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窟里死一般地寂静。


    那个吞噬一切的黑色漩涡，在吃掉了殿主之后，仿佛打了个饱嗝，开始不情不愿地慢慢缩小。


    周围令人窒息的怨毒气息，也随之淡去。


    “妈——！”


    秦兰撕心裂肺的哭喊，打破了这片死寂。


    她整个人扑倒在冰冷的地面上，死死抱着那块尚有余温的雪莲木牌，身体剧烈地颤抖着。


    刘药师和陈瞎子连忙上前，想要扶她，却又不知从何下手。


    林风站在原地，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掌。


    他能感觉到，身体里那股属于碑王的力量，变得更加凝实，与整座雪城地脉的联系，也前所未有地紧密。


    可他总觉得，少了点什么。


    就像一桌丰盛的宴席，独独缺了最关键的那道主菜。


    他的目光，落在了远处痛哭的秦兰身上，落在了她怀里那块木牌上。


    秦梦最后那道没入木牌的流光，在他脑中一闪而过。


    “我们走。”林风开口，声音有些沙哑。


    刘药师扶着秦兰的肩膀，回头道：“少主，秦兰她现在的情绪……”


    “先离开这鬼地方。”林风迈步走过去，弯腰，不由分说地将已经哭到脱力的秦兰打横抱起。


    她的身体很轻，像一片随时会碎裂的雪花。


    一行人沉默地向外撤离。


    周部带着安保队的兄弟在通道口接应，看到林风抱着昏迷的秦兰出来，他愣了一下。


    “林哥，都解决了？”


    “嗯。”林风点点头，“外面的人呢？”


    周部皱起眉头：“奇怪得很。我们按计划炸了入口，可等了半天，里面连个鬼影子都没冲出来。周围的暗哨也全撤了，就跟人间蒸发了一样。”


    林风的脚步顿了顿。


    跑了？还是说，这九幽炼狱里，还有比烛龙殿更让他们恐惧的东西？


    他没再多问，抱着秦兰，加快了脚步。


    回到鉴古斋的地下密室，王金海和赵雪梅正焦躁地来回踱步。


    看到林风一行人进来，王金海悬着的心终于放下。


    “林先生！您可算回来了！”


    赵雪梅的目光却越过他，直接落在了他怀里昏迷不醒的秦兰身上，她的脸色瞬间变了。


    “秦梦她……”


    林风将秦兰轻轻放在一张空床上，沉默着点了点头。


    “牺牲了。”


    密室内的空气，瞬间凝固。


    王金海张了张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赵雪梅深吸一口气，强压下眼中的情绪，快步走到林风面前。


    “你过来，我看看你的身体。”


    她不由分说地拉过林风，一只手直接按在他胸口那块已经与血肉融为一体的木牌上。


    一股温和的力量探入，赵雪梅的眉头先是舒展，随即又紧紧皱起。


    “你的力量……比之前强了不止一星半点，也更稳了。几乎要跟这整座雪城的地脉，都合为一体了。”


    她抬起头，眼神里全是疑惑。


    “不对。还差了最关键的一味药。秦梦的雪莲本源呢？那可是她一身修为的精华，你没拿到？”


    林风摇了摇头，将冰窟里发生的事情简单说了一遍。


    “我以为……它会自己过来。但那道光，最后飞进了秦兰的木牌里。”


    赵雪梅听完，脸上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


    “那就说得通了。老辈人说过，这种顶尖的仙家本源，都有自己的灵性和脾气，并不是非要跟着碑王行走。有时候，它会选择自己更中意的宿主，或者干脆藏起来，等待下一个合适的时机。”


    她拍了拍林风的肩膀。


    “你也别多想，这对你来说未必是坏事。碑王之力本就霸道无匹，再融合雪莲本源这种至纯至净的力量，两股力量在你体内打架，反而容易出问题。现在这样，刚刚好。”


    “少主！小姨！你们快过来看看！”


    就在这时，一直守在床边的刘药师突然惊叫起来。


    两人立刻转头冲了过去。


    只见床上的秦兰不知何时已经醒了，但双眼紧闭，眉头深锁，脸上满是痛苦的神色。


    她紧紧攥在手里的那块雪莲木牌，此刻正散发着灼人的热量，甚至有白色的雾气升腾而起。


    林风伸手过去，隔着一小段距离，都能感觉到那股磅礴精纯的生命力。


    但这股力量，带着一种强烈的排外感，根本不与他体内的碑王之力产生任何共鸣。


    它所有的力量，都围绕着秦兰。


    “妈……”秦兰无意识地从喉咙里发出一声梦呓。


    话音刚落，那块滚烫的木牌，竟然缓缓地从她手心悬浮起来。


    在所有人震惊的目光中，一朵只有指甲盖大小、几近透明的雪莲虚影，从木牌中缓缓钻出。


    它在空中轻轻摇曳了一下，仿佛在寻找着什么。


    下一秒，它朝着秦兰的眉心，飘了过去，然后，慢慢地、一点点地沉了进去。


    秦兰痛苦的表情瞬间舒缓下来，呼吸也变得平稳悠长。


    她手里的那块木牌，光芒和热量尽数褪去，又变回了那块平平无奇的木头。


    密室里，落针可闻。


    王金海看得目瞪口呆，结结巴巴地问：“这……这是个什么情况？”


    赵雪梅死死盯着秦兰的脸，一字一句地说道：“它没藏起来，也没等下一个机会。”


    “它选了秦兰。”


    林风看着气息已经完全平复下来的秦兰，再低头感受了一下自己胸口那块木牌。


    他终于彻底明白了。


    秦梦留下的，不是一个答案，而是一个选择。


    一个关于雪莲会未来的选择。


    她没有把所有的希望，都压在他这个新任的碑王行走身上。


    她将雪莲会的传承，一分为二。


    碑王镇守大地，雪莲净化人心。


    一个主杀伐，一个主守护。


    这盘棋，下得可真大。


    “砰！”


    密室的门被猛地撞开。


    陈瞎子连滚带爬地冲了进来，脸色煞白，满头大汗。


    “少主！不……不好了！”


    林风转过身，锐利的目光落在他身上。


    “慌什么，说。”


    陈瞎子喘着粗气，几乎是吼出来的。


    “我们清缴烛龙殿残余据点的时候，撬开了一个分堂主的嘴！他说……他说烛龙殿的背后，还有一个更庞大的组织！咱们之前碰上的马半仙，还有覆灭的斧头帮，都是那个组织的棋子！连烛龙殿，都只是他们在雪城扶持起来的一条狗！”


    王金海倒吸一口凉气。


    连烛龙殿都只是条狗？那这背后的人，得有多恐怖？


    林风的眼神瞬间冷了下来。


    “什么组织？”


    陈瞎子使劲摇着头：“不知道具体名字！但那个堂主说，那个组织存在了至少几百年，势力遍布各地，一直在寻找一样东西！”


    “找什么？”赵雪梅急声追问。


    陈瞎子的目光，不受控制地移向了床上仍在沉睡的秦兰，移向了她眉心那朵已经消失的雪莲印记。


    他的声音里，带着一股发自灵魂深处的恐惧。


    “圣莲。”


    “他们……管那东西叫……圣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