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长达一年多的昏迷后，艾知还不是很能适应已经僵硬的四肢。每天都需要大量的按摩和走路练习。


    她就像刚学会走路的孩子，被迟载护在怀中，扶着她的手腕，让她上半身全部搭在自己身上借力往前踏步。


    脚腕始终搭不上劲，沉得如同灌满了铅，每走一步，艾知都要喘上一口气，忍耐腿部的酸麻。


    练习了一会后，腿更酸更痛了，连胳膊都使不上力。


    练习无效，艾知又委屈又累，就想摆烂了。


    迟载察觉到了艾知情绪的低落，稍稍松开女孩的胳膊，手环到女孩纤薄的背部，以半屈伸的状态，另只胳膊伸到艾知的腿弯处，在艾知还没反应过来时，就将她横抱在怀。


    “累了的话，咱们就不走路了，以后我一直抱着你也不是不能行。”


    虽然男人的怀抱很有安全感，身上的花香又让她身心变得舒适放松。


    但艾知个人还是比较理智的。


    她想象了一下将来一直赖在迟载怀里，出行全要靠人抱的画面，觉得十分不实际。


    要是她的身体一直是健康的就好了，她现在也不用这么难受，也能让迟载轻松一些。


    艾知心情依旧没有变好，她没说话，把头埋在迟载的脖颈处，像小猫似的蹭了一蹭。


    迟载带艾知去花园晒太阳，慢慢悠悠地说道：“知道我一直可惜什么吗？”


    怀中的女孩有了点动静。


    “可惜没能见到你幼年的时候。不过，现在教你重新学走路也不错。”


    艾知呆愣住，刚张口想说什么，又被迟载的话堵了回去。


    “我想体验跟你在一起的无数件事情，包括走路，吃饭，休息这种小事。”


    紫外线和红外线被封顶的玻璃阻挡住，柔和不刺眼的日光洒下来，留下两人相拥在一起的影子。


    艾知说道：“放我下来吧，我想再试试。”


    迟载将艾知放下，手继续搀着她：“放轻松，慢慢来，有我扶着你。”


    半个月过去，艾知的行动跟从前没什么区别了，唯一受到限制的事就是跑步。


    至于什么原因，小伽告诉自己，她的心脏现阶段还承受不了剧烈运动。


    “小识哥哥说我换了机械心脏后就能跟贝器时代的普通人一样正常生活了。小伽，是这样的，没错吧？”


    艾知生活的年代给心脏搭桥或者做支架就已经是风险系数很高的手术。直接将一整个心脏替换成机械心脏，这对艾知来讲还是太超前，但是替换了心脏后，她还是她吗？


    “我会成为机器人吗？”


    类似这样的问题，艾知问过好多次，小伽总是找借口回避，艾知没有为难小伽，她知道，小伽不愿说一定受到了迟载的警告。


    倒不如直接去问迟载。


    迟载好像在跟什么人视频通话，艾知隐约只见到通话那人的背影，见艾知过来，迟载立即将通讯切断。


    “小识哥哥我打扰到你了吗？”


    艾知并未注意到迟载的手有些微微发颤，但迟载掩饰的很好，并未叫艾知发现异常。


    “没有，其他都没有你重要。怎么了？怎么这个时候来找我？小伽没有陪你吗？”


    在政务小组工作了一段时间后，管理战略部缺人，迟载又回了部门，紧接着就接任了部长的职位，带领整个部门取得非常不错的政绩。继而升职，被调去联合区署，负责各区信息联络与第二区安全战略部署。


    身上的职称越来越高，需要处理的大小事宜就越来越多，有时候都来不及赶去首辅宫，直接在家中书房一个会议接连一个会议地开。


    艾知现在离不开人照顾，小伽就肩负起迟载不在时照顾艾知的责任。


    多晒太阳对吸收钙质有益，小伽每天就带艾知到花园逛逛。


    怕花园艾知逛腻了，迟载又给建造了一个温室，在里面培育了各式各样的小型绿植和花卉，专门供艾知无聊打发时间。


    艾知摇摇头：“是我自己要来找你的，我有事情想问你。”


    “哦？有事情想和我说？”


    像是半大的孩子有模有样同大人商量自己理解的“大事”一般，迟载莫名觉得有点好笑，但还是决定耐心听艾知的后半句，看究竟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事。


    “换了心脏之后，我还是人类吗？”


    迟载这一次没有搪塞，思考了一秒后，很快给出回应：


    “当然，就跟穿戴义肢，安装假眼一样。我们现代社会也有很多人安装机械假肢。小爱，我们只是换个心脏，这不是一件大事。”


    艾知原先见小伽面对这个话题欲言又止，很为难的样子半信半疑，但今天看到迟载这般有把握，像是在说一件平常事一样，艾知又将心中的疑虑打消，觉得换个心脏也不是什么大事。


    但事实恰恰与艾知所想的相反，换机械心脏是贝器时代写在法律条文上明令禁止的事情。


    因为一旦更换机械心脏，则代表病患的年龄将会永远定格在替换心脏的那一年，非外界暴力摧毁，则可永生。


    古往今来，想要永葆青春，长生不老的人大有人在，无数人对于“永生”趋之若鹜。一百年前就有不少权贵买通掌握医疗核心技术的科技人员为自己替换机械心脏，成为新新人类。反对者，也叫原生人类，连同无权无势的平民一起抗议，爆发了一场有关永生的流血伦理道德政权之变。


    后来为了平息战乱和百姓的怒火，当时的皇主站出来，颁布替换机械心脏的禁令，下令只有对全人类作出巨大贡献者才可获取替换机械心脏的权利。


    历史上也只有一位伟人接受了机械心脏的替换，但是最后因为爱人、家人相继离职，自己最终患上抑郁，自行走向自我销毁的道路。


    因此明面上一直禁止替换机械心脏。


    替换机械心脏的价格十分高昂，并非普通权贵可以承担得起，但还是有不少人垂涎欲滴。


    原先迟载并未想到这一个办法，当时艾知深陷昏迷，成为假死人的时候，林赛将迟载求药的那位医师带了过来。


    医师叫阿琪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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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虽已年过半百，但容貌上与年轻人别无二致，反倒比因担忧艾知性命而心力交瘁的迟载看上去精神的多。


    也许是对自己给的特效药导致艾知突陷昏迷，又或许是对艾知红颜薄命的惋惜，又或者是对活着跟死了没差别的迟载的同情，当然也不排除实在是垂涎迟载的重金。最后他提议给艾知换机械心脏。


    建议一说出口就遭到了林赛的反对，他不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好兄弟触犯法律条例，他已经做错了一次，绝不能错第二次。


    但是迟载态度坚决，只要能救活艾知，他什么都愿意做。


    为此两人还大吵一架，最后闹的不欢而散。


    迟载那个时候就打算着手准备换心脏的事，是阿琪洛阻止了他。


    “现在这女孩进入了深度昏迷的状态，跟假死没差别，但是能够减缓她器官的衰老，比特效药还管用。不如静等其变，等这女孩醒来了再说。”


    “那她要是醒不过来呢？”迟载有些崩溃，看着呼吸正常，像是睡着了的女孩，他的心连带着发颤。


    为什么上天要这样对他？他终于能跟艾知相爱，却叫他与她就此分离，他绝对不能接受这样的结果。


    “特效药的毒素未清除，她就醒不过来，现在这个情况只能靠她的自我代谢，将毒素解了。但好在服药的量并不是很多，醒来不是难事。”


    若不是阿琪洛承诺了日后等艾知醒来，会帮助迟载替换心脏，否则听完这句话迟载真的会杀了他。


    迟载苦等一年，终于等来了艾知苏醒，换心脏这事刻不容缓，迟载不允许任何人阻拦这件事，包括艾知她自己。


    他像往常那样将艾知抱到怀里，让她坐在他腿上，骗她道：“宝贝，换了心脏之后，你就能跟正常人一样同我永远生活在这里了。那个时候，你就可以光明正大地站在我身边，我会向全世界介绍你——我的爱人。”


    面对迟载，艾知从不生疑，相反她异常信任眼前的这个男人。嗅着迟载身上熟悉的香，困意渐渐升起，艾知打了一个哈欠，头一歪，额头抵在迟载脖颈处就睡着了。


    迟载理了理艾知垂下来的发丝，像哄孩子安睡似的轻轻拍了拍艾知的背，然后才把刚才丢在一边的平板仪拿了过来，将阿琪洛发来的艾知血液亲缘检测报告删除。


    随后他给在温室侍弄花卉的小伽发出指令——


    给艾知收拾东西，我们明天就去第三区。


    消息发完，迟载低眉想了片刻，给父亲发去简讯：“父亲，据线人来报第三区最近在军火和医疗上有了一些新研究，联合区属的工作已安排妥当，我自愿申请前往第三区进行探查。”


    迟恩很快回了消息：“批准。”


    过了两秒，迟恩又传来简讯：“出行人手打算带几个？”


    迟载面无表情：“加上我三个人。”


    “可以，人少点更加隐蔽，注意安全。”


    可不得谨慎隐蔽点嘛，换机械心脏这事越少人知道越好，迟载脸不红心不跳地向自己的父亲撒了一个弥天大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