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悲回仔细打量四下，道：“现在这里的尸块，比我刚刚看到的要少许多！”


    王巳远用自己的剑端翻动了一下近处的血肉，高声道：“这！还有一点衣料……”


    烟云游听他这么说，犹豫了一下，还是忍不住凑上去，用手指遮自己眼睛，漏出缝隙看血肉中的那一点点衣料。


    这衣料她有印象，脑中回忆电光火石闪过，自己在无忌镇穿过的祐国服饰。


    她惊道：“这是祐国服饰特有的花纹！”


    王巳远刚从堰岳府出来，自然见过，点头称是。


    烟云游站起身，在指缝里左右环视，这片雪地上几乎没有马蹄印，怎么回事？


    刚刚明明看到有一群人骑马的。


    这座山高，即使山腰气温也很低，几乎只有雪。


    如果有马经过，印迹应该明显。


    但很奇怪，山腰这一片，不止没有马蹄印，也没有任何脚印，除了一堆模糊血肉，什么都没有。


    王巳远听烟云游喃喃之语，感叹，“如果我们再来晚一点，这些模糊血肉你也看不到了，是太微门这些秘药。”他指指那些血水，“山中晚上再洋洋洒洒飘雪，谁还知道有一群人曾死在这里！”


    萧悲回淡淡道：“王少侠所言甚是，我自山脚经过，听到马蹄赶上来看，这里刚刚足有十多具尸体。”


    烟云游问：“有脚印吗？”


    萧悲回摇头，烟云游狐疑。


    此时地上的尸块以肉眼可感知的速度减少，烟云游放下手，问萧悲回：“山脚下经过？萧大侠去哪里？”


    “带我续昼门门人去驰援堰岳府，刚刚我一人上来查看，让他们先向前赶路了。”


    这事王巳远在堰岳府听李自远提起过，便出言附和。


    烟云游疑惑，萧悲回刚刚上来的脚印怎么也没有？


    这里的死的是太微门的人，还是太微门是她远远瞥见的凶手？


    骑马的凶手们去哪里？


    烟云游正在心里梳理自己看到的一切。


    王巳远道：“太微门，怎么会出现在这里？我听掌门师兄说，近日太微门泰肃谦、续昼门萧掌门都会带人前往堰岳府驰援，赶这个空儿，他才让我回渚州一趟。”


    然后他又自言自语：“希望这里没有泰肃谦掌门。”不管是凶手还是受害者，泰肃谦牵扯进去，李自远在堰岳府都少了一大助力。


    烟云游问：“泰掌门？若他门派在堰岳府某个谷中，门人又怎么在这里？”


    王巳远来来回回又把所有剩下的血水再看了一遍，然后与烟云游你一言我一语讨论，王巳远突然说：“泰掌门刚刚一定在这里！”


    烟云游惊问为何。


    王巳远还未回答，身侧一言不发做沉思装的萧悲回突然出拳，眼见就要打在王巳远背上，烟云游呵斥：“住手！”


    可她功力对上萧悲回很是不够看，后者早有所备。


    这次语动诀仅仅半息，萧悲回那一拳招式已出，直击王巳远后背。


    王巳远功夫不行但还算年轻抗揍，吃萧悲回第一拳，后手第二拳还没靠近他的背，王巳远顶着重伤已经灵敏跳开，随即怒极跳着脚骂，“无耻之徒！暗中偷袭！凶手就是你！”嘴里骂着手上也不停，振剑出鞘指着萧悲回。


    这样的王巳远，多一份熟悉之感。


    烟云游摸着后腰的金刀，不动声色站到他旁边，与萧悲回对立。


    萧悲回不言不语，一手挥拳招呼王巳远，一手从袖中倒腾出一个小瓶罐，往烟云游身上泼洒。


    烟云游金刀出鞘，以一个匪夷所思的脚法闪身，把小瓶罐斩碎掉在雪地上，有几滴药水飞扬出来，落在萧悲回自己手臂上。


    王巳远抓住这个空隙，剑尖削萧悲回的拳头，哪知萧悲回拳风甚烈，两人尚未相撞就弹开。


    烟云游临战经验太少，能完全施展出来的只有轻功，如雪花飘飞，她已经站在王巳远的另一侧，用手拉住了他向后倒，避开萧悲回又一击。


    萧悲回还没出兵器，烟云游王巳远两人联手都不占上风。


    烟云游有些急智，拉着王巳远往下山路掠走一段，眯着眼睛叫嚷：“你根本不是萧悲回！我才见过他往京城去，你是哪一路冒牌货易容成他！”


    萧悲回从开打之后一言不发，虽然攻势凌厉，但根本没把两人放在眼里。


    听得她此言，突然停下移动的脚下，居然蓝眸闪动异彩：“杀你，太可惜了。但现在，不得不杀。”


    烟云游脸色忽地一变。


    她是之前见东山，才怀疑这个江湖有易容之术！刚刚只是诈一下，哪知猜中了！


    烟云游心思很敏感细腻，初见萧悲回时，悲月当日称她为烟夫人；刚刚再见萧悲回，他下意识称呼她为云游小姐。


    萧悲回从腰间扯出一条皮鞭，三指宽，一米来长，一道劲风袭来，鞭子都成了虚影看不清。


    烟云游猛地腾空而起，拉着王巳远往山下飞遁。


    明显打不过，跑才是王道。


    他们俩闪身而过的空气中，一道鞭子实影落下，居然有细密的水滴落地，可见持鞭之人内力强盛到鞭身，鞭子所过之处，温度升高，周围冷气瞬间汇聚液化成水。


    烟云游轻功最好，刀法尚可，语动诀听着厉害，没啥大用。


    但她拉着王巳远跑，轻功也不太灵光了，腾跃之间分出一丝眼神看王巳远，他背后有血液渗出一个拳头型的痕迹。


    烟云游大惊，这才感觉到王巳远越来越重，脸色苍白冒着冷汗，他几近昏迷，只靠烟云游带着他走。


    萧悲回追得急，紧咬两人不放。


    下到山脚拐歪的地方，烟云游右手金刀向后抛掷，两手紧紧抓住王巳远奋力向山下赤河飞走。


    金刀只让萧悲回停了一瞬，他偏过身子躲过，继续向前追，一道遒劲刚猛的风突兀打在他胸口。


    萧悲回诧然，这风奇怪！


    自己竟如一个从未练过武的人一样，任凭其破开萦绕流转在胸口的护体内力，一击击中自己要害胸口。


    他杀人的勾当干了多年，只是有些上不得台面，所以从未挑战过百岳榜，自觉以自己实力，纵是李自远，也可一战，不由呆愣望着山脚河滩。


    那人掌势未收，站在烟云游身后。


    是烟破川。


    烟破川离他这么远，一掌即中要害。


    萧悲回骇然。


    烟云游惊喜见烟破川出关。


    萧悲回已被控制，正想说留个活口盘问。


    烟破川隔着几丈距离以掌成刀再挥出一击，萧悲回自咽喉到胸口一条笔直的刀斩痕迹。


    他猛然后仰，眼睛瞪得老大，登时气绝身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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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烟云游：......又如此暴力武断。


    王巳远紧跟着也昏迷倒地。


    烟云游来不及跟身旁的丈夫说话，惊呼一声，蹲下翻看王巳远后背。


    好在赤河河面，吴不工、诸仲莳与阿鱼乘小舟已经划到岸边，紧赶慢赶跑过来。


    烟破川蹲下拉过烟云游问：“受伤了？”


    烟云游摇头，指指王巳远。


    吴不工、阿鱼跑拢，烟破川点点头，忽然嘴角溢出鲜血，仔细一看，他十指指尖也正在渗血。


    惊现巨变，烟云游眼睛不敢眨，大气不敢出，烟破川倏地昏倒过去。


    烟云游趴在烟破川身边摸他呼吸，然后才反应过来，急道：“破川！夫君！”


    阿鱼制止烟云游动弹烟破川，后面诸仲莳近前。


    师徒俩就地为烟破川施针。


    吴不工也有点状况外，此时看过对面的尸体和重伤的王巳远，才开口问：“怎么回事？他们两人你怎么撞上的？”


    烟云游对烟破川的变化震惊，急得快要流泪，问：“他不是闭关结束出来？现在怎么了？”


    吴不工回：“你刚刚叫声用了语动诀，我听到了，才到赤河边找船，破川惊出，他飞身渡河……”


    话没说完，只见烟云游一脸泪水。


    烟云游与烟破川重逢，话没说开，自己的想法，对丈夫的拧巴心态都没弄清楚，其实是她在这方面的精神胜利法：假装如常、凑活过着……


    她既不想听烟破川在想什么，也不愿意揭开自己这段时间的心路。


    直到此刻才察觉，烟破川可能很严重，严重到喷血、吐血，他会死吗？


    烟云游心下有害怕，有后悔，还有许多心疼。


    她无声落泪，眼泪往下滴，小腿一紧，这才感受到烟破川的手抓着她，此时虽然人眼睛没睁开，却感受到她的颤抖，用力给她安慰。


    烟云游的裙边，血泪点点，开成人间没见过的某种花。


    诸仲莳脸色凝重，等了好一会儿才拔下烟破川两脉三经上的金针，叫吴不工阿鱼帮忙，把烟破川抬上小船，要回去继续闭关。


    烟云游失魂落魄，忘了施展轻功跟去，坐在王巳远身旁等了很久。


    然后她慢吞吞上山把自己的金刀捡回，经过萧悲回尸体，瞥了一眼。


    萧悲回死不瞑目，眼睛瞪得老大。


    烟云游此刻也不怕尸体了，这一瞥发现，萧悲回的淡蓝色眼眸竟然消失，变成了稀松平常的眼珠颜色。


    此人易容，或许是用了什么药水。


    烟云游捡金剑走这一遭，理性回归一些，走回王巳远身边，探他气息还温热，然后静静坐着，等吴不工的小船。


    吴不工船来，搬上王巳远，带回假萧悲回尸体，烟云游自己施展轻功涉川而归。


    回到诸仲莳的小院，吴不工查看王巳远的伤势。


    阿鱼被他师父轰出来，他接过吴不工的活儿，救治王巳远。


    烟云游突兀开口，低声说：“把他弄去旁边院子治吧。我们不要在这里吵到破川和诸先生。”她现在懂了，烟破川即使在运功，对外面一切都听得到，这里窸窸窣窣吵吵闹闹，他如何静得下来。


    吴不工点头，“你留在这里，他听得到你的声音，才能安心运功治伤。”然后带着阿鱼把一个重伤一具尸体搬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