了对面的心思,面对迹部景吾的问题,他反而不太想老老实实地回答了。


    于是他临时起意,坏心眼地回应对方:“是的,目前婚礼已经在筹备中了。”


    “到时临近婚礼,父亲会让管家给迹部家发正式的请柬。迹部君您记得前来观礼就好。依照千羽的意思,我们给会给您预留最佳的观礼位置的。”


    话尾一落地,紧接而来,是“咔”的一声。


    轻微的脆响,但尖锐利落,像打磨锋利的子弹破空而出。


    对方手里那根高尔夫球杆,应声拄弯。


    “是么?”迹部景吾淡然把报废的球杆扔到一边,接过球童递来的新球杆,“恭喜。”


    恭喜?


    这冷冰冰的语气,听起来就不像啊。


    他不着痕迹地看一眼保不住全尸的球杆,觉得属实有些夸张了。一向沉着稳重的迹部景吾,因为他的一句话,情绪管理几近失败。


    嗯……怎么不算是他小小的荣幸呢?


    不过恶作剧到这里就可以截止了。免得太过火收不住场。最终,他还是好声好气地解释,方才只是开个玩笑,千羽和她前男友在她去往德国留学时,便已经分手。


    不过她从没对家里提起过,家里人也对她的私事向来不多过问,加上她学业繁忙,一年到头几乎不回家,他也是在很久之后才得知此事。


    至于千羽的前男友庄司君那边……听庄司君姐姐说,一开始他也不曾特意提及。估计是考虑怕一讲出来,平白惹得两家不痛快。


    那时候庄司家和凤家的合作尚未进入正轨,小辈的思维和眼光亦有限,担心这种事拉出来会成为一个风险,让凤家对庄司家印象不好,合作生嫌隙,所以旁敲侧击到千羽没有主动袒露,她那位前男友在家里人偶尔问起时,也就打太极糊弄了过去。


    一番前因后果解释完。


    然后,他又很荣幸地看见迹部景吾因为他的这段话,脸色遽然疏朗起来。


    冷冰冰的语气重新和缓,一边说着“是么?那很可惜了”,一边干脆利落地挥杆击球。


    一球入洞。


    迹部景吾满意地将球杆丢给球童。他双手叉在腰侧,向着宽阔的绿茵极目远眺。帽檐镀一层薄金色日光,明丽璀璨,晃耀着他意气风发的锐利眉眼。


    所以嘛——


    “我相信他问我这段话绝不是白问。”


    “所以,”镜夜意味深长地提问,“千羽,你明白这意味着什么吗?”


    千羽:“……”


    千羽左思右想,冥思苦想。


    想完,她恍然大悟,一拍大腿,大声宣告结论:“噢!我懂了!”


    “原来他也有联姻的需求啊!”


    镜夜:“???”


    镜夜闭上眼,无奈地推了一下眼镜,“我亲爱的妹妹,我请问呢,你到底是从哪一点推出这个结论的?”


    “显而易见啊!不难看出啊!”千羽正色道,忍不住为自己洞穿真相的机智得意,“我之前听父亲说过,迹部财团有在规划往生物制药领域发展。除了我们家,他还能找谁联合?”


    “我就说嘛,他干什么老往我们家跑。我还真以为他是来看望父亲这位长辈的,”千羽指指点点,“没想他是早有预谋,别有用心,颇有心机。真是看错他了!啧啧啧。”


    迹部景吾居然在考虑家族联姻。


    不可思议。


    毕竟,他可是曾经亲口嘲笑过这个话题的人——“联姻?本大爷还需要联姻?这句话听着不觉得很可笑么?”


    只能说,利益当前,人性的扭曲。


    千羽喝一口红茶,摇头。


    镜夜喝一口红茶,无语。


    镜夜百思不得其解:“……不应该啊,好歹也是谈过一次恋爱的人……”


    千羽:“?”


    千羽:“三哥,你在说什么?”


    镜夜盯着她半晌打量,脸色变幻莫测,像一个五彩缤纷万花筒,转个角度就是五颜六色的图案,“……没什么,我自言自语。”


    千羽很严肃:“自言自语是一种疾病,极大概率是精神分裂的前兆,三哥,有空你抓紧去医院看看,千万不可掉以轻心。”


    “别胡说,”镜夜又伸手敲一下她的脑袋,“讲不出好话可以不讲。”


    来来去去,千羽始终没有头绪。


    一个人闷声纠结终归不是办法。


    在镜夜的建议下,她决定和迹部景吾开诚布公谈一谈。


    和他一人私下讨价还价,总比公开闹到两家长辈面前强,否则两家的面子都不好看。她相信迹部景吾不是偏执强求的人,是能够沟通商量,可以争取转圜余地的。


    但她也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不管他是需要立信守承诺的人设,还是觉得此类深化两家情谊的手段行之有效,“妻子”是谁根本不在乎,如果他一意认为联姻就是最稳妥的手段,那她也认了,就此一条路走到黑。


    做错就要认,挨打就要立正。


    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往好处想,这桩婚姻堪称强强联合,给家族带来的收益丰厚,就也还行吧。


    而且迹部景吾这个人也算知根知底。


    出任何问题,她自信有能力去应付。


    免得像她那位多年没见过面的姑姑一样,和联姻的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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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夫摔杯子、砸东西,吵到束手无策,哭着喊着回家里诉苦,反倒被当时家中话事人——她的爷爷,斥责就她姑姑事儿多,劈头盖脸又给人骂了回去。


    镁光灯夫妻罢了,无所谓。


    演,演嘛,都可以演。


    幸好,迹部景吾的人性没被利益完全异化。经过双方一番交涉,最终达成的结果,虽说跟她的期待不完全一致,但总算有腾挪的空间。


    演,还是要演的。


    不过只需不到一年的时间。


    捱到大哥平稳铺开了他自己的人脉,接续上和迹部财团的合作,捱到家族集团能从父亲去世的阴影中步入正轨。


    按照发正式婚宴请柬为截止点。


    现在满打满算其实还剩八个月。


    时长虽说不算短,不过千羽也挺满意了。


    ·


    酒店露天包厢内,紧邻金碧相辉的夕阳,千羽掰开另一只螃蟹,计算一天少似一天的演戏时间表,只觉得自己的心情非常愉悦。


    “千羽,快看我们副会长手上的戒指。”


    坐在旁边的春奈前辈用手肘捅了捅她。


    千羽本来无意探究,但碍于前辈热心攀谈,只好转过身去,很给面子地马虎望了一眼。


    “款式真漂亮,不知道是哪家品牌定制的,”春奈前辈兴奋道,“虽然买不起私人高定,但选购一下相似的普通款,我觉得多少还是能激我男朋友一把。”


    “诶,你觉得,副会长的戒指大概多少钱?”


    千羽摇头,“不知道。”


    她装成没见过世面的普通职员,用稍显夸张的语气说:“应该很贵吧?几百万?一千万?两千万?”


    这个她没有说谎。她确实不知道。


    所有订婚的物品一应是迹部景吾自己准备,什么价格,什么款式,她都懒得过手。


    每次迹部景吾一问她意见,她瞥一眼,脑子里甚至留不下丝毫痕迹。


    搪塞一句“哦,可以”,“嗯,就这样吧”,“你觉得好就好,我完全ok的”就打发完事。


    “哦对了,突然想起我秘书室的朋友说过,副会长的戒指好像是……Harry Winston,”春奈打开手机,按下几个字母,“嘿嘿,让我查查。”


    “嘶,高端价位两千六百万起。普通定制的话,算打个十折……还好还好,狠狠激一下男朋友也能摸得上门槛……”


    千羽不置可否地笑了笑。


    继续安静啃自己的螃蟹。


    邻桌的交谈声陆陆续续传到她耳边。


    “渡边,我记得你们项目组今年进来了一个新人,是么?”


    “是的,副会长。履历非常优秀,做事也认真负责,交代的任务一点就通,是个勤奋又聪明的姑娘呢。”


    “嗯,我知道。这批新人终面是我亲自面的,”迹部景吾说,“把她叫过来,我见一下。”


    千羽:“……”


    千羽噎了一下。


    不妙,迹部景吾此人又要开始作妖。


    肩膀被人轻拍了拍。千羽本能地用纸巾擦了擦手,仰头,对上组长垂眸微笑的目光。


    她赶紧站起来,“组长,请问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副会长说想见见你。”


    组长凑到她耳前,安抚着轻拍她的背,柔声道,“没关系,别太紧张。待会你跟在我身边,有什么问题我会替你兜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