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了乌岐和莫寒霜之后，慕昭回到内间看了看季玄息的情况。


    他双眸紧闭，肤色依旧冷白，但唇色已经比之前红润了不少。


    看上去不像是能马上醒过来的样子。


    于是慕昭走到外间，神识沉入识海当中。


    化作光点的神识飘向水上小榭的矮桌上，看到碎片被分成了两类，一类写着原著剧情，一类写着回溯剧情。


    原著剧情那一栏有两片剧情碎片。


    蛮玉被魔息迷晕的那一片碎片被划分到了原著剧情中。


    慕家灭门的碎片被划分到了回溯剧情中。


    慕昭的神识在两类剧情碎片中转来转去，看了一会儿之后有些不明白。


    既然蛮玉在原著剧情中噬魂蛊被抢走了，是不是意味着在原著剧情中，季玄息并没有拿到噬魂蛊？


    光点烦躁地转了转，现在拥有的信息还是太少了。


    于是慕昭的神识光点沉入进了最新的剧情碎片之中。


    在一片黑暗褪去之后，慕昭被强烈的煞气和绝望所包裹住。


    血雾漫天，穿着法衣的修士和着玄铁盔甲的魔族正在浴血厮杀，战火纷乱。


    半空中漂浮着无数痛苦迷茫的阴魂悲鸣呜咽，它们空洞的眼眶中流着乌黑的血泪，身上缠着限制行动的银丝，末端被系在魔兵的刀枪之上，像被操控的提线木偶般不受自我控制地被迫与生前亲友相互残杀。


    直到双方两败俱伤，至死方休。


    慕昭混在人群中，操纵着自己的神通，一个又一个的烧灼阴魂。


    她眉间的红痣鲜红如血，眸光凉得惊人。


    身上的法器早就破破烂烂不剩几件了，一席青衣上到处都是暗红的血污，不知道是她自己的还是敌人的，但她握紧一把金线不肯屈服。


    魔修进攻异常激烈，身旁一个又一个的修士倒下。


    在慕昭握紧金线坚定地将一只筑基期的阴魂灼死后，一柄长枪自她眸光中闪现，迅速掠过她的额角，又再次高高挑起，那个操控阴魂的魔族恶狠狠地笑着。


    在长枪落下来的一瞬间，她听见对方说的话了。


    他说：“魔王说了，谁能杀了你就立一等功，魔族统一三界后，能当魔族左使！”


    慕昭闻言急急后退，却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在战斗时离友军越来越远了。


    四面围上来的魔修将她团团包围，阴魂也在不断靠近，内府中的灵力越来越迟钝。


    却在重重魔气和阴煞之气交织中感受到了一股强大纯净的灵力，以为有友军过来救她了，欣喜地握紧手中的金线，势必不给来救她的人添麻烦。


    却在她扬起手中金线向一只扑过来的阴魂抽过去的瞬间，一柄剑抵住她的后背，她甚至都来不及去看，到底是哪个魔修杀死她的，便被一剑贯穿了心脏。


    身后的魔修紧贴住她，将她牢牢架起，甚至都倒不下去，就那么直挺挺地站在战场之上，垂首断了气息。


    站在不远处看剧情碎片的慕昭本人呼吸急促，双眸不敢置信地瞪大，双手握拳，指甲抠进掌心。


    疼痛提醒她，愤怒没用，在这里动灵力会反噬到肉/身。


    她努力保持平静，向前几步想要看清楚是谁将她杀死的，却看见，那根本不是魔修。


    一个穿修士服的人，顶剑阔步的时候，修士服的裙摆漏了出来。


    他先是一剑杀死了她身后的魔修，剑刃未收，直接就着那一剑狠狠压了过来，将慕昭一柄捅死在了剑下。


    刀光剑影的术法在眼前混乱不堪，被那名高大的魔修挡得严严实实的，慕昭没有看清楚对方的脸。


    慕昭震惊不已，不敢置信地要看得更加分明一些，剧情碎片却到头了。


    在被迫弹出剧情碎片后，久久不能回神。


    思绪慢慢回笼，慕昭却异常平静清醒，她是被修士给杀死的。


    “系统，这是原著剧情，我不是祭天而死的吗？捅死我的这个人是谁？”慕昭声音清润，一点愤怒都没有。


    【宿主，您确实是被祭天而死的。】


    系统闻声爬了出来，机械音毫无情绪，一板一眼地回答她，却只回答了一半。


    慕昭不想再和它扯，没有再问。


    那就有两个可能，第一个是，她当时并没有被那一剑捅死，但是不太可能，慕昭身上的法衣和法器都已经震碎失效了，那一剑来得很猛，那灵力鼓动的阵仗，不可能杀不死剧情碎片中堪堪金丹期的慕昭。


    那就只有第二种可能了，她是在死后被祭天的。


    以为着，她的死亡，是祭天的一环。


    系统说她会被炼成三百多件法器，但是从原著碎片中看来，她的肉身是死在了仙魔大战中的，到底是什么契机，需要她在死后被炼成法器呢？


    太模糊了，所有的线索都太模糊了。


    但是现在可以确定的是，魔族会再次进攻修真界。


    还有，她的祭天另有隐情。


    慕昭忽然怔住，隐情……


    有什么东西急需验证。


    “系统。”慕昭急切地唤了一声系统，“你是不是说过，我是《问仙》作者为了圆剧情而写出来的炮灰？”


    系统不清楚自己的宿主又想到了什么，但还是回答了她的问话。


    【是的宿主。】


    那就说得通了。


    “是神通吧。”慕昭用了陈述句，“碎片中的地方，阴魂比修士和魔族都多，应该是在东朔战场。我的神通完全克制阴魂，金丹修为实在不算高，没有利用价值的，会在死后还将我的尸体炼化成三百多件法器，只能是因为我的神通还有用。”


    “某种程度上来说……”她忽然笑了起来，音调凉凉了的，“我是季玄息的金手指。”


    【宿主……】


    系统却冒了出来，笨拙地安慰她。


    【不要灰心，我虽然有限制，不能将所有信息都告诉你，但是你相信我，炮灰命运真的可以改变的。】


    慕昭不明所以，回答：“灰心？不，既然知道了我神通有这么大的作用，我自然要好好利用。”


    “如果炼得不错，在魔王对扶洲发动第二次进攻的时候，我能一把将东朔的阴魂全扇死了，他想利用阴魂也没办法不是？”


    *


    慕昭自识海出来后，定定坐了一会儿，看向里间，季玄息安安静静地躺在床上。


    得好好训练神通了，那就需要季玄息赶紧醒过来。


    刚要起身，门扉被“笃笃笃”叩响三声。


    神之右手的声音响了起来：“姑娘，您在吗？”


    慕昭走过去将门拉开，神之右手端着个托盘站在门外，另一只手把玩着一个留影珠。


    “拍卖结束了？”慕昭将他放了进来。


    “对，结束了，我来给您汇报一下情况，还有就是给您送来您拍的东西。”神之右手跟着她进门。


    慕昭坐在椅子上，抬了抬下巴，示意神之右手坐下。


    他顺势坐下，将托盘放到了桌子上。


    “您要的祛阴符箓，我估计您也不需要太多，只拍了一组。”他将托盘上的红布撩开，下面放着一小叠符纸。


    “对了，您大伯的神弓，真让蛮玉给拿到了。”


    慕昭提着茶壶给他倒水的手忽然一顿，又很快稳住，将一杯茶水倒满，递给他。


    “猜到了，越是高阶的法器，越喜欢纯碎干净的人。”慕昭将符纸拿过来，细细查看。


    慕昭不懂符箓，但是多少也用过一些，符箓通常是符修以法宝为媒介，通常用的都是笔墨，将“咒”以符文的形式画在纸张上，其蕴含的力量其实是符师所运的“咒”的力量。


    “咒”源自于符师的灵力，修为越高的修士对“咒”的掌握越高，但都少不了笔墨为媒介。


    但是这张符咒——虽然上面也画了符文，但是只要稍微细细看一下就能发现，“咒”和纸上的符文并不融合。


    这组祛阴符箓的“咒”是以灵力的形式单独呈现的。


    意味着，画符之人并没有利用笔墨媒介，就将“咒”的力量放进了符纸中。


    慕昭扬了扬眉去看神之右手，问道：“送这符咒来的是什么人？”


    “不知道，匿名送来的嘛。”


    慕昭挥了挥手中的符纸，笑眯眯地道：“查一下？”


    神之右手眯眯眼一动，不可置信道：“拍这组符的灵石您可还欠着问天楼呢。”


    “少不了。”慕昭继而又道，“你怎么连两千下品灵石都没有？”


    神之右手挠挠头，不好意思道：“这段时间挣的钱都用来打点北洲的修士了，我人不在北洲，我朋友得请人看着。”


    说起来又觉得有些不服，挽尊：“什么下品灵石，这玩意一组拍到了三十万中品灵石，最后几组都奔到上品灵石去了。”


    慕昭猜到会拍得很高，但是没想到这么高。


    神之右手瞅了她一眼，道：“毕竟现在扶洲大陆能杀阴魂的东西不多，有一张在身上都是保命的。”


    他一下站起来，将留影珠放到了托盘中，伸了个懒腰，语气松弛：“得嘞，我去给您查查，这画了那么多祛阴符箓的神仙是什么人。开炉的留影珠就给您放这儿了啊。”


    刚要走，又被慕昭叫住了。


    “着光仙君透露的消息呢？”


    他一挠头，又折回来，回：“着光仙君这个消息一出来，两个月后的越雾宗客卿大比，今年去越雾宗参加的人肯定会更多了。”


    神之右手常年带笑的眯眯眼忽然一凛，睁大了些，眸中亮光如星子，微微闪烁。


    “毕竟，越雾宗今年客卿名额可以转让一事，可是大事。”他说。


    只一刻，他又笑了起来，道：“我还有事，就先走了，那个，您看看吧。”


    他指了指托盘上的留影珠，转身拉开门走了。


    慕昭将留影珠拿了起来，施了一点灵息进去，一幅画面浮空出来。


    圆台之上，一口器炉浑身散发着彩光，灵气氤氲在其周身。


    底下没见过这般灵气充盈器炉的修士“哇”声一片，只觉这炉周身环绕的荧光是将上界的祥瑞天象借了过来。


    开器炉不麻烦，只需要是在开炉的时候不能中断输入灵力，相当于是给一个已经吹得鼓胀的气球继续打气，让它超过临界值有内向外自行爆发。


    受灵力滋养而开的炉，灵器会沾染上开炉人的气息，能更早生出器灵。


    几个问天楼的侍应站在器炉之前，沉心静气，默念心法。


    逐渐调动自身的灵力与器炉周身的灵力相互碰撞，不断彼此试探，再相融。


    灵气相互纠缠，周遭缓缓刮起细风。


    在互相适应之后，器炉鸣响越发尖锐，却始终达不到开炉的水平。


    器炉疯狂汲取几名侍应灵池中的灵力，他们的身体跟着一点点颤动，护身阵法也阻挡不了器炉中的器霸道地汲取灵力。


    四周卷起的风更加犀利。


    正在等待着这一刻的众修士也微微悬了心。


    终于，一股磅礴的灵力蛮横地自阵器周围卷起，直冲出来，在室内横冲直撞，器炉吸了个饱，器炉猛然弹射开，‘砰’地一声，震天动地的惊响，爆发出来的气硬生生将几名侍应冲退了几步。


    器炉中磅礴的灵气在室内疯狂乱窜，将酒盅灵食掀飞，迷得人眼朦胧。


    隔间中修为低下的修士不敌这一击，捂着耳朵东倒西歪摔作一片。


    但随着器炉中腾空的神器现世时，又惊异地爬起来。


    碎骨弓凌空旋转，弓身流光四溢，灵气缠绕着弯弓。


    神之右手再次开口，目光灼热地盯着碎骨，说道：“都知道，神器有自由择主权，想得其者，便拿出本事来吸引它。”


    顿时底下一片热议。


    “我以前没见过神器，神器原来是自由择主吗？那大家都有机会啊！”


    “若能被神器选中，岂不是我们这样的小宗门也能有神器坐镇了？”


    神之右手适时控场：“有信心者，排队上来拿弓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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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低下一片激动之声，他却走上前，“嘿嘿”笑了两声，逗乐道：“我先替大家试试，万一就选上我了呢？”


    他完好的那只胖手刚伸过去，碎骨弓身爆发出一阵灵力，毫不费力就把他弹飞了。


    他在哄笑一片中爬起来，讪笑两声道：“看来是我不配了。那就请各位能人异士来吧！”


    持续有人走出房间，在圆台之下等着排队，在一个个被掀飞之后，有个怀疑之声。


    “假的吧？恒阳剑宗的弟子都不行？”


    “北剑派的亲传弟子都没行，恒阳的外门弟子算什么？”


    ……


    在这些话语中，蛮玉甩着一身叮铃哐啷的银饰走上了台。


    她微微黝黑的皮肤透亮，脸颊透露出一点粉，目光盯紧碎骨，微微有些颤抖。


    看到这一幕的慕昭轻轻笑了一下，看来她是很喜欢它了。


    蛮玉伸出自己的手，试探性地靠近碎骨，感受到了它的抵触，又收了回来。


    思考了一下后，如同她往日吸引虫兽一般，在自己的指尖凝了些许灵力，让碎骨感受一下自己的灵息。


    灵力相触的时候，碎骨弓身霸道的灵力逐渐温和了下来。


    蛮玉一喜，加大了灵力放出，手再次慢慢贴近碎骨的时候好无阻力便碰上了碎骨弓身。


    随后便一把握上了弓，将它取了下来。


    碎骨的灵力忽然腾起，将她的发丝吹得鼓动不息。


    蛮玉兴奋地握着碎骨空射/了两箭。


    “这丫头是什么人！不过刚刚入道不久而已！”


    太夸张了，多少高修为的修士都没能拿动，她却可以。


    修为不高，在修真界寂寂无名。


    “可恶！把碎骨弓交出来！”


    有人不管场合，非常不服地要上圆台和蛮玉抢弓。


    问天楼的侍应反应极快，身形都还没看清，就跃上了圆台，将蛮玉护住。


    圆台之上的阵法启动，蛮玉消失在了台上。


    神之右手笑眯眯地登上台，开口：“各位道友自重，若被问天楼划进黑名单了，今后可再也不能进问天楼了。”


    他扬手，问天楼忽然响起一声猛烈的钟声。


    “今日宴会到此结束，恭喜各位得获至宝。请大家按侍应指引，有序离场。”


    随着他话音一落，此次宴会戛然而止。


    有人不甘，有人意犹未尽。


    但都被一一请离出了问天楼。


    慕昭收回视线，将留影珠放好，笑了笑。


    扶洲各宗虎视眈眈地惦记慕家的一花一草，慕家真拿出来这么厉害的东西，他们却抢破头都拿不到，反而被远在西洲的练气期修士拿到了。


    多有意思。


    慕昭掏出自己的玉牌，找到了“后羿接班人”，发了条消息出去。


    “恭喜你，后羿接班人。祝你归乡路途一路平安。”


    *


    “你帮不帮我，不帮我现在就一剑杀了你主人。”慕昭拿着剑，将锋利的剑锋搭在了季玄息脖颈上方。


    昏迷中的季玄息人事不知，根本不知道危险即将来临。


    还素剑悬在边上，左窜窜，右窜窜，最终还是上下点了点。


    慕昭在这层楼守了季玄息两天，发现外面的灵泉灵力非常充沛，而且终日都是白日阳光最好的时候。


    于是她将季玄息搬到灵泉中，让他自行吸收灵力，自己就灵泉边上练习神通。


    练了两日发现不得劲，因为她都是空练，没有打架的对象。


    于是找到还素剑，要求它放出阴魂陪自己练习神通，但这把不知好歹的剑根本不念及一下她刚把它的主人给救了回来，左右一摆，拒绝姿态明显。


    慕昭温柔劝它不顶用，说要把它拿去炼化了也不好使。


    干脆一剑架到季玄息的脖颈上面，威胁它。


    还素剑委屈巴巴地愣了片刻，一副忠贞烈剑的样子，终于缓缓吐出了一团黑雾。


    慕昭一喜，凌空抓了一把金线，就抽了过去。


    打累了就叫暂停，坐到灵泉边上，脱了鞋子，把脚伸到灵泉中泡，吸收灵气。


    让季玄息用她的洗脚水泡澡。


    灵力蓄满了又爬起来，踢踢还素剑，让它把阴魂放出来，她继续抽。


    这地方不知道是怎么造的，没有黑夜。


    慕昭一直这样重复循环，也不知道外面过去了多久。


    在自己不停训练之下，修为一日一日提高，眼见已经筑基中期大圆满了，季玄息也还没有要醒过来的意思。


    慕昭这些时日一直看着季玄息，什么仙君还是男主角的，所有光环都被她给看掉了。


    她坐在灵泉边上，脚泡在灵泉之中，握着玉牌看信息。


    神之右手：“我的姑奶奶，那着光仙君还没醒？您不是要去参加客卿大比吗？后日就要开始了啊。”


    慕昭心口一提，居然已经过去了两个月了！


    他再不醒过来就只有将他仍在这里了。


    自己居然陪他在这里耗了两个月！


    慕昭有些愤怒，干脆抬起脚，一脚朝坐在灵泉中的季玄息肩膀踢了过去。


    “季玄息，你别讹上我了，赶紧醒过来。我还有好多事情要去做呢！”


    季玄息无动于衷。


    慕昭也没招了，垂首思考下一步怎么办，干脆把他扔给问天楼照顾吧，肯定也能照顾好的，毕竟问天楼那么多侍应。


    想到这里，慕昭就要起身，刚把脚从他肩膀上抬起，便被一直冰凉了手给扣住了，强硬地将她的脚按回了他的肩上。


    慕昭吓了一大跳，差点跌进水里，抬头去看季玄息。


    对方在灵泉泡了两个月，原本苍白的脸已经有了血色。


    细长上挑的眼睛水润地盯着她看。


    慕昭试着抽了抽脚，他握得很紧。


    季玄息眉又皱起，不高兴地道：“你要把我仍在这里？”


    慕昭震惊。


    老天奶，他怎么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