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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从豪门大小姐手中领养自己》 第76章 第 76 章 第三次离别
半夜迷迷糊糊醒来。
安迟叙眼睛不太睁得开, 脑子已经清醒,听着身旁的悉悉索索。
晏辞微不知道在做什么,抱着她只单手, 空着的手离的远。
她身体还贴着安迟叙。柔柔的, 很温暖。
安迟叙干脆装睡,只有睫毛颤了颤。
晏辞微约莫是怕吵醒她,当然也不知道她已经醒来。动作很慢。
发出的声音很细微、迟缓,每摩擦一下就会停一会儿。
好半晌,安迟叙都快再次睡着, 才感觉有什么东西接触着她的手腕。
安迟叙知道晏辞微在做什么了。没动, 呼吸都放缓。
直到晏辞微把系带缠好。两个人被绑在一起, 不仅胸贴背, 心连心, 如今手脚也并排被扣上,怎么都分不开。
晏辞微做完这一切才轻叹着躺回来,抱住安迟叙。
很快她呼吸平缓了。
安迟叙才终于睁眼,转过身。
动作不是那么容易。
晏辞微的系带没有系很紧。但结打的死, 挣不开, 也不勒人。
安迟叙小心翼翼的牵着,不想惊醒晏辞微, 终于转回她怀里, 抱住她。
抚过她的头发,顺着她的背。
闭眼时在想。这么多个夜晚,晏辞微是不是都会像这样, 花大半个小时小心翼翼给她系上绳索,又在天明时剪掉?
掌控欲并不会消失。
它只是变得越来越隐晦,越来越压抑。
安迟叙有些揪心。
她怕晏辞微憋的太久, 心理出问题。
可是怎么办呢?晏辞微都没开口提。
安迟叙最后抚摸过晏辞微的脸,想让她睡得安稳些。
等回s市,一定要问问她。
翌日睁眼,安迟叙去看手腕。
那里果然没有红系带了。也不知道晏辞微是什么时候起,什么时候剪,又藏在了哪里。
只是睁眼时晏辞微还在安迟叙怀里。
安迟叙抱着她腻了会儿,从她身旁翻到她身上。
“早饭吃……吃不吃?”晏辞微勉强搂着她的腰,把她抱在怀里。
看起来挺困的。
安迟叙睁圆眼,戳戳她脸又捏捏她鼻子。
直把她捏得睫毛都在颤。
“吃。”安迟叙松开手,晏辞微终于睁眼,眼里还有水雾。
安迟叙看着她多想问。她是不是每夜都熬到自己睡熟,直到系上红绳,才敢入睡?
怎么会这么没有安全感。安迟叙心疼着,这样的瞬间里她总会后悔自己过去的决绝。
是不是把牵引的绳末端再交回晏辞微手里比较好?
好像那绳索连接的不是主仆控制,是晏辞微的心脏,是动脉的一部分。
安迟叙将它拿回来,供养立即停止。
晏辞微心跳骤停慢慢失去活力,最后死在苍白里。
“你做吗?”晏辞微只迷糊了一会儿就清醒过来,抱着安迟叙坐起来。
此刻瞧着没有异样了。她还能拱安迟叙的脖颈,嘴唇梳理她的头发。
“一起。”安迟叙拽晏辞微起来。
再等两天。
等回了s市……她就问。
哪怕有可能再次失去自由。
* * *
今天和安迟叙在c城的朋友聚餐。
主要是工作上的同事,一共五个人。
安迟叙订了个小包间,不打算再玩,但也请她们饭后去唱k。
安迟叙还带上了家属。
以杜知棠为首,被安迟叙骗了很久的几个人都很好奇这个家属是什么样。
安迟叙带着晏辞微提前十五分钟先到了包间。
杜知棠她们得等下班,多半一起来。
隔会儿包间门被打开,三个人涌进来。
“那俩呢?又被留下来了?”安迟叙打过招呼,挑眉。
“还能是因为啥。主管发癫呗。”杜知棠放下包,眼睛都快黏在晏辞微身上了。
“……你好。”晏辞微原本没打算和她们打招呼的。
一个城市的朋友,总会被留在那座城市里。安迟叙以后不会常回c城,逢年过节大概也是和她一起回四九城,或者她们两个人过好她们的小家。
都不需要一年。过一个月就该淡了。
只是这人看着她的眼神太热切,晏辞微忍着不快开口了,算作一种提醒。
“声音也很厉害……”杜知棠看着晏辞微就像看见自己的直属上司。
尽管觉着晏辞微漂亮又气质,各方面堪称满分,也起不了任何心思。
她挺佩服安迟叙,对着这么一张像是能天天骂她的脸还能谈下去。
“你女朋友是不是什么高管啊?”她不敢和晏辞微多对视,悄悄去拽安迟叙的袖口。
以为自己很隐蔽。
晏辞微直接把安迟叙往她那边捞了点。明晃晃的警告。
“这个啊……也算吧?”安迟叙也确实没想给这些朋友交代晏辞微的身份。
豪门大小姐,准继承人,目前自己开了公司,爬到分部总经理的位置。怎么不算是公司高管呢?
“真厉害。那你们怎么认识的啊?”旁边没跟安迟叙贴很近的两个人没收到晏辞微直接的敌意,还有心情八卦。
杜知棠都不敢再靠近安迟叙,心里默念这人占有欲真强,难怪安迟叙整天说她“不在了”。
“高中同学。认识快十一个年头了。”安迟叙挑着能说的告诉她们。
隔会儿被留下的两个人终于来了,菜上齐,安迟叙也就不提晏辞微的事。
……
“真要回s市啊。不是说工作压力大?”饭吃了两个多小时,快结束的时候,不在同一层的饭搭子喝多了点,还想问安迟叙留c城。
“也习惯了。这几个月回c城我跟放假一样,现在要回去努力了。”
安迟叙摸摸她快忍不住的姐姐,尽可能给这只炸毛刺猬顺毛。
“留这边多好啊。你在公司呆着,我们下班时间都准时了……”饭搭子就是可惜。
除了安迟叙,她们谁还有胆量跟领导对着干?说五点下班,真就跑了。
被骂了屡教不改,反正上面也没法因此扣她工资,顶多孤立她,核心项目不带她。
但人家是来c城度假的。还有个对接公司高管的妈。女朋友还这么优秀。项目算个啥?
她们就是群牛马,以后只能回到加班加到九十点的生活了。
安迟叙就笑,没再说这件事。
再说,晏辞微要忍不住这会儿把她绑走了。
晏辞微能接受她们一起回s市,她在策划岗。
但绝对没法接受临到头,她决定留在c城。
安迟叙也没这个想法。她想和晏辞微在一起,c城还真没有日安集团的分部。
也许以后晏辞微把公司开到c城,她们还能回来度假吧。
“有空一定要常联系啊。”就像每一群即将分离的好友那样,杜知棠进了ktv还在跟安迟叙讲话。
“会的。我到s市就给你们发消息。”安迟叙看着她们进ktv玩,还真有些不舍。
这还是她从小到大第一次和朋友正式分别。
以前偶尔有过朋友,没几天就被晏辞微赶走了。
没有给谁道过别,也没有听谁说过有空多联系的话。
安迟叙慢慢品着这份伤感,牵着晏辞微的手,出了ktv,往家里走。
离了人,晏辞微就黏上安迟叙的肩头,死死贴着她,好像狗皮膏药。走路的颠簸都没把她甩开一寸。
现在是安迟叙更高。晏辞微保持这个姿势也不累。
安迟叙就搂着她的腰,把她抱紧了些。她们放慢步子,听秋夜风起。
晏辞微小酌了一几杯。安迟叙喝不来酒,倒是一点没碰。
以前也没见晏辞微喝酒过,想来她今天心情不太好。
“乖姐姐。很快到家了。”安迟叙揉过晏辞微的头,真在她眼角看见一抹红。
夜路宁静,又不寂寞。不时有别的人从身边路过,还有车的轰鸣一起响。
秋叶也一片片的掉。顺着晚风微微上扬,落一片在安迟叙身上。
火红的好像一只蝴蝶,纸折的。安迟叙现在衣兜里就有一只。
她家醋坛子刚刚折给她的。看她跟人说一句话就不开心。
晏辞微睁开眼。安迟叙没能在那里看见泪水。
有车灯直愣愣照过来,抹两个人一眼,同样闪烁的光在她们目光里跳跃。
安迟叙收紧手臂。晏辞微和她贴得更近。
隔着衣服都能感受到升高的体温。是彼此热了秋夜的凉。
晏辞微吸了下鼻子。也许有点迷糊。
安迟叙第一次知道她酒量不是特别好,才喝了几杯,还是那种只有一口的小酒杯,就有些醉了。
想来也是,谁敢灌晏辞微?她不想喝真可以不喝。
喝醉后的晏辞微不犯事,不闹腾。特别安静,好像端坐的小猫。可也粘人,非要贴着她。
好端端的路都被走窄了。安迟叙也不嫌弃,抱得紧,轻轻哄。
路灯时近时远。影子一瞬长,一瞬更远。被寥寥抛出去,又在下一盏收回来。
安迟叙的心也慢慢静了。回家这一路她什么都没想。
晏辞微在她怀里腻着,大概,她也什么都不用想。
进单元楼之前,晏辞微终于开了口。
她喝醉后声音带了点飘。抓着安迟叙的肩膀啃她一样,头一点一点的。
“我不喜欢你交朋友。”
单元门关上。她们到家了。
* * *
晏辞微坐在沙发上醒酒。安迟叙忙里忙外,给她煮着醒酒汤。
晏辞微说不用,坐会儿就好。她没喝多少。
安迟叙亲过她脸庞,好像刚刚那句话没有发生一样,依旧进了厨房。
晏辞微盯着地板,不知道为什么以前安迟叙这么喜欢看着脚。
可能是本能反应,但晏辞微只觉得一直低着头好晕。
再晕她也没力气抬起来。晏辞微踢掉鞋子缩成很小一团,抱住膝盖,把自己变成真的小刺猬。
尖刺戳着墙,肚皮朝着安迟叙。她是刺猬也不会把刺亮给她爱的人。
安迟叙煮完汤出来,擦着手,就看见她的小可怜变成很小一团,神情比秋夜还寂寞。
其实已经入冬了。只是c城的冬天来得缓。安迟叙看满街黄叶依旧把冬当作了秋。
安迟叙急忙赶过去,安慰她心事重重的姐姐。
“团团……”晏辞微伸出手。
原本也许只是想和她牵上。
碰到她的肌肤就忍不住,抱紧她的脖颈,再慢慢把自己送进她怀里。
“姐姐。是不是有什么话想跟我说?”安迟叙想起回家前听见的那一句。
晏辞微想摇头,脸颊被安迟叙咬了一口。
她不摇头却也不说话了。闷在安迟叙怀里。
好像只要抱的足够久,她就能从安迟叙这儿汲取到失落已久的养分。
安迟叙带走了她的动脉。她心脏空落落的急着寻找。
只有贴着安迟叙,心连心,她才能有一时的抚慰。
“那我有话想跟你说。”安迟叙等不到回s市了。
她知道晏辞微如今的眼神像谁。
被圈养的她自己。
明明她不曾控制晏辞微。
是晏辞微自己给自己设限太多,被分离弄出后遗症,不知所措了。
“不要。”晏辞微不想开口。
喝醉了也依旧不敢说。
最大胆的话她已经说完了,安迟叙没有斥责她也没有远离她,这是她能想象的最好结局。
她真实的想法比那黑暗一百倍,可能真的像安迟叙看出来的那样,黑到发毒。
晏辞微不敢想安迟叙能接受这样龌龊的她。
“要说的。姐姐。好不容易我走出来,我不想你一直陷在里面。我想我们好好的,一起度过一辈子,但不是你委屈或者我忍耐。”可安迟叙是谁啊。
她怎么会看不出来晏辞微的想法。
晏辞微努力埋藏的阴暗面。
安迟叙早就找出来了。
晏辞微对上安迟叙的眼。
安迟叙的眼圆又大,像杏仁像梨花,明媚清澈。
这双眼是她教出来的,即便着色清灰,专注时也深邃若黑。
“你要我说的。”晏辞微咬着嘴唇不快。
她真怕啊,于是耍无赖偏要安迟叙容忍她。
“是,我要你说的。说什么都可以。告诉我吧。”安迟叙抚着她的背,揽她入怀看着她发红的眼角。
原本以为是醉的。
“你不许生气。不许讨厌我。不许不要我。”一连三个不许,像胡搅蛮缠。
安迟叙以为只有被娇惯大的大小姐才有这种脾气,没想到是个大小姐都这样。
她们说一不二,要星星就有人去摘。她们的世界必然唯我独尊,不准有任何超出掌控的人事物,蛮横里带着别样的好。
她家姐姐竟然也这样。安迟叙尝着新鲜。
每一天都能看见不一样的晏辞微,每一个她都喜欢。
以前晏辞微一定是憋着忍着给她演戏看。那可不好。
“我不生气。不讨厌你。我爱你,怎么会不要你?”安迟叙向来耐心,对晏辞微更甚,陪着她闹。
晏辞微哽咽一声,又挤出眼泪。
“我不喜欢你交朋友。”她复述了刚刚回家时说过的话。
她把红蝴蝶从安迟叙衣兜里抽了出来,拆开又折好。好像这蝴蝶是心脏的寄托。
“杜知棠也不喜欢。何语檐、沈既白也不喜欢。秦好也不喜欢。文从心也不喜欢。”晏辞微一个一个点着。
前面安迟叙还认识。
往后走安迟叙都不知道她们是谁。模模糊糊在记忆深处翻出来对应,竟是她高中到大学短暂的朋友。
每一个,晏辞微都还记得。名字、家庭、做过什么,为什么和安迟叙合得来……
这些人总会在午夜爬上她的梦境,化作黑深深的泥,淹没她。
不断的告诉她,她是一个多么坏的爱人。
为了自己的不快,把一个又一个人从安迟叙身边赶走。直到安迟叙也变得孤身一人,只有她可以依赖。
她造就了安迟叙的惰性。
那竟是她不敢说出口的幸福。
“全都不喜欢。所以……所以她们要从你的世界消失才好。”
晏辞微终于说出来,一口气沉得好像吐出卡了十年的淤血。
晏辞微说完又把自己缩起来,一片一片的掉着泪。红蝴蝶落在沙发上,淋淋像血。
安迟叙真的没有走,手掌盖着她的背多温暖。
“可是……你还是会不断的有朋友。”晏辞微哭了很久。
久到安迟叙都不确定是不是该放她这么一直哭,想低头去把她吻出来,她才终于开口。
“你是那个柔软又包容,有能力,还有自己坚定意志的猫。只要出现在人群里就会有人被你吸引。我拦不住……也不能拦。”晏辞微只知道不能。
只知道这样对安迟叙不好。
所以一直忍耐着。对安迟叙放手于她而言真的是忍耐。
晏辞微要忍坏了。发条卡着转不动。
安迟叙再不来,她很快就能死在安迟叙怀里,带着笑。
那是完美的解脱。晏辞微想着,期待着。所以不开口。
“先把汤喝了。要凉了。”看晏辞微哭声小了,安迟叙只是端着汤给她,一勺一勺的喂。
好像刚刚没有听见晏辞微泼向她的黑泥。
淤泥是有毒的。在晏辞微体内埋了十年,本该把安迟叙也灼伤。
晏辞微喝汤喝的慢,等待着安迟叙宣判。
她想承诺也有可能被背叛。安迟叙说爱她也曾离开。
汤还是见底了。其实晏辞微已经醒酒,她说了她不需要这个汤。
“我也不喜欢你有朋友。”安迟叙放下碗,说出这番话时笑了。
她捡起那只蝴蝶,重新揣回衣兜。
这是晏辞微给她的礼物。怎么能随意收走。
哪怕,是晏辞微的心脏。
安迟叙一直没有注意到,她有多讨厌晏辞微的朋友们。
尤其是那个家里开银行的,和晏辞微很小就认识的顾知荀。
或者说忮忌。安迟叙想变成她们,替代她们。
从小和晏辞微一起长大。霸占晏辞微的每一个角落,让她没有看向别人的可能。
晏辞微没料到安迟叙会这么说。一双眼都呆了。
这不符合她想象中的任何一条。
她以为安迟叙会说她恶心,骂她。最多无视这个话题。
“我不喜欢那个银行给我办卡的。不喜欢那个跟你一起做项目的。不喜欢学生会一直来找你的。不喜欢拿着广播喊你去开会的。”晏辞微的朋友可比她的多多了。
安迟叙慢慢清点着,没想到自己能说出这么多人。
她不知道她们叫什么名字。所有朋友在她眼里都是同一个符号。
霸占晏辞微。有可能抢走她的符号。
安迟叙知道她只是来得早。只是和晏辞微走得近。只是温顺听话好养活。
她除了自己什么也没有。在听见晏辞微说她一无所有时,安迟叙隐晦的高兴着。
她们是一样的。
那时安迟叙慰藉自己,也想拯救晏辞微。
这样她才有资格和晏辞微站在一起。她是有用的,不会被晏辞微抛弃。
“我都不记得……”晏辞微听着安迟叙清点,真不知道她什么时候还有过这么多“朋友”。
学生时代过去太久了。那些朋友只是阶段性的。
晏辞微从头到尾都没想过和她们深交,一毕业就断联了。
“是啊。”安迟叙掌着晏辞微的背脊真笑了,慢慢温暖她。
“你不记得。我也会忘记她们。她们只是朋友而已。”
对有些人来说友谊是生命之重。对安迟叙来说,她唯一的朋友成了她的爱人。
在她的世界,友谊不如晏辞微重要。什么都不如晏辞微重要。
安迟叙和晏辞微头贴在一起。挤挤得不嫌难受。
安迟叙悄悄伸出舌头去舔晏辞微的眼角。
晏辞微被她刺激的差点弹起来。
“可你还是会和她们一起玩。”晏辞微心情轻松了好多。更多的话也敢说了。
“只是一起玩而已。因为那段时间你不在嘛。你不也会和她们一起玩?”
“只是一起玩而已。”晏辞微学她,有点明白了。
偶尔她们也会和彼此之外的人一起玩。是打发时间,或者等待。
可她们依旧是彼此的爱人。没有谁能超过这份关系。
“姐姐好些了吗?”安迟叙看她脸色红润了些,有点不想今夜就提。
晏辞微转过脸闷她耳根,慢慢开口。“不是还有话想说?”
“那,我说了。你可以生气,可以咬我,可以哭。不许不要我。”安迟叙学晏辞微。
但给了她最大限度的自由。
安迟叙希望她飞向高空时,晏辞微跟在她身边。有时在前,有时可能落后。
但不要呆在地上仰望她。
没有谁是放风筝的人,不要被那根无形的线束缚。
她们是一对小鸟,应该一同向天飞翔。
晏辞微已经咬住安迟叙的脸了。
安迟叙捧着她的头慢慢开口。
“姐姐是不是,不太有安全感?最近新的相处模式让你很苦恼,对吗?”她刚说完,脸上的咬痛就扩大了。
晏辞微松口改为咬肩膀。多用力的,像之前咬出伤那样狠。
安迟叙笑容苦了,坚持说完。
“是不是一直在忍耐,让着我。是不是不知道该怎么对待我?”
晏辞微松口,滚烫的泪洒在刚咬出来的红痕上。
“我……是不知道。”她开口又觉得酒还没醒。这一件比刚刚那件更黑更有毒。
“我不知道该怎么对你。我太害怕了。我怕我做不好你就要走。我怕我多做一点你就会生气。我怕我少做你就会受伤,我怕我这么想都是错。”
晕晕的,不知怎么就全部说出来了。
晏辞微后悔的抓着安迟叙的衣袖。好像她是在怪罪安迟叙一样。
她只是……
“我只是,只是想让你回来。我想变回之前那样。我想继续牵着你,抓着你的手教你,带着你做任何事。”
“我想变回你的妈咪。这样我最安全。因为你没有别人,就永远不会离开我。其实团团……我更怕你走。有那么多人都比我好。她们不会掌控你,不会恨你咬你伤害你。她们可以给你更健康的关系,带你体验更好的感情。”
晏辞微甚至宁愿她不懂。
她宁愿像晏明琼那样犯一辈子的错。至少她可以安全的享受那三十年。
可她已经睁开眼。不可能再回到过去,真正绑住她可怜的小猫,最后闹得一纸离婚书。裴绮玲的离开相当决绝没有回转。
错位的认知和行动让她痛苦到不知所措。
她只敢在入睡前,不安的熬到安迟叙睡沉后,悄悄拿出一卷红绳,牵上她们的手腕,锁住。
好像这样安迟叙就不会跑。
“可她们也不是你啊。”安迟叙心一跳一惊。
她终于知道晏辞微的痛苦,可更无能为力。
只能笨拙的贴过去擦晏辞微的泪,让她咬。想这样安慰她。
晏辞微摇头,看安迟叙执拗,就吻过她伸过来的手腕。那里隐隐的藏着红绳的印记。
“……姐姐。我爱你。”
“我知道你也爱我。很爱,很爱。可是姐姐。”安迟叙捧住晏辞微的脸,一定要和她对视。
“你好像不爱你自己。”
安迟叙对上那双愣愣的眼,愈发确信这一点。
她想起晏辞微扎的娃娃。她想起裴绮玲暗示里的话。
缺爱的孩子不会把爱优先流向自己。
她渴望毒药一般渴望着别人能拯救她,于是表演出痛苦的伤口,博一场同情。
“我很讨厌。”晏辞微被捧着不得不和安迟叙对视,被挤着脸蛋又不得不开口。
“我很可恶的。我心理变态,我想做的,做过的事都很肮脏,很恶心。我没有什么值得爱的。”
晏辞微想起自己就想起那一百多只被她杀死的布娃娃。
她亲手解剖了自己一百多次。现在安迟叙要她爱自己。不可笑吗?
爱应该给更好的人,她心中最好的人就是安迟叙。
“可是我爱你。我觉得你很好。你温柔体贴,真诚果敢,包容又独立。工作上能力更强,轻而易举扭转对自己不利的局面。你很会规划,有头脑。能在母亲的监视下掌握自己的势力,能用计谋把讨厌的人都送走。”
“爱情上你也做的很好了,你陪伴得太好太好了,从来不让我有可能被抛弃的不安。你给我一个家,一直顾及着,从来不会在外面久留,忘了还有我在。你给的爱这么深,让我都能慢慢找到安心感。你很好,姐姐。真的。”
要安迟叙说晏辞微的优点,她觉得她真能一百条,从早念到晚。
以前她们爱彼此远胜爱自己。安迟叙觉得她好笨好差劲甚至好丑好弱小。怎么配得上晏辞微。
现在她想,她也是一个坚定柔和的好伴侣。她就是应该站在晏辞微身边。
晏辞微被夸的眼神充盈惶恐。
不爱自己的人才没法被夸奖,听见褒扬就想尽办法证明自己的差。
“我不行的。你说的这些好,都是因为你爱我。”晏辞微抓了下安迟叙的手臂又松开。她怕安迟叙疼。
“那,姐姐。你要是都不爱你自己。你要如何恰当的爱我呢?”安迟叙都不怕痛,还抱着她呢,随便她怎么抓掐。
晏辞微被问了懵,哑口无言。
她竟真的说不出来。一个自身没有爱的人要如何给出好的爱。
她以前给安迟叙的爱太坏,她自己最清楚所以这段时间这么痛苦。
“可是,可是我要怎么爱自己?我这个人就是不好,就是阴暗。我甚至想要怪罪你,这接近两个月……最近两周。我,我一直在努力,一直在改。我把选择权都给你了。我竭尽全力的想对你好。”
晏辞微开始不顾一切的证明。假借酒的昏沉,情绪的激动。
“可是我还是,失败了。被你抓在这里说。你可能想说很久了……你是不是觉得我很差劲?居然一直在想这种事……”
安迟叙知道她不过是自我厌弃。
听的怪心酸的。她该早一点发现晏辞微的异样。
可该怎么改呢?
安迟叙是在独立生活的过程中慢慢自洽。
感受到她也是有能力的成年人以后,才惊觉她也可以做得很好。
也值得被她自己所爱。
“我知道。我知道你在努力,也知道你想退回去。我都看得出来,姐姐。看出来也觉得你很好。你一直很爱我。”
难道要分开?
闪出这一个想法时,安迟叙竟不觉得很痛。
她好像很早以前就做好了准备。
分开不是分手,更不是永别。
而这一次,她只是想让她的爱人更好。
“可是我好痛苦啊。团团,小猫……我,我好难受。我每一天都好难受。我不知道该怎么对你。我怕……”
晏辞微沙哑出了眼泪,话断在一半。
安迟叙知道,她也想明白该怎么做了。
“那就分开。”这次,是安迟叙先开口。
也是安迟叙先放手。
“不要!”晏辞微扭住安迟叙的手臂狠狠咬下去。眼泪顺着淌过安迟叙的手臂。
“不要,不要分开。团团,我会改的……我会改好的。只是痛苦一点。我会做到的。你不要抛弃我。”
咬脱之前松口,一喘一喘的哀求,比哭声更苦。
“不是分手。不是抛弃你。”安迟叙怕晏辞微不听,想吻又始终凑不到。
晏辞微在躲她的亲密。她只能同样,咬住晏辞微的脸。
她的咬多轻,柔和的像小猫蹭头。
晏辞微泪停在一半,刮在脸颊,仰起头时被安迟叙吻走。
“不是分手。只是……分开。分开才能更好的成长。分开才能自洽,学会好好爱自己,爱我。”
“你放手过,给了我三个月的成长空间,让我成为现在的我。我也该……放手。让你完成你的蜕变。”
安迟叙轻哄着晏辞微。声音越来越像一整个秋,柔和疏冷,有情似无情。
她像裴绮玲,所以也是自然本身,如同给晏辞微讲述一份规律。
叫晏辞微渐渐安宁下来。
好像她们就是应该分开,各自生活直到学会如何爱自己,才能再携手爱彼此。
这是自然规律。是所有人都会经历的正常现象。
她们会没事的,安迟叙不是要和她分手。
“多久?”多久了。晏辞微才聚焦失神的瞳孔,含着苦泪望向晏辞微。
“可能一两个月,可能半年。你会有一天觉得,我可以回来了。”安迟叙抱紧晏辞微。她衣服已经被扯开了。
晏辞微像很久以前一样粗暴、蛮横。说一不二。
却不再那么坚硬。
刺猬柔软的肚皮早已向她的伴侣敞开。
安迟叙被牵引着伸手,满心柔软。
晏辞微伏低,只求安迟叙给她一吻。
给她一个承诺。
……
时节早就入冬了。
晏辞微提早了两天,赶清晨的航班回s市。
她给安迟叙定的机票没有退。
安迟叙说可以留下。说的时候抱着她,她闷着无声掉眼泪。
此刻是去机场。
两个人没打车,就坐地铁。
天已白,路灯将歇。街上无人,满是薄雾。
白茫茫的冷,一个人在这样的环境走很容易迷失。
晏辞微走在前,安迟叙落在后。
牵着她的红围巾。
她们之间只有一条丝线的联系。
曾经动脉大小的牵引绳渺茫到快要断裂。
她们仰着脑袋,低着头。手却握得很紧。
谁也没有出声。走在路上只听见簌簌的脚步。
她们好像两匹野兽。误闯入城市的街道,你追我赶后离去,只留几根皮毛。
血肉是话语,皮毛是呼吸。
晏辞微走得再缓再迟,也只能听见安迟叙的呼吸声。
晏辞微把心脏留在安迟叙衣兜,所以不需要安迟叙还她一分血肉。
安迟叙给她收拾了行李。前一夜她被安迟叙弄得起不来身,只能趴在床上看。
安迟叙没怎么做过这种事,动作相当笨拙,起初衣服都不知道该怎么折。
可最后她还是收得很完美。
现在晏辞微正拖着那只行李箱。
——她用来送别安迟叙的行李箱。
也许安迟叙也在里面留了些心机。
晏辞微这段时间没看见她的布娃娃。
也许那不是心机。只是她们无处安放的想念。
她们走了很久,很远。坐着地铁,两个人肩并肩,看着行李箱在车厢左右摆。
哈出的气也形成雾色的云。最初的一口早已飞上天。
到机场了。
晏辞微拖动行李箱向前埋了一步。
c城的冬天不常下雪。她背对着安迟叙却想起三年前的冬天。
那时有雨有雪。交加中她摔在地上多狼狈,一步一折只求安迟叙一次回头。她躲在阴影里的逃犯不肯多给她一眼。
如今冬日的风依旧盛大。冷到要将所有温度都吞没。
而安迟叙就在身后。晏辞微只要想,回头就能抱住她。
“团团。”晏辞微没再留恋。
她想风说的已经足够多。她们彼此循环的雾也足够浓。
三年前的分离宛如死别,两个人都以为此生不会再见,爱化作恨流成脓。
这次的分开却是为了她们更好的未来。
“等我。”晏辞微拉着行李箱,朝安检走去。
安迟叙在界限之外望着她。
保持一个温和的笑,像有死有生的秋。
目送晏辞微离去,直到她变成很小很小的一个点。
她扣好大衣,伸手握住那只皱皱的红蝴蝶。
迟迟的听见了晏辞微的话。
晏辞微温柔,爱她至极,怎么舍得让她久等。
一定会很快的——
作者有话说:我说这章只写四千,怎么一下子这么多了[害怕]看来还是有可能写到43w嘛
第77章 第 77 章 她是她的桃花源
这是晏辞微普通的一天。
没有安迟叙在。晏辞微全身心投入进工作里。
手机里的监控软件早已删除。
这次分开, 她们说好要变得更好。她不能再听从惰性,依赖有毒的自己。
晏辞微进公司时已经吃完了早饭,手里捧着刚泡好的茶, 开了窗在正式工作前先通了电话。
她自己的公司是做影视平台的。同时也有短视频、电商功能。
短视频部分发展的如火如荼, 平台自己给了二创最大的权限,以此吸引了许多用户入驻,甚至推出了二创约稿交易栏目。
电商部分还在发展。晏辞微近期在忙着发展这一块。
预计明年年底,晏辞微自己开创的公司就要和日安集团合并完成。
部分合并项目会在马上翻过年的二月,也就是春节之后开始推进。
她到底是要回到晏家的。做出这个公司, 只是为了在董事长交接时获得更多股东的支持。
晏昭吟大概还不知道, 她想抢的《暴风营地》本来就是晏辞微自己公司推出的。
等宣布的那天……
晏辞微挂断电话, 悄悄笑弯眉眼。
她想晏昭吟的表情一定会很好看。
又想起安迟叙的话。
她这样阴险狡诈, 也能是一个很好的人吗?
可不这么做, 晏明琼会看不起她。晏昭吟会抢走她仅剩的底气。
晏辞微淡了笑,坐回办公位上,打开电脑,先把当天的程序运行起来。
又打开会议软件。
早上要先就北美地区的发展、推广展开一次讨论。
这件事主要交给了分部, 也是晏辞微这几个月一直在忙的, 最重要的一个项目。
今天商量的点很小。晏辞微在心里定了时间,不能超过一刻钟。
但开口她就知道计划失败了。两个总监就发展方向、目标用户问题吵了起来。
一个想要瞄准海外华人。说群体足够庞大, 付费意愿高, 平均学历、消费水平都高于当地居民。
一个说既然要做出海业务,就不能只盯着自己人,还得把产品卖给当地人。
两个人各执一词。晏辞微听的头痛, 干脆开了自动记录,在旁边批阅起堆积很久,不太重要的文件。
一个小时之后, 晏辞微开了麦。两个总监终于熄火,看表情依旧没能把对方说服。
晏辞微拍板了。更认可后者的观点。风险大,但收益高。
前者几乎没有风险,几乎不需要花多少力气,要推进也可以等海外入驻完毕。
晏辞微风格大抵如此。较为激进,喜欢拼一把,但也会给自己留后路。
离中午的饭局还有一个多小时。
晏辞微整理好会议,收到会议报告归档,然后通知分部高层,召开季度会议。
只给了她们一个小时时间,让她们尽快汇报上个季度的情况,以及寒假档期的安排、部署情况。
晏辞微从来不需要秘书或者助理。她一个人都能把所有事都做好。
有的总监身后还站了俩助理呢,晏辞微余光看向她们,就好像看见了一年前的小团团。
那时安迟叙也是这样跟在唐殊身后,被使唤来去,每天做最没有意义的工作,帮这个无能的上司擦屁股。一天时间都在杂务里耽搁了。难怪两年还没晋升,这样的工作环境能有什么产出。
晏辞微敲了敲桌板。
“去搬凳子。会议室这么大,难道坐不下吗?”有的人官威都耍到她面前了。
晏辞微看着乏味。她说了多少次,这群人依旧记不住。
“下次再这样,这会就不用开了。你们就坐这儿搬椅子。搬好了,再叠回去。”
总得给这几个喜欢彰显权势的人一个教训。
晏辞微说话没用多少力气。教训人也懒散的撑着脸。手上还在批员工的加班费申请。
但那几个被戳破心思的高层脸色都不大好看,想瞪身后的助理又不敢,只能叫她们赶紧坐下。
几个人抬眸又对上晏辞微那双过黑的眼眸。好像被她吸入深渊,险些一个趔趄原地摔倒。
“策划部先讲。”晏辞微的凝视转瞬就移走。她给警告也只需要一秒,足够起效果了。
晏辞微安排时间精准到秒。果然在秒针走到六十分钟时,掐断了会议。
也刚好把各个部门的情况听完。
没多留人,放她们去吃午饭。
晏辞微自己给自己留了二十分钟梳理归纳,把高危项目挑出来,启程去和自家公司股东吃饭,车上给各部门领导发邮件提醒。
午饭进行了两个小时。边吃边协商该如何与日安集团更好的合并。
有两个股东不大高兴。当初投资时是看在晏辞微个体户好拿捏的份上投的。
如今公司被归入晏家,谁知道她们能得的分红还能不能有那么多。
她们也知道她们在晏辞微个人面前算个大腕,在日安集团面前连名号都排不上。
晏辞微心里想着刚好把两个人换掉。面上还得跟她们推杯换盏,假笑逢迎,看看有没有回转的余地,这俩人想吞下多大的蛋糕。
两个小时下来晏辞微几乎没吃多少东西,回公司路上她抓紧时间小憩。一声叹息都盖不住疲惫。
下午好歹有半个小时的空当。晏辞微把午饭补了,赶去出外勤,和文娱部门的老熟人联系。
有一批新的作品要送审,晏辞微要提前打点关系。
这个还算融洽。她们合作次数很多,日安集团一直是信用企业。
不过还是聊了挺久,主要打探想法,未来推广趋势,晏辞微还给前辈送了茶。
回程已是四点。晏辞微在车上接到艺人部门的高层电话,急匆匆的,说热搜爆了。
晏辞微一边挂着电话一边拿平板打开热搜。
先进的自家平台,知名影后被曝未婚有子,疑似插足别人婚姻的词条稳居第一,热度还在攀升。
不必再去微博之类的地方看,晏辞微想了想,跟自己公司宣传部的人说把握好这次热度,同时交代待会儿会进行的举措。
再浏览了一遍详情,晏辞微也算有了数。
一个电话从本部派了一个团队跟进这件事,要在今天之内把热搜解决,放出辟谣通稿,同时把对家的消息挂出去。
晏辞微想自己这手段也挺脏的。两头通吃,自家艺人都逃不过被她压榨热度提升平台知名度的命运。
给她点补偿吧。晏辞微把一个正准备开始筹备剧组的国际大导演的联系方式发给了那个影后的经纪团队。
晚上还要听项目汇报。晚饭也随便吃了两口。晏辞微在这时接到了晏明琼的电话。
罕见的是,晏明琼打来的是视频电话。晏辞微没注意按了接通,晏明琼的脸出现在屏幕上。
裴绮玲最近一直不回晏家。晏明琼无人相伴,看起来比年中送晏昭吟来的那回还苍老些。
“有事?”晏辞微看见晏明琼的白发,有些恍惚。
印象里的母亲总是雷厉风行,一丝不苟。有白发也会去染黑。
晏辞微总记得她一天精力用不完一样,能把一切安排的井井有条,带着日安集团发展出新高度,深受老股东们的信任。
其实母亲也是人。晏辞微想着晏明琼此刻无暇顾及的白发,眼底压不住的疲惫,眼白猩红的血丝。
她以前总没注意到。盲目崇拜,又盲目怨恨。
长到这个年纪,终于可以更客观的看待晏明琼这个人。
只是,也不太想和她走得太近。
没必要,多肉麻啊。
想想晏辞微就起鸡皮疙瘩。她可受不了晏明琼对她像裴绮玲一样,又是喊她小刺猬又是抱抱摸摸的。
“总部有两个新项目。给你?”晏明琼要先谈事业才会说话一样。
她明显卡顿了几秒才认输。晏辞微猜她肯定不是为了说这个。
“我好像已经抢了一个了。”晏辞微撑着脸,想着是晏明琼的电话,她不必装的无懈可击,怡然自得。
就随手拿起红卡纸。
安迟叙离开后,红卡纸总在最显眼的地方。触手可及。
晏辞微每天都折不止一只,新的蝴蝶装进新的瓶子,只是她不必再给安迟叙写思念的留言。
“那另一个你抽空来四九城交接一下。”
晏明琼想见她了。
晏辞微得到这个结论,低着眉眼忍不住笑。
她好像比想象中更了解晏明琼,随便看一眼就能把这位商业上毫无破绽,微表情都能控制精确不漏真实想法的人看穿。
“为什么?我在这边一样可以。而且,要给我,应该派人来s市吧?”晏辞微才不回去呢。
在等两天她的团团就要来s市了。哪怕不能天天在一起,她也想离她近一点。
晏明琼无话可说,沉默看着晏辞微折蝴蝶。
一眨眼好像看见了裴绮玲。
折纸是裴绮玲闲暇时最爱的手工,简单快捷。
年轻时晏明琼也收集了好多折纸作品。只是裴绮玲的更绚丽,更复杂。远不是这么个平平无奇的小蝴蝶。
她都不知道晏辞微还会这些。
“……你不回来看看猫?你那猫还在我家呢。”
晏明琼不说。晏辞微都把橘子忘了。
她不想让安迟叙分散注意力,就告诉了裴绮玲,她侄女在大学里养猫的事。
说是侄女,其实裴昱希和裴落尘是晏明琼帮裴绮玲找回来的亲人。
裴绮玲是有姐妹的,两个人算是双胞胎,只是生下来之后被不同的福利院收养。
当时晏明琼怕一个晏辞微拉不住她,就费尽心思,真给她找回来两个亲人。
找到这俩崽子时,裴绮玲已经为了晏辞微留在晏明琼身边。
这俩姐妹也没了亲长,裴绮玲动了恻隐之心,这些年一直在照顾她们。
裴绮玲说大学宿舍不方便养猫,裴昱希还没法对小生命负责,橘子就这样留在了晏明琼家。
“又不是我的猫。你怎么不联系我妈咪?”晏明琼和裴绮玲的侄女们不亲。大概也是想从这边联系到裴绮玲。
晏明琼不说话了。
晏辞微折好一只红蝴蝶,捧在掌心端详了一会儿,又觉得没折好,拆了重新来。
十多分钟就这样过去。
“你女朋友呢?今年春节要回家吗?”晏明琼憋不住,终于开了口。
“那也不跟你团圆啊。我家团团有妈咪,我也有。你找晏昭吟去呗。”
晏辞微刺了晏明琼两句,可算舒坦,把新折的红蝴蝶也看顺眼了。
晏明琼闭着眼,似乎下了很大决心一样。
“可我想和你们吃团年饭。”往年哪怕晏辞微不在,裴绮玲也在家。一顿团年饭两个人吃,冷清,但不算寂寞。
想来裴绮玲会去找她侄女,晏辞微和女儿感情正好。晏昭吟跟晏子卿要和自己的朋友们吃饭。今年晏明琼真就独守空房,只有一只橘子。
晏明琼还是把橘子喊了过来,抱在镜头前。
晏辞微眼疾手快,截了图。
“可我不想。”截图完,晏辞微弯了那对和晏明琼一模一样的眉眼。
晏明琼看见她,好像看见了年轻的自己。
听见她,却是听见了裴绮玲。
“……你和玲玲很像。”晏明琼无力执拗,松开手,橘子逃出她的怀抱。
这猫也不愿意和她一起。
行吧,全世界都嫌弃她。
“那还挺荣幸的。妈咪人很好。”晏辞微已经拿上文件开始翻阅了。“没有别的事,就先挂了。我还忙。”
不等晏明琼挽留,晏辞微挂断了电话。
这次和晏明琼说话,竟没吵架,也没崩了情绪。
晏辞微签着字划着有问题的地方,心情愈发轻松。
好像一块遮住天幕的厚布移开。
她才察觉她以前承了多大的压力。
* * *
梳理完今天的事,看过明天的计划。晏辞微发了几封邮件,终于下了班。
打开手机就看见一个好友申请。
像卡准了她的时间一样。
晏辞微步子都停了,赶紧点开。
是安迟叙的好友申请。
她们暑期分手之后一直没再加回来。c城那段时间吃住都在一起,也不需要这个好友。
晏辞微一看才发现,安迟叙中午就给她发了好友申请,只是她一直在忙,竟没有注意到,这会儿是第二条。
团团不会怪罪她吧?
晏辞微急忙通过,手指都打结了,好不容易打出两个字,安迟叙的消息已经来了。
【姐姐,下班了?】安迟叙当然知道她在忙。好歹也监视过她一段时间的生活。
【团团。】晏辞微这才把自己打了好几次的昵称发出去。
【好想你。】心情轻松,就毫无顾忌的表达起思念。
安迟叙给她发了小猫蹭蹭的表情包。
多可爱,那猫儿毛茸茸的软,好像她家团团。
安迟叙也会这么蹭着她,还会抱着她使劲亲,更会……
晏辞微没注意到自己眉眼多柔和,眼里的蜜意浓到路过的人都得多看一眼,怕被齁闷死。
安迟叙没有说她也是。
只是发来一张照片。
晏辞微点开,是c城的夜空。月亮高悬着,渺小一个白点。
安迟叙的手机不太能拍夜空,拍出来的月牙也朦朦胧胧。更看不见几颗星子。
她却固执的发了好几张。从远到近。周围有梧桐和枯树,一条浑浊的河两岸立着稀稀拉拉的暗灯。
晏辞微不太认得出来她在哪儿。
却,抬头。
仰望着s市的夜空。
今夜s市多云。她没能看见那只白白的点。只能借被照透的灰云,依稀窥见同样的月。
她们共处同一片天空。虽气候不同,但星月一致。
透过月光,好像能看见安迟叙的眼。也是这般浅淡的灰,清澈如潭水。
好想她啊。晏辞微望了许久,直到快把月影变成安迟叙的模样,才堪堪低头。
手机上就跳出了新消息。
【我在和小区认识的朋友吃饭。她们带我去了清吧,临河,风景不是很好,但晚风很舒服。】安迟叙说了她现在正在做的事。
晏辞微边走边看,好像也能看见她的爱人和认识几个月的好友相谈甚欢。
可能聊事业,可能聊猫咪,可能聊爱情,聊她这个人。
一恍惚晏辞微都能嗅到安迟叙身上独特的天竺葵香。
和她的不一样。她们用同一瓶香也能挥发出两种风味。
安迟叙的更柔和甜美,天竺葵的苦几乎被她这个人压住。不凑近只能闻见些许花蜜的甜。
那些话题晏辞微加入不了。
可安迟叙现在正在一点点的讲给她听。
好像她们正在一起。好像安迟叙吃完饭就会回到她们共同的家。独自片刻的乐趣过后,是她们二人的生活。
【我今天忙了一天,都没注意到你的好友申请。】听完了安迟叙的话,晏辞微也开始说。
其实很久以前她最擅长做这种事。把团团囚在她身边,只有她。她能出去和各种人周旋,打猎一般哺育她的小猫。
晏辞微讲了一句就觉得熟悉。
再讲第二句,又觉得陌生。
以前安迟叙只会在她怀里。只会听着。一切都和她毫不相干。
现在安迟叙远在屏幕那一头,却和她做着差不多的事。
【我知道你在忙呀。我们大总经理肯定很忙咯。这么忙还能有空跟我发消息,姐姐的时间规划很好嘛。】安迟叙不想打字,就发了语音。
晏辞微点开听着她软软的尾音,眼里的笑意愈浓。
从此思念不再苦涩。像天竺葵的冷香,甜苦的风味里,甜蜜才是主调。
她在想安迟叙。
安迟叙也在想她。
不会生气,不会走。还会夸她呢。
“哪儿那么好。就会夸我。”晏辞微也按下语音。
“你太缺夸了,我就得多夸夸你。”一人一句的,好像她们正手牵手的一起聊天。
好像安迟叙说很舒服的晚风,顺着她的话穿透屏幕。
好像晏辞微眼里朦胧的云,也在一次眨眼里交换给安迟叙。
“我母亲今天给我打了电话。”晏辞微越走步子越快。给安迟叙讲起晏明琼的话,又把橘子的照片发给她。
越说,情绪越高涨。
好像没有什么可以担心,没有什么值得愁苦。
哪怕讲是她以前不肯告诉安迟叙的话。
她的母亲,她一个人的崩溃和脾气,她最丑的姿态所在。
“你不止像你妈咪。”安迟叙紧接着发来好长一条语音。
“你比她好一百倍,一万倍。你也温柔体贴,也会爱人。你二十岁就比她厉害这么多,等到五十岁,也会比她更有魅力。”更让人喜欢。
安迟叙还是藏了一句话不敢说。
怕晏辞微咬她肩膀。
【再夸我下线了。】晏辞微只是听了一遍,耳朵就红透了。
她现在就想咬安迟叙的肩膀。羞愤欲逃。
【那明天再夸咯,姐姐,我要回家了,晚点联系。】安迟叙也不坚持,真放晏辞微走了。
牵着的手忽然松开。
晏辞微站在原地,等了两分钟也没等到下一条消息。
本能的恐惧刚浮起。
又被安迟叙离开时发的猫猫亲亲抚平。
她只是去赶路了。
晏辞微收好手机,也要赶路回家。
她步子快成一支舞,慢慢的面上有了实质的笑。
笑容在疾走变成快跑时扩大出声。晏辞微此刻也好想找一个地方漫无目的地冲刺,奔跑,莽撞,再摔倒。
她到底没那么张扬,只笑了一声就收敛下去,可也真的跑了起来,朝不知名的地方全速奔跑。
眼里还挂着笑。闪过路灯,路灯也亮了。
后来晏辞微真的摔倒在地上。
腿肚子有些无力,抽了抽。身上却不痛。
她摔在草地里,除了脏,还有无可比拟的柔软。仰头望向天空,还能嗅到清新的雨泥味。
晏辞微喘着气睁开眼。一束月光恰好落在脸上。
乌云已经移开了。她真的在s市看见了安迟叙见过的那一轮月。
不亮不圆,很高渺,肉眼看过去也只剩一个点。
可这点光也足够了。晏辞微慢慢缓着呼吸拿起手机,对着丑丑的月拍下她的照片。
然后眨眼,任一行泪滑落,浇灌身下干枯的野草,来年收获它的新生。
晏辞微呼出一口气。又是一行泪。
再吐出白雾,遮了丑月。一天的疲惫爆发开,拉着她想在此沉睡。
晏辞微慢慢呼吸,慢慢流泪,慢慢的,把紧绷的弦松开。
其实她的生活也不好。
人生没有谁容易。各有各的烦恼。
她在这样高的位置,处理的事多又杂,一天经手的事太多,她习惯于把情绪收敛好,不让它们影响判断。
她的苦事多复杂。家庭关系更甚,唯一亲近的妈咪和母亲离了婚,以后不再和她们生活在一起。
只是啊。
晏辞微慢慢站起来,看过手机,便有了她的力量。
她的生活虽苦,可她有她的糖。
安迟叙是她精心挑选的小猫,亲自抚养的女儿。
她最最信任的伴侣,能安心交出自己的爱人。
安迟叙总说,晏辞微给了她一个家,是她的妈咪,照顾她的避风港,拯救她的药。
说她一千条好,一万条好,把她捧上天。
可是。
安迟叙不知道。
她是她逃离苦涩生活的世外之地。
安迟叙是晏辞微的桃花源。
晏辞微点开小桃花到家后发来的照片。是安迟叙今天留在回忆录上的简笔画。
上面有一只刺猬,抱着一只小猫。
安迟叙只会画简笔画,小时候乐此不疲的给晏辞微留言画在课本上。
十年过去画风竟然没有变,还是这么圆圆萌萌的。
晏辞微把苦闷全都消解。只要品安迟叙一口就能恢复全部的活力。
会很快的。
晏辞微算着日子往家走。
她不会让安迟叙等太久——
作者有话说:[害怕]差点写出bug了,这就是写前面的脑子不跟写后面的脑子交流的结果(俗称忘性大还不写纲)
第78章 第 78 章 她是她的必修课
安迟叙的航班起飞了。
晏辞微坐在赶往机场的车上, 手里不断敲着键盘,还在忙她公司的事。
眉心松弛,没了往日的紧绷, 这两日谁见了她都觉得她多了一分优雅雍容的神秘感。
好像迈过二十五岁的坎儿, 褪去青涩,逐渐朝三十岁的年纪走。
举手投足都有了成熟的风韵。配上一双沉静的黑眸,魅力无限。
一个季度不见她的合作商都说有些不敢认,想问她是不是遇到了什么大事。
晏辞微都看在眼里,心也更轻松了。
她正要去接她的团团。
尽管没有提前跟安迟叙说。
但晏辞微也只空着手去, 不做别的, 她猜安迟叙不会拒绝。
* * *
晏辞微等了两个多小时, c城到s市的航班窗口终于开放了。
晏辞微把电脑收起来, 耳机也关好。忍不住起身去望。
她托了关系进到机场内。安迟叙只要下飞机, 走过廊桥就能看见她。
航班没有满座。人稀稀拉拉的走过,都不是晏辞微要找的那一个。
心跳加速。
尽管阳光从巨大的透明落地窗照进眼,视野又黑又模糊。
晏辞微也在第一时间感应到安迟叙来了。
是行李箱特别的拖动。
是那个看似高达其实没有存在感的身影。
是那股若有若无的清香。
晏辞微仰头望过去。
安迟叙却已经跑到她面前了。
背着光,把眼眸都压成深黑。
晏辞微依旧看见她一副笑。
清浅的灰眸里装着一个完整的自己。
“你怎么来了?”安迟叙跑的多快啊。
一阵风牵过晏辞微的发梢, 抱住她的背。
只是两日不见。这个拥抱就太过温暖, 让她发渴。
“不能来吗?”晏辞微缓缓吐出一口气。
安迟叙说不分手。
就真的,没有和她分手。
她们相见就能给彼此一个拥抱。
晏辞微搂住安迟叙的腰, 接过她的行李。
“都没给我说。”安迟叙挽住晏辞微的手, 往她胳膊上贴。
她头黏过去钻了下。晏辞微就知道她没有因此不快。
“不说就不知道我要来?”于是晏辞微也有了点底气。悄悄搂紧些。
她手臂被小猫掐了下。是猜到,又不敢确定。
毕竟是安迟叙自己提的分开。
怕晏辞微因此生气。
“你早说要来,我多带两个箱子。”安迟叙有过收行李的经验了。这次回s市自己收了一堆东西。
她没想到在老家半年她就添置了那么多东西, 真能买。
回s市之后可得省着点。后面还得给姐姐补钻戒呢。
“怪我。”晏辞微这下知道,哪怕心有灵犀,以后也要提前告诉团团她的行踪。
两个人在行李转盘等行李。都觉着挺新鲜的。
晏辞微没有过这样的经验, 安迟叙跟着她,独自坐飞机取行李的时候更少。
等了半个多小时终于把行李等齐了。期间晏辞微去旁边打了通电话。安迟叙趴在推车上看着她。
只是分开两天,她家姐姐的状态就好了不少。
她的选择是正确的。她们只有分开,才能更好的成长。
离别的不舍和痛楚会化作前进的动力。
如果一直腻在一起,只会有惰性依赖越积越深。
以前晏辞微会把行李全都拿完。
这次她推着推车,给安迟叙留了个上机箱。
安迟叙一手挽着她,一手飞着行李,挺欢快的。
晏辞微学得很快,没有愧对她的头脑。
“住哪儿?”上车之后,晏辞微拉上前后排挡板,把她的团团猫抱进怀里。
安迟叙黏了会儿人又嫌腻,推了她两爪子,自己捞着她,不给抱。
闹完才开口。“老地方咯。今年的房租还没用完。”
晏辞微给司机发了地点,哭笑不得。
她慢慢明白安迟叙坚持给她交房租的意义。
却还是觉得没有必要。这钱进她口袋里,她转手也就发给安迟叙当奖金了。中间转了两回,还得多交税。
不过她这辈子也就做这么一次房东。
现在她要送她的房客回家了。
“简历投了吗?”腻歪了一会儿,晏辞微终于开启正题。
她紧张的时候和晏明琼很像。
都习惯先找别的话题进入状态,再提她们不敢直面却太想知道的事。
“投了。下周一就给面试,还挺快。”安迟叙捏着晏辞微的脸,想问她有没有给自己走后门。
话到嘴边,忽然说不出来。
她望见晏辞微眸光泠泠。冬日的冷阳跃进她深渊的眼,好像那诱人坠落的闪光。
情绪一层叠一层,复杂的让安迟叙难以分辨。她试着拆解,看见了晏辞微的担忧、思虑、紧张……
没有以往替她做决定再帮她直达完成品的从容。
不必多言了。
安迟叙低头,鼻尖碰上晏辞微的鼻尖。
撞得她发酸。晏辞微眨眼感觉眼眶润了一层泪。
而车辆行驶平稳,安迟叙根本没用力。
她闭着眼张口,咬了安迟叙的脸蛋一下。
猫这种生物果然机灵又狡猾。
安迟叙这么试探她。她也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
放手吧。她们都对彼此放过手。
她可以不必紧张安迟叙能否通过面试。
这可是她亲手培养的女儿。能跟她一起考入大学,独自完成过项目。
安迟叙已经很厉害了。只是她一直没能看见,假想着小猫的弱小。
安迟叙轻笑一声,捧起她的脸低吻。
她们心里都有答案了。
* * *
“不留下来陪我?”安迟叙见晏辞微不进家门,讶然。
晏辞微比她的想象做的更好。
“不陪。”晏辞微在门口,没有进去。
怕迈出一步就会忍不住。先是留下给她收东西,再是点好食材给她做晚饭。
最后帮她奔波一天的小猫洗澡,从此赖在她身边。
她们都见识过惰性依赖的威力。晏辞微不敢托大。
她也终于明白安迟叙那句话。
总有一天她会感觉到了时间,安迟叙可以回来了。
今天显然不是时候。
对上安迟叙圆亮的大眼,晏辞微差点没忍住。
她别过头,干脆捏了安迟叙脸颊一下,掌住门。
“我还在生气。”假装她脾气还没好。
假装她没有同意分开,是安迟叙自顾自要她走。
“那,晚上给我发消息。”安迟叙噗一声笑出来,接过那扇门,彻底关上前给晏辞微留了句话。
晏辞微在她门口站了很久。
她猜安迟叙一定知道。
却没有谁敲门或打开。
久到晏辞微终于呼出一口气,把最后一点独属于安迟叙的天竺葵排空。
她才迈出了一步。
安迟叙不知道。
她回来之前,晏辞微来过这间房一趟。
晏辞微简单打扫了一遍,把之前留给自己的后门都取了。
取一个,心口酸涩一点。好像安迟叙在一点点远离她。
以后就不能悄悄来看她,偷偷窥视她的生活,不通知她的掌握她的一切。
最后在房间最好的储存空间看见了一只密码箱。
晏辞微打开那只密码箱。0409,她的生日。安迟叙的东西没有别的密码。
里面躺着她曾送给安迟叙的那只布娃娃。
好像发霉过。安迟叙努力洗啊洗。把一块发青的地方都搓出了白。
晏辞微静静的抱着那只布娃娃,那天下午在这间房里最后停留到夕阳移位,橘黄的房间变得冷黑。
然后把她自己放回了保险箱。锁好,不留一丝痕迹。
这是她第一次看见自己的娃娃。
没有产生毁灭的欲望。
哪怕那只娃娃已经发霉过。
哪怕以她当时不熟练的技术,娃娃很多地方缝合的很糟糕。一看就知道是初学者的娱乐之作。
哪怕她看它千百遍,千百遍的想,她该重新给她的团团做一只。
晏辞微也没有再动手。
她只是把她自己放回了安迟叙所爱的地方。
这布娃娃和她送给安迟叙的画一样。满是瑕疵,丑陋难看。
可是。
总会有一个人爱着它们。
所以她也不必介怀。把目光移向别的地方,就能发现。
其实它们还是挺好的。
像她那幅画,至少猫画的很可爱。
像这只布娃娃,至少眼睛和痣点的很灵巧。
* * *
一周后安迟叙去了面试。
晏辞微从年底各项会议中抽空,远远看了一眼,没有惊动任何人。
好像她只是在去往会议室的路上去抽了只水果烟。
安迟叙都没能发现她的眼。如今那双眼少了一点红,只剩阴影的黑,想藏匿时没有人可以发现她。
安迟叙看见面试官一半是熟人,挑眉。
“诶我知道你。”其中一个开口。翻着安迟叙的简历,又看看安迟叙的脸。
“你之前是我们人员策划部门的,为什么离职?”另一个冷脸的问的更直白。
“母亲生病了,回老家了一趟。不知道会有多久,所以离职了。”安迟叙早就想好了解释,没把晏辞微扯进来。
况且……也不算说谎嘛。
“那现在回来,能保证一直在这边工作?”原本就是集团员工,几年没被开除,晋升了还带了项目,能力肯定没问题。冷脸面试官只关心这一点。
“刚办完丧事,就回来了。”安迟叙说谎说得沉静。
几个面试官听得不敢再多问。
面试没有进行太久。
当天回家,安迟叙就收到了邮件,说周三去办理入职。
安迟叙看了一眼岗位,这次是节目策划部门,和之前的岗位有细微的不同。
虽说真到分配项目的时候能者优先,能拿到明星这种长期饭票,还是综艺这种油水足的,全靠小组去抢。
但也避免了一点尴尬。安迟叙还怕hr把她分配给她之前带的小组呢。
她听晏辞微说过,慕风何语檐她们带团队带的挺好。她就不要去给她们添乱了。
安迟叙把邮件截图,发给了晏辞微。
【还是在17楼。】晏辞微不论做什么对她都是秒回。
【以前不也这样?】安迟叙给她发去猫猫探头。
【我有空就去找你玩,一起吃饭什么的。没有空就算了,年关将至,应该还挺忙的。】
安迟叙其实还想多玩两天。
日安集团的工作强度可比烁点大多了。
不加班不太可能,安迟叙只能尽可能保证自己的三餐,睡眠。
晏辞微又不说话了,丢给她一个背过去的猫猫头。
安迟叙想了想,给她拍了自己新写的回忆录。
末尾有新画的刺猬小狗,安迟叙特地拿红笔圈了起来,给小狗撒花花。
【干嘛。】好像能听见晏辞微那别扭的冷音。冷却软乎乎的,捧在手里几秒钟就能烤熟。
【哄哄你。】安迟叙还没怎么哄过晏辞微呢。以前晏辞微在她面前没脾气,只有强势的执拗。
【哼】晏辞微没说好不好。
但第二天安迟叙打开手机,看见她头像换成了这只刺猬小狗。
安迟叙想来想去,还是又画了只新的猫。
也给自己换上。这样谁加她们都知道她们俩是一对。
只是分开而已。就好像她们其中一个出差了。
又不是分手。更不是不爱了。
安迟叙无意识转过无名指上的戒指,半晌后低头哂笑。
这一枚戒指带了一个季度。
什么纹路都没有留下。
就连戒指都有的勒痕都很浅。晏辞微最了解她的尺寸。
新买的戒指只有漂亮。
没有束缚的烙印了。
* * *
新的小组长师晚音认识安迟叙。
以前两个组隔着一条走廊,办公室肩并肩的。
她还跟安迟叙打过几次招呼,知道她带着慕风她们团队拿下过《暴风营地》的几期,二话不说就把最近忙不过来的项目分配给她了。
都没给她做入职培训。
安迟叙看着项目开始头大。
晏辞微带她放了一个暑假。她又给自己放了秋假。
空窗期足足半年,安迟叙现在水土不服了。
“师姐。”安迟叙无师自通,随口喊出了师晚音在小组内的昵称。
师晚音脸抽了抽。一旁几个组员笑出声。
她们还跟师晚音赌,说安迟叙今天肯定就会喊她师姐。
师晚音偏要说安迟叙不会,她们俩以前平级,安迟叙顶多叫她名字。
“你是不是太信任我了?”安迟叙真有点苦手。
“你都能拿《暴风营地》的,我还看过第一期了。你水平可以啊,怎么能叫太信任呢?”这叫找人分担重负。
师晚音悄悄在心里想。
“我都半年多没碰了。”师晚音给她的项目是明年的电台主推综艺,文化相关,是上面指名道姓要做好的,意义重大。
项目还是晏辞微直接接洽,任何内容都要给晏辞微过目。
肯定不是让安迟叙一个人做完,但都给她看项目内容了,大概是要她重点出力。
或许是已经有过三年工作经验,这次安迟叙不是从底层员工开始。
进入的小组比唐殊那个大许多,人员水平均值高,组长能力强性格好。接触的项目也甩了以前几条街。
安迟叙因此更过敏。看着项目无从下手。
“这项目也还有几个月啊。慢慢做呗,实在不行把慕风那几个喊过来一起。”
师晚音比安迟叙还淡定,无视了她带上可怜的求饶。
安迟叙哭丧着脸回去研读。
整日整夜的想,上班路上都在找资料。
牵扯到文化领域的节目本就不容易做,晏辞微接下这个节目都算有魄力。
一周后可算有了些许思路。
早上在茶水间倒茶,安迟叙碰到了来兑咖啡的慕风何语檐。
“安迟叙?”慕风一时间没敢认人。
是有将近半年没见了。安迟叙的变化很大,似乎五官都长开了些,肌肤也水润饱满,色泽两眼,比半年前更漂亮。
气质也变了,少了一分怯懦的柔,多了一丝坚定。
从前的安迟叙让人记不住脸。如今的安迟叙却看得见的漂亮。
“安姐?你回来了?什么时候的事?不对,你怎么回来的?那个谁不抓你了?”
何语檐在慕风一声惊讶之后可算看见了安迟叙,冲得飞快,赶到安迟叙面前,上下打量而后看见她手上的戒指。
何语檐一拍脸高呼。“姐你,你是背着我们去结婚了吗?还是跟小,小小……”
她好歹没直接喊出晏辞微的名字。
“还没有呢。”婚服都有了。等晏辞微什么时候回来,她们也终于要结婚了。
无论谁等那本结婚证都很久了。
“那你戴着……”何语檐定睛才看清,安迟叙无名指和中指都有戒指,都是很素的银戒,没镶多少宝石。不像晏辞微的风格。
“占有欲嘛。”安迟叙这么解释,两个人都懂了。
晚点安迟叙得了空,去慕风她们现在的办公室做客。
慕风说《暴风营地》之后她们还谈了两个项目,都是明年年中,这段时间大家都闲,等着领年终奖,收拾东西准备过年。
说完小组近况,两个人才按住准备跑的安迟叙,一定要问出她什么时候回来,怎么就回来了。
“就上周……”安迟叙投降。
“你上周回来不来见我们?”她说一句,何语檐能怼一句。
“我还没适应……”
“你都有新项目新组长新组员了,还没适应!”
“……”安迟叙不敢开口了。她看向慕风想求助。
慕风竟罕见的不跟何语檐呛声,还顺着她话说。“对啊,一周了还不来找我们。没把我们当朋友?”
安迟叙认栽。“真不是,忙的。我太久没做这方面的活儿,师晚音又给我派了重任,不敢懈怠啊。”
两个人从她这儿薅了几包果干,勉强认下她的说辞。
“你和小……怎么样了?”何语檐最八卦,就喜欢听这种事。
这会儿在办公室又不敢说大声,只能眨眼跟安迟叙示意。
“这次挺好了。”安迟叙垂眸看着戒指,眼里的笑意不作假。
见两个人似有不信,又不得不补充。“她都肯放我回来了。”
“有点道理。”最先发现晏辞微和安迟叙感情状况不太寻常的何语檐觉着有道理。
慕风还有点怀疑。她看见了一个影子正在靠近。
这场景还挺似曾相识的,多少次她们聊天正好,晏辞微就带走了安迟叙。
不许任何人和她做朋友,甚至不许任何人跟她说话。
晏辞微的占有欲相当惊人,到了有些恐怖的地步。
慕风后知后觉反应过来时,安迟叙已经消失在集团内部,不见踪影了。
还好人回来了。
慕风对上晏辞微的眼。
没想到晏辞微也在看她。
慕风下意识缩了下脖子,怕自己的心声被晏辞微看穿。
而晏辞微又低头。
阴影罩住她的安迟叙。
“嗯?”安迟叙默默仰头,还没有反应过来。
眨眼看清是晏辞微,一颗颗欢喜的光就这样成型。
好像看见了钻石的形成过程一样。晏辞微忍不住附身,和安迟叙凑的近了点。
用黑发遮住她们的脸。呼吸在发丝形成的帷幕里缭绕、甜香滚烫。
也遮住一个若有若无的吻。
安迟叙眨着眼忍不住抓上晏辞微的衣袖。
吻没能形成实质,干渴扯着安迟叙的喉头发痒。
而衣袖滑落。安迟叙空了手心,下一瞬又触碰到晏辞微的手指。
一只红蝴蝶留在掌心。
安迟叙从仰头的晕厥感缓过来时,晏辞微已经起身了。
“你来一趟。”晏辞微敲过慕风的桌子,旋即要走。
“我?”慕风不敢相信。
以往晏辞微只会费尽心思看安迟叙一眼。
小心翼翼或正大光明,晏辞微都做过。
今天却是为了找自己谈工作?
“《暴风营地》的事。”晏辞微不带留恋的离开了。
慕风跟着她出了办公室。留下何语檐感叹。
“她真变了?”
“是啊。”安迟叙眼里的笑意快要藏不住了。她干脆闭上眼,捏捏掌心。
其实也没有变太多。
晏辞微还是那个喜欢吃醋,占有欲极强的妈咪。
不断刺痛掌心的红蝴蝶艳丽似血。
安迟叙稍稍睁开眼。
这是只有她看得见的占有欲。
只给她留下的爱。
* * *
红蝴蝶里有一张纸条。
安迟叙回办公室以后找了个大家都在忙的时间,像高中时期上课传纸条一样小心,好像随时会有老师经过,没收她们的悄悄话然后当着全班的面朗读。
安迟叙拆的更小心。动一下手抬起头四周望一眼。她显然不是很有经验,不然该知道这样会更显眼。
好在她已经是25岁的大人了,师晚音看见了也不会不知趣的走过来逮。
安迟叙好不容易把蝴蝶拆完,捂着纸条低头去看。
晏辞微的留言也像高中生一样,笔迹虽成熟了点,但模仿了那时的字体。话语也稚嫩。
【刚刚我妈给我发橘子,想你了,来看看你怎么样,工作还顺利吗?】
好像高中每天第四节课都会问的日常。
晏辞微总喜欢给安迟叙传纸条问她吃什么,安迟叙学了三年也没学会怎么不被发现的传纸条,所幸有晏辞微护着,后来她们也成了同桌。
安迟叙想找一张红色的纸,始终没在办公室翻到,只能拿白纸将就。
白色蝴蝶里装着白色的纸条。白色纸条上写着学生时代的对话。
安迟叙知道待会儿有个高层会议。她跟着师晚音去开,蹲了点,避了人,把蝴蝶塞晏辞微手里。
晏辞微开完会路上迫不及待地打开,看见安迟叙高中生方方正正的小字:【不好说顺利不顺利,给我看橘子。晚饭吃什么呢?】
下午安迟叙回到位置上,看见一沓红卡纸。上面压着一只红蝴蝶。
一回生二回熟,安迟叙拆完看晏辞微的留言:【回家给你发照片。听说晚上食堂有炖排骨和煎饼。新的组员怎么样?】
食堂里,安迟叙把蝴蝶留在自己的餐盘旁。她走后一秒晏辞微出现在她座位上,收走那只蝴蝶。
【师姐人挺好,好像太过信任我,给的担子很重】
临走前,安迟叙在包里发现她的回信:
【好好休息,晚上看不见你,别熬夜,项目做不出来就算了,还有我呢】
安迟叙带着一天的蝴蝶回家,蝴蝶们飞扬在包里一响一响,如雨点。
晏辞微送了她一场蝴蝶雨。夜里安迟叙对着橘子的照片,把玩着几只红蝴蝶,写好明天给晏辞微的话,乖乖在十一点入睡。
接下来几天她们玩的起劲,真把装高中生的游戏进行到底。好像她们是某个时间线上分班后意外分开的小情侣,每个课间都把上课写好的信交给对方,想象自己是异地恋一样幼稚又真诚。
【能不能让食堂出点辣的菜?好馋,再这样要点外卖了】
【我说一??声。不要我给的盒饭?】
【你早起不累吗?我心疼,除非你喊你家厨师代劳(ps,别想蒙混过关,我吃的出来)】
【一般是提前一天准备好,其实用不了太久。我明天有个外勤,不在办公室】
【那你教我,我自己做。去哪里外勤呀,年底了你是不是也忙?】
【其实就是切好,调好味道放进冰箱。就去逐光卫视那边,是忙,好几个项目,我跟你说……】
然后纸条的内容越来越多,越来越长。
从一个话题延展到三个,五个。
终于安迟叙忍不住。
在一个午间敲开了晏辞微的办公室门。
“团团。”晏辞微还想装生气。
看见安迟叙就破了功夫,眉眼柔成秋水,朝她张开双臂。
安迟叙苹果肌漾起细嫩的粉,也没遮掩一个笑,一步比一步快,一下跃起,扑进晏辞微怀里。
晏辞微接住她的小猫炮弹。被砸了下还挺疼的,晏辞微没有松手,抱的更紧,把安迟叙也勒疼了。
“想你了。”安迟叙揪着晏辞微的衣袖挠了下,埋进她的怀里。
呼吸慢慢发出些声音,短短的,真像小猫撒娇。
“想你了。”安迟叙松一口气,抬头捧住晏辞微的脸。
吻下去。
晏辞微还说带她出去吃饭。
被亲上就懵了头。
旋即被按倒,更无法抵抗。
“团,团团……午饭……”晏辞微也不说锁门,也不说工作。
更不说分开。她们说好没有分手,也该这样亲密。
“妈咪喂我。”安迟叙说的喂,自然是……
她含住晏辞微轻轻吮.吸。
* * *
结果还是要晏辞微喂午饭。
安迟叙赖在晏辞微怀里不走了。
晏辞微把一早准备好的盒饭拿出来,一勺一勺的喂给她家小猫。
安迟叙还踩她呢,拿手掌。吃一口推一下。
也就晏辞微纵着她,安迟叙都不敢想换个人,谁会在被咬了之后还喂这么贪得无厌的女朋友吃饭。
“你下周二有个。咳。会议。”好不容易喂完饭,晏辞微哑着嗓子,拿湿纸巾给安迟叙擦嘴。
安迟叙锃亮一双眼,圆溜溜的盯着她。
眨巴一下,不知道她说这个做什么。
“跟我开。”晏辞微叹息一声。
生活上她已经慢慢掌握了安迟叙现在的节奏。
工作上依旧有些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她。
听见她说不顺利,就想带她换个轻松点的。
发现她真的产出困难,就想给她提供思路。
晏辞微按捺几周了。年都翻过来,看着看着要过春节了。
她想至少在春节之前做好。
她和她的团团太久没一起过年。今年一定要团圆。
“组会。”晏辞微把一句话补充完,指尖抚在安迟叙眉尾,揉开粘连的碎发。
“啊……”安迟叙眼光波动一瞬。
晏辞微以为她也不想,也在怕。
“我会尽可能调整的。”晏辞微手没松。
依旧贴着她的耳发。近乎掌住她的脸,视线游走在她的灰眸里。
好像用眼神与她的眼接吻。
如此缠绵、情深。
晏辞微的掌控欲和占有欲没有随着成长消失。
只是变化成不同的方式。
比如这个叫安迟叙近乎溺毙的眼神。
安迟叙便不敢再眨眼,怕错过一秒,晏辞微就收了这么漂亮的眼。看向别处了。
“不担心你。”安迟叙紧紧抓住晏辞微的眼神。
晏辞微当然不会放手。
凝视许久。
“我相信你,姐姐。”安迟叙终于眨了眼,咧开一个笑,同样揉过晏辞微眼角的狼狈,化出一个实质的吻。
“你现在就很好。很好很好了。”她俯身粘腻的亲着,话语断断续续。
晏辞微拼凑起来听着夸奖,慢慢松了心情。
分离也变得异常难耐。
安迟叙站在办公室门口回头望。
晏辞微没有送她,埋下头已经在工作。
她在假装。在等安迟叙离去。不然她做不下去。
安迟叙也在等。
等待晏辞微的允许。
晏辞微终究没有挽留。
她们只是分开。哪儿需要挽留?
以后无数个日夜,安迟叙从组员一路升到总监。她们都不可能在同一个办公室工作。
现在只是未来的排练。
谁都懂。谁都舍不得。
安迟叙还是收回眼神,略过那紧闭休息室,迈出一步。
办公室门悠悠关上。
吱呀一声,爱人没了影。
晏辞微才敢抬头,久久凝望,流出一分思念。
她还没有做好。怎么敢让安迟叙回来。
* * *
组会如期召开。
师晚音她们小组到底没那么了解安迟叙,更不知道晏辞微的事。
只是听说过晏辞微和安迟叙的八卦,但谁敢编排公司继承人,听了就听了,都当是假。
如今看来,这近一个月了,晏辞微也没对安迟叙有什么特殊照顾。
当初的八卦肯定是谁造的谣。
安迟叙和组员先定了几个初版。
每人负责一版,今天开会是要让晏辞微这个总负责人定哪一版。
或者,哪一版晏辞微都不满意。她要她们全部重做也是有可能的。
师晚音压力有些大,发卡上的花都枯了,没颜色的白。
安迟叙看不得漂亮发饰枯萎,有点心疼,进门前还安慰了师晚音两句。
师晚音以为她是关心自己,还挺感动。
“你不用安慰我。你能把项目搞好就最好了。”她怕的是晏辞微看完几个版本,把她们一个组都批一顿。
又不是没出现过。《暴风营地》被晏辞微接手之后,师晚音经常听见慕风她们组从办公室路过,嘴里在哭晏辞微的痛批。
晏辞微眼光毒辣要求极高。能入她眼的东西太少了。每个策划见她,都免不了一顿骂。
这么一想,师晚音看开了。她希望她手下这几个人能有至少一个逃过一劫。
安迟叙不敢说话了。
她对她手里的东西尤其没有信心。这玩意儿还不如她三年前刚入行交出来的东西。
领域陌生,手更生。
安迟叙看师晚音的反应知道,她们会被晏辞微骂。
安迟叙意外有点期待。
晏辞微怎么可能骂过她,哪儿舍得。
今天会开这个例外吗?
她希望晏辞微能骂她。
推开门,晏辞微已经在会议室里了。
她让所有人都坐下,才收了平板。
远远瞥了一眼,安迟叙知道她是在做决策。
晏辞微想不出来时就喜欢拿着笔写写画画,以前是在她的草稿本上,她们两个人的草稿本不分你我,笔迹融成一团。
现在换成平板,有机会的话,安迟叙也想拿着写一写,说不定就想出来更好的策划方案了。
“晏总,我们准备了五个方案。让她们依次讲?”
“就顺时针顺序吧。”晏辞微听见这个“五”,眉头挑了下。
而后靠在椅子上一身疏懒,呼吸微沉。不知道的还以为她要准备午休。
安迟叙知道,她是进入思考心流,听的认真。
看来这个项目真的很重要。
安迟叙又看了眼自己的东西,心里咂嘴。
安迟叙排在第三位。
前两个组员讲的内容可圈可点,但显然不让晏辞微满意。
她表情没有变化,姿势随便换着,却没有透露出情绪。
只有安迟叙看得出她一双眼更深了,漆黑如乌云,散不开,拧着她的情绪。
安迟叙终于上台了。
对上晏辞微的眼,意外有些紧张。
紧张也紧张的像三年前刚入行的新人。
那会儿刚离开晏辞微,所有事都堆在一起,压在安迟叙身上。安迟叙什么都不会,第一次被唐殊要求上台展示,差点哭了。
晏辞微的眸光浅了点,韵起一个不成形的笑。
零零散散的更温和,她在用只有两个人能看懂的方式安慰安迟叙。
安迟叙额角滑过一粒汗,更紧张了些。
开口讲了两句,看见晏辞微终于有了神情变化,桃花眼稍眯,微妙的不满里带了点不易察觉的疑惑,反而放松下来。
越讲越顺,安迟叙说几句停了一下。
她好像有一些修改的想法了。
“……以上是我起稿的内容。”安迟叙讲完反而畅快了,额角的汗终于滴落在地。
安迟叙听见晏辞微动作的声音,心跳骤落。
晏辞微只是如常在平板上记录了几条。晏辞微向来不用秘书或者助理。所有的事都喜欢亲手整理。
不知道她记了什么。
安迟叙下台回到自己的位置,眼忍不住往晏辞微那里瞥。
“小心点,别招惹她。”师晚音小声提醒了一句,拍拍安迟叙的手臂。
安迟叙赶紧低头。
视线就这样错开。
晏辞微看见安迟叙发红的耳根,目光终于流露柔和。
五个人讲完。
晏辞微暂时没有说话。
空气慢慢凝结,谁都能感觉到那股近乎窒息的不适越来越重。
半晌,晏辞微翻完记的东西,叹息一声。
打碎凝滞,对众人下了死刑。
“我应该说过,不用赶工。师晚音,你们现在联系我开这个组会,是对这次的产出很满意吗?”晏辞微要开始骂人了。
安迟叙心跳慢慢加速。她真没被晏辞微骂过,也不知道晏辞微会怎么说她,情绪有些高昂,思路也通畅了,听一句脑子里一个想法,天马行空的,好像做白日梦一样。
“先说第一个。文化宣传最重要的点都能搞丢。你认真查过资料吗?不会只是百度了一下,就把简介上的抄下来……”晏辞微真挨个批评起来。
她的话向来一针见血,批评也不多说。问题说完就到下一个。
第二个多讲了几句,看起来是问题尤其多。节目内容冗杂,没有重点……
安迟叙听得好紧张。
多奇怪。她都演讲完了。按理说是学生时代的八百米跑完。
最累的部分已经结束,这会儿应该是她和晏辞微靠在一起摔地上,腿纠缠不清的,喝对方水杯里的水,听体育老师恨铁不成钢。
安迟叙对上晏辞微的眼。
那一眼冷得安迟叙发抖。她好像有点不认识这样的晏辞微。
晏辞微向来对她温柔,怎么会用这么冷的眼神看着她。
一个激灵之后安迟叙想明白。晏辞微看谁都是这样的眼神。
现在晏辞微不在她旁边陪她跑八百,而是她的上司。
她的上司要批她的内容了。
“我有些失望。”晏辞微第一句话稍微留了情面。
刚刚那个人她是直接骂写的烂。
但这么一句也叫安迟叙垂下头,不敢对上晏辞微的眼。
她知道她写的多烂。
被晏辞微这么说出来,好像遮羞布都没了。
她糊弄了师晚音,糊弄了组员。
唯独糊弄不了晏辞微。
其实也糊弄不了她自己。
“你上一份作品,是《暴风营地》第一期。你向来抓得好节目流程,会分配详略。更不用说升华的内核。今天这份稿子,这三点我一个都没看出来。”
晏辞微尽可能温柔了。
然她到底是该用批评下属的姿态,到底没有多柔和。
安迟叙死死低着头,应该也是被她说难受了吧。
晏辞微跟着心情也不好。
可她还是想说。
安迟叙不是说想在事业上闯出一片天吗?
不是说想独立取得成就吗?
安迟叙还有梦想。想带着娱乐圈改天换地,想改变人人都要人设的现状,想和她一起推进重内容轻营销的台本。
那就拿出真正的实力来啊。
不要把这种东西,当作自己的全力。
“能看出来你查了很多资料。但没有和节目融合。”晏辞微语速慢了些。
她真想安迟叙听进去。真想安迟叙好。
揪完安迟叙的问题,晏辞微转到下一个员工了。
安迟叙还迟迟换不上气。
下一个员工都快点评完,安迟叙才终于抬头。
呼出一口气。
看向晏辞微。
目光不经意碰在一起。安迟叙不知道从开口,晏辞微就一直在注意她。
怕她伤心失落,怕她接受不了批评。
她的团团是被她宠着养大的。高中时期老师的批评都能被她拦下。又向来聪明。何时受过这种苦。
晏辞微已经有些后悔了。也许她应该私下好好跟安迟叙说。
也许她真的该网开一面。她和安迟叙本就是伴侣,她就是应该对安迟叙不一样。
可安迟叙给了她一个笑。
满足的像得到糖果的小孩。
安迟叙在鼓励她。
给出这份批评。
* * *
开完组会就要去吃午饭了。
安迟叙跟师晚音她们走了一段路。
一个组的人都死气沉沉的,和安迟叙不一样,剩下几个组员真的尽力了,对这个项目就是没什么想法。
安迟叙笑都不敢笑,只能陪她们低着头,借口要去厕所,逃离了小组。
来到25楼。
晏辞微的办公室没有锁门。一定是在等她。
她轻轻推开,门比以往重。
才看见晏辞微压在门上,背靠着。
“啊,团团……”她背心被戳了一下,才感觉到安迟叙来,起身给安迟叙开门。
“没有生气吧?”急急忙忙迎接她,抱住她。
抚摸她的头,想找到哪怕一滴的眼泪。
被藏起来的,显眼的。
晏辞微不会错过安迟叙的泪,可当真一滴都没找到。
“没有啊。”安迟叙挤出一个灿烂的、盛大的笑。
像春日最绚丽的花朵开在灰败的冬。
“我不生气。”她搂住晏辞微的脖颈,整个人贴上去。
“真的,姐姐。我……我很高兴。”黏上晏辞微的脸颊,安迟叙才有了泪。
唰一下止不住,一层一层的往晏辞微脸上黏。
把晏辞微也弄得不知所措,跟着她一起掉酸楚。
两个人哭作一团。安迟叙却一边哭得不成模样,一边咬着晏辞微的脸和她亲吻。
直到晏辞微被吻得吸不上气。
安迟叙才搂着她去沙发上休息。
肩膀贴着肩膀,手臂缠着手臂。
两个人粘在一起,好像高中的体育课。就这样望着天花板也像望着c城始终的厚云。
安迟叙先笑出一声。
“你好奇怪。”晏辞微真没忍住,戳了安迟叙一下。
还有谁会被骂了还笑着吻她?
“之前批评你那次,没看你高兴。”晏辞微说的事安迟叙没有印象。
她抱着晏辞微蹭了会儿才想起来,大概是今年春天给她项目的事。
“不一样。”安迟叙使劲去拱晏辞微的脖颈。
热情的好像晏辞微是她的春.药。
“那会儿你是想阻碍我。想捧杀我。可是今天,你真的把我当作员工,当作一起努力的伴侣。你是想要我好。”安迟叙看晏辞微才会这么精准。
真把晏辞微想的一切都挑了出来。
“我很喜欢……我很需要你及时的批评,指正。”说喜欢确实太奇怪了。
安迟叙想,她可不是那种被批评了就嬉皮笑脸的抖爱慕。
嗯……也许她真是。
至少不是在工作方面。
“这样啊……”晏辞微被安迟叙又啄了个懵,思绪慢慢转起来。
好像拨云见日。
清晰了不少。
原来这才是职场上和安迟叙相处的方式。
原来真就这么简单。
晏辞微慢慢抿起柔和的笑。
眼里装着安迟叙最熟悉的蜜意深情。
安迟叙知道她明悟了,撑起身子低下头。
吻上她的唇。
……
吻到两个人滚下了地。吻到她们拉上窗帘,锁好门。
吻到彼此的氧气彻底成为对方的一部分。
她们终于歇下来。
安迟叙拿着准备好的饭盒,一点一点给她脱力的姐姐喂。
晏辞微没有抵抗。温顺的张开嘴。
眼里不再有任何不适。
被她的宝贝照顾,并没有什么不好。
晏辞微甚至有些喜欢这份依偎的感觉。
果然人都是有惰性的,喜欢被人照顾被人管。
她知道安迟叙照顾她,是因为爱。
“需要我帮忙吗?今天那份企划,不是你的正常水平吧?”吃完饭,晏辞微恢复了些力气,才好抱着安迟叙问。
她问也问的温吞,这方面依旧没有经验。
安迟叙就教她。
“半年没让我做项目,哪儿可能一下子给你个完美的。不过,我已经有思路了。”
“把你的平板借给我用一下吧?”安迟叙双眼弯成线,甜成蜜月的花。
只朝晏辞微讨要一件工具。
好像十年前的一个冬天。她找晏辞微借草稿本。
她不要晏辞微给她答案,不要晏辞微帮她做完。
只要一个草稿本,就够了。
晏辞微对上安迟叙的笑,心脏微缩,一阵恍惚。
以前晏辞微最懂安迟叙。看她一个眨眼都知道她想做什么。
现在屡次被她弄得措手不及,不知所措。
却,依旧爱着她。
还觉得新鲜呢,好像她的团团一天比一天更神秘,翘着小猫尾巴,留一道道爪印,等着她寻找,不给提示,坐在高处看她乱转,再跳上她的背轻轻踩她。
安迟叙永远会是她的小猫。她的女儿。她的爱人。
看不懂,那就再做些研究。
安迟叙是晏辞微的必修课。
而晏辞微的成绩单上没有A+之外的分数——
作者有话说:嗯……我们小团还挺爱慕的[闭嘴]姐姐的打骂都当糖吃
就是刺猬比起传统埃斯,更像引导型的d.o.m
第79章 第 79 章 有、瘾
一月下旬, 安迟叙拿着修改好的版本上楼。
距离师晚音定的第二次组会还有一天,安迟叙想先给晏辞微看一眼。
她自己对着一个内容看久了,很难看出问题。这方面还是晏辞微更专业。
望着电梯数字不断向上, 安迟叙不曾眨眼, 等那红光闪花眼。
再弯出一个浅浅的笑。
大半年过去。她不再是那个低着头,回避着晏辞微这个“前任”,怕她们再有牵扯的小小猫了。
安迟叙来得突然,也没通知晏辞微。
最近两个人经常做这种事,临时起意就去找对方。可能没什么正事, 只是想抱抱。可能只是思念。
也有可能是工作上的事。晏辞微不能算安迟叙的直属上司, 找她的时候不多。通常只是来她们这一层找策划总监, 顺道看安迟叙一眼。
安迟叙推开门, 就见晏辞微坐在位置上, 嘴里叼着水果烟,撑着头,没个正形,似有苦恼。
听见吧嗒的关门声, 晏辞微才惊醒, 抬眸看见她的团团笑吟吟朝她走来,赶紧掐了烟。
“也不跟我说一声。”那水果烟刚点着没多久。晏辞微也直接撇了, 扔进垃圾桶。
起身开窗通风, 再打开空气净化器,动作带着急切。
“团猫,去门口等我几分钟。我们不在这儿, 下去走走。”
一时半会儿烟味散不掉,晏辞微也不想安迟叙多吸,看她贴过来, 小幅度抵着她的背,把她送出了办公室。
“我不能进休息室?”安迟叙一直好奇那个朝她紧闭的门。
“一样的。去门口,电梯口也行。乖猫,我会很快的。”晏辞微关上门,不带犹豫。
安迟叙被锁在门口了,头脑转着圈。
她虽然知道晏辞微抽过水果烟。
但一直没看见第二次,以为晏辞微早戒了。
看来只是不让她闻见。
十分钟之后晏辞微出了办公室,这才敢抱住安迟叙。
安迟叙看她换了衣服,皮肤也带着香,忍不住动鼻轻嗅。
“清洁用的。”晏辞微头发也抹过水,发尾有些润。
“好闻。”安迟叙犯懒,干脆伸手要她抱。
晏辞微把她搂紧,几乎拖着,带她进了电梯,去楼下散步。
“团团,早跟我说一声多好。”早说她就不抽了。晏辞微低头,把自己埋进安迟叙的颈间。
“你这个又不臭。”安迟叙没说过介意,当然,再往前推几年,她也不知道。
“什么时候开始抽的?都不告诉我。”她一时忘了项目的事,被晏辞微一个拥抱暖了身子,软下去,缠着晏辞微发腻。
说是散步,两个人也就找了个位置坐下,还是抱在一起比较好。
“大一。学生会的人常抽,为了融入进去,就跟了。后面是……觉得很解压。”避了这么久,还是让安迟叙逮到了。
“我没有瘾。只是偶尔压力大了,想快速缓解一下。”解释的声音也很轻柔。
晏辞微在这种事上一直做得很好。比春天更甚,真正的温柔,无形中包裹安迟叙的全部。
“辛苦了,姐姐。”年底事就是多又杂。
安迟叙还是个新入职的小员工,她们组最近也忙。都是琐事,还不是项目,更消耗人精力。
“这会儿想继续也可以。我不介意啊。”安迟叙挠挠晏辞微的脸,把她粘连的发丝别到耳后,旋即贴上她的脸颊轻蹭。
晏辞微包容她,她自然也想还这一份爱。
圈着她腰的那双手收紧了点。
“不行,团团。这个对身体不好。”这也是为什么晏辞微一直背着安迟叙抽。
不告诉她并非隐瞒,只是不想让她也吸到。
“那你怎么还抽?”安迟叙看她执拗,反而笑出声,坐回她腿上对着她的眼,把她忽闪的眸光拉回来。
“压力这么大吗?要不要每天抽空休息一下?或者周末我们去约会?”安迟叙还真不知道晏辞微以往如何解压。
她们在一起的时候晏辞微向来事事从容淡定。
优雅如竹,很少见她焦虑恐慌,或者愁苦,到了不得不寻求外物的时候。
“可是只要抱抱你,就没那么难受了。”晏辞微说着把安迟叙往自己的怀里揽回来。
安迟叙一直是她的糖。当然也是她的解药——任何烦心事,只要安迟叙在她身边,就算不上烦恼,都可以迎刃而解。
她把安迟叙抵在胸前,又仰头。
桃花眼满含秋水。闪烁纯粹。黑眸也可以如此亮,秋光还会波动。
好像真在一呼一吸间释放了压力。仅限抱着安迟叙的时候。
“那姐姐可以多抱会儿。”安迟叙哪儿会拒绝,温顺的贴了下去,叫晏辞微抱了个彻底。
抱着也不安分。晏辞微一会儿蹭她耳垂,一会儿亲她脸旁。还若有若无咬她碎发,挠她痒。
安迟叙忍了又忍。想着她是在解压,没一口咬她脸上。
最后在晏辞微掐上她腰时忍不住。
咬住晏辞微发笑的鼻尖。牙齿都跟着晏辞微的笑一同颤抖。
“得寸进尺。”安迟叙抬手点过晏辞微的鼻尖,把自己咬出来的牙印抹平。
鼻尖真不是个好地方,安迟叙都不敢用力,怕留下痕迹。
待会儿晏辞微去开会,谁都能看见她的杰作,多羞人。
“可是小猫这么主动,不就是想要姐姐的欺负吗?”晏辞微吸到猫了,一毫米的脸皮都不要,丢的老远,还让安迟叙踩两脚。
安迟叙拿手掌拍她胸口两下,想从她身上下来。
又被她捞了回去,好好亲。
安迟叙沉下去,捧住晏辞微的后脑勺。
一点点把掌控权捏稳。
含着晏辞微的唇瓣,舔舐、吮.吸。
……
“可以的话,姐姐还是戒一下吧。”
吻过,安迟叙抚摸着晏辞微的头发,慢慢和她呼吸同频,确认她真释放完压力。
才卷着她的耳发,认真与她商量。
“既然舍不得我伤身,为什么还要自己伤自己呢?我也会心疼你。”蒙过晏辞微疑问的眼光。
安迟叙凑近些,低声解释。
好像在哄晏辞微。
“也不是很频繁。”晏辞微想她确实可以戒了。
以后她的团团不会离开她,有什么压力,让团团抱抱她就好。
嘴上没饶人。
晏辞微在以自己的方式讨要安迟叙的爱。
除了纵着她,安迟叙还能怎么选。
她是姐姐,是主.人,是妈咪,但也是安迟叙的爱人。
“可是我舍不得啊。我也不想你伤身体。”安迟叙顺着晏辞微的毛发。好像在摸不会突然扎伤她的好刺猬。
带刺是刺猬的天性,是她生存的壳儿。可面对爱人,刺猬也有柔软的肚皮。
这会儿肚皮被安迟叙一点点揉舒服。晏辞微靠在安迟叙怀里,笑得正欢。
她想咬安迟叙。想亲,想……
最后她却掉了一颗眼泪。
无声的泪是欢喜,落在安迟叙掌心。
安迟叙连她一滴眼泪都会接住,再吻着还回来。
“给我做什么?”该回各自岗位了。
安迟叙收到晏辞微从衣兜里摸出来的一包水果烟。
“最后一包了。你处理掉,我就不再买了。”晏辞微答应安迟叙要戒。
本来也没瘾。晏辞微断的痛痛快快。
安迟叙把盒子揉皱扔进垃圾箱。挽着晏辞微从小电梯上楼。
看着安迟叙在17楼离开,晏辞微抿起一个笑,跟回过头的安迟叙道别。
电梯缓慢上行。仅剩的一个人闭上眼深呼吸。
也许她对水果烟有点瘾。
只是这点瘾,被更深的瘾取代、屏蔽。
有一个人叫她上了瘾。这辈子都不可能戒断。
她也甘之如饴。只求陷得更深。
安迟叙到位置上才想起来,她好像忘给晏辞微看起稿了。
算了。她又有了新想法,自己再改改。这一版,晏辞微肯定会满意了。
* * *
第二次组会推进顺利。
晏辞微也不像以前,非要指定安迟叙做,挺客观的分配了任务,让安迟叙和另一个的版本结合,之后重新给正式版的方案。
改着方案就步入了二月,春节便快到了。
安迟叙接完这个电话,靠着栏杆吐出一口浊气。
真是造孽。
“怎么了,愁眉苦脸的。”师晚音也在窗边放松,看她叹息成这样,关心了一句。
何语檐蹭在安迟叙旁边也偷闲,闻言,侧头看向她。
“家里的事,烦。”能让安迟叙露出这个表情的,只有安予笙。
这次安予笙竟找到了遇少微。想问安迟叙怎么又走了,想让安迟叙回来。
末了难免吵架,遇少微把电话掐断,跟安迟叙说,安予笙这次病的有些重,和上次手术不一样,是长期慢性的,不好恢复。
春节都不一定能出院。这是遇少微复述的医生原话。
“母亲?亲戚?”何语檐就喜欢八卦。
她头被安迟叙敲了下。
“我可能会请假两三天。师姐,能行吗?”安迟叙才转向师晚音。
“去呗。真有急事再续都行。家事重要。”师晚音很好说话,就让安迟叙保持联系,记得看邮件。
安迟叙还没出差过,第一次在外用集团内部网络,不大熟练。师晚音还教了她好几下,她才成功连上了。
其实也不是很急。安迟叙记好方法,想着。
她不过是被烦到,想回家断个亲。
让安予笙歇了再来找她的心思。
尤其是通过遇少微那边。
安迟叙想着景桐人很好,她家两个妹妹也可爱。没想和那边断。
别因为安予笙的事,迫不得已和c城所有人断联。
那也划不来。
安迟叙准备买票了,想了想。
下班时去了25楼。
晏辞微并不在办公室。办公室门虚掩着,轻推就开了。
安迟叙入内关上门,走过会客的沙发,看见茶几上摆了一碗茶水,似乎还在冒烟,是刚招待过客人。
空气里也有陌生的香水味。
安迟叙挑着眉头走到晏辞微的书桌前,就看见显眼的红卡纸,和之前黏过摄像头的痕迹。
抚过摄像头曾在的位置。
原来自己以前是在这儿这样看着晏辞微。
难怪角度这么奇怪。晏辞微一定是故意,让自己看着一眼,又不许自己看得清楚。
若隐若现一般钓着自己。
这人心机多深啊。安迟叙没再多翻,走向那紧锁的休息室。
她猜休息室里也装了晏辞微见不得她的心机。
安迟叙伸出手按在扶手上。
好奇,想进。
又在打开前退缩,只有食指指尖留在发冷的扶手上。
吧嗒一声。
安迟叙还以为自己误触,打开了休息室的门。
身后忽然多了一道影。
从下往上的,剥夺走安迟叙的体温。
也黑了安迟叙的视野。
晏辞微的身影挡住办公室中心那盏明光。
幽幽的,贴上安迟叙的背。
头悄悄搭上她的肩膀。
带来些湿哒哒的感觉。
屋外下雪了。安迟叙嗅到雪雨的腥寒。
“很好奇吗?”晏辞微的手抚过安迟叙的指尖。
旋即掌心下压,贴合她的手背。
严丝合缝的,好像晏辞微的手掌就是照着安迟叙的手背长的。
安迟叙稍稍侧头。
她已经不再会被这样的晏辞微吓到。
反而怦然一颗心。
许久未见如此神秘鬼魅的晏辞微。
别有一番魅力。
“你好像一直避着我。”安迟叙声音变慢了,似乎被鬼气传染。
“也是我最后的秘密。”晏辞微掌着安迟叙的手,就这么打开了休息室的门。
原来她没有上锁。
一溜细小的缝吹开安迟叙的眼。
安迟叙眨过,浑身多了湿冷的压力。
晏辞微抱住她,替她推开门。
在允许她睁眼之前,斯磨她的耳根。
“说好,不要被吓到。”打开这间休息室。就打开了最后的隐瞒。
现在晏辞微的一切都在安迟叙眼前了。
安迟叙被猩红刺痛眼,却答应了晏辞微,没有闭眼,没有战栗。
只是仰头。
看见那件属于晏辞微的红婚服。
如吊死鬼一般,被高高挂在天上。
一半贴着天,一半贴着墙。好像一个人吊死多年,被s市的潮湿和梅雨拧成霉菌,松松垮垮的贴在墙上,靠近都是陷阱,一踩就能把你全身化作腐水,融入其中。
冬日天气阴沉。雪雨交加,窗外透不来多少光,冷调暗淡了婚服的红,像氧化后的血,已失去鲜活很多时了。
安迟叙朝那婚服迈了一步。
休息室没开暖气,温度骤降。她忍不住一个激灵。四肢被晏辞微锁的更紧。
安迟叙朝四周望去,才看见一个衣柜。
里面满满当当装着分开这三年,给她准备的应季款式。
从头到尾。帽子首饰鞋都有。明明不该有人穿过,却都皱了旧了。
衣柜上还贴着她的大头照。
好像晏辞微会把这些衣服取下,每一天每一天的搭配给不在身边的安迟叙。试穿,就好像她们还生活在一起。
又看见一个保险柜。从上到下。从22岁到15岁。
那里锁着安迟叙给晏辞微全部的礼物。
摆放整齐,每一层都坐着一只晏辞微的布娃娃。
好像每一个年纪的安迟叙都有自己的晏辞微,好像晏辞微连她送的礼物都不曾冷落。
只是墙壁、地板,甚至天花板。
都泼着无规律的红颜料。像凶案现场,像过年时杀了一百只猪,像屋子也死了,有谁剖开房屋的动脉,才会有这么大的出血量。
像遮掩着什么痕迹。
安迟叙走近了些。动作不是那么容易。
晏辞微抱着她好像拖着她,力道大得如同怨鬼,要拽着这唯一的执念下冥河。
可安迟叙还是凑近了。
她看见那些个红颜料之下,盖着一串一串的。
一模一样的字。
——为什么
可能这是晏辞微在晏家老宅常住的休息室。可能分开的那两年,晏辞微一直在这间办公室监视她的恨。
可能晏辞微是裴绮玲的女儿。她们的怨恨长得如此相像。晏辞微只要一个晚上就能复刻妈咪的作品。
被安迟叙丢下的晏辞微,22岁的晏辞微,最不幸的晏辞微。每一天每一分每一秒都在对自己发问。
为什么?
为什么她们会分开。
为什么安迟叙不要她。
为什么年少的承诺不能是永远,为什么要抛下她一个。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两年多,近八百个日夜。
没有一刻晏辞微不在想。
她的疯狂向来盛大又可怖。
却唯独不敢叫安迟叙发现。
藏到现在,她们已经重新拥抱彼此。
晏辞微温柔。连苦闷的疯也不要安迟叙来愁来哄。她一个人就能处理好。
安迟叙颤抖着手,迟迟的迎上晏辞微的怨恨。
“我现在有答案了。”晏辞微却及时,抵住安迟叙的手指。
不让她碰到肮脏的墙壁。
晏辞微不再有怨恨。纯粹的爱温和又体贴。
她抱着安迟叙转过身,连那一点怨气都不想让安迟叙看。
“……姐姐受苦了。”安迟叙真没被吓到。
恨而已。她早知道分手时晏辞微会恨她。再狠的恨她都能忍,那是她应得的,她不怕恨。
可能更怕晏辞微的不在意。安迟叙也没有她想象中的淡定。
只是没想到她们能一起战胜那份恨的苦。
“不算什么。”晏辞微蒙住安迟叙的眼,鼻尖轻轻蹭着她的脸。
而后慢慢的,试探着。
碰上她的唇。
被安迟叙激烈的咬住。
亲吻又急,又狠。
恍惚让晏辞微错当成恨。
掌心多出一条泪痕后,晏辞微才发现。
安迟叙一直爱她。
她也一样。
爱和恨多像,叫她们两个人都弄错了。
晏辞微松手,让安迟叙看清她。
而后扯下那件挂了三年的旧婚服。
“想看我穿上吗?”虽说很旧了,晏辞微有新的定制。
但她三年体型没有变化太多。依旧合身。
安迟叙点头之前,手就解开晏辞微的外衣扣了。
抚过婚服的布料。和给自己准备的那条是同款。
安迟叙有过经验了,掌着晏辞微的腰,教她脱穿。
一丝一缕的,帖服在她爱人身上。
三年前是逃离。
这一次,是亲手给她的爱人换上迟来的婚服。
再,一片一片撕碎。
……
保险柜里的小晏辞微都成她们互动的道具。
晏辞微被自己缝的,小小的自己盯着。
羞得眼里乱飞。
抓着安迟叙求饶。
安迟叙只管撕她这件用不上的婚服。
撕得像战损,像受伤。
多少有些凌虐的美。安迟叙一个没忍住。
天都黑了。
她来的时候是下午。这会儿都不知道几点了。
安迟叙好歹把晏辞微抱了出去。休息室里还有淋浴间,给她没力气骂她的姐姐冲洗。
“……不想*了。”晏辞微好不容易缓过来,看安迟叙还抱着她,一声啜泣,咬下去。
“给你清理,姐姐。”安迟叙无奈抱住她。
晏辞微嘴上这么说。身子还在往安迟叙怀里钻。
怎么停嘛。
“回,家……”晏辞微断断续续的敲着安迟叙的肩膀。
才让她停了手。
休息半晌。
晏辞微抿着安迟叙兑给她的热水,晕晕的往她身上倒。
她们真的一起回家了。安迟叙问过,今天可以相伴过夜。
但安迟叙打算第二天就出发去c城。
猛地一惊。
安迟叙摸过鼻子发讪。
她又把正事忘了。
“嗯?”晏辞微靠着安迟叙,头贴的紧。
心情是前所未有的舒畅。
安迟叙摸摸她的头,暂时没有说话。
“有件事,姐姐。”到了家,亲热完,安迟叙才开口。
“我今天其实是来跟你说这个的……不过你应该也知道了吧?”
安迟叙猜晏辞微一直在监控安予笙的状态。肯定知道她又病重了。
“啊……那个啊。”晏辞微的反应卡顿了下。
而后掌上安迟叙的手。
安迟叙手还没洗呢,黏糊糊的。
晏辞微不管不顾的撑开,和她手指相扣。
“所以,你要去看她吗?”声音静静的。
不再像动物的应激。
“不是去看。但我要回去三天。”安迟叙回扣晏辞微的手,也紧紧的牵。
汗都腻在一起。
安迟叙从晏辞微的掌心听见她的心跳。
晏辞微的心跳也很沉静,没有剧烈的波动。
安迟叙竟有些猜不透她的想法。
她却也不如以前那般急切,恐惧。
她们有的是时间,她还可以等。
哪怕像这样,过半年一年。都很好很好。
安迟叙闭上眼,往晏辞微肩膀上贴。钻进她怀里。
与她协同呼吸着。
她们的节律一致,潮汐一致。现在呼吸也一致,就要融为一体。
在安迟叙迷迷糊糊睡着前。
晏辞微开口了。
“那,如果她欺负你,记得告诉我。”不是阻止。
晏辞微亲过安迟叙的额头,给她擦过手,盖好被子。
两个人相拥而眠。
一同进入安定的桃花源。
……
翌日早,晏辞微送安迟叙启程。
安迟叙定了上午的航班,还有时间吃早饭。
吃过早饭上了晏辞微的车。
晏辞微给她收了一包行李,还清点了能带给景桐和妹妹们的礼物。
昨夜雨雪交加,今早又出了冬阳。机场地上还散着白茫茫的雾,透过玻璃窗向外望,天蒙蒙发灰。
s市的冬日不那么好过,冷又潮,过年那几日又有雪。今年提早了点,不过幸好没有堆积,航班不至于延误。
晏辞微陪着安迟叙在登机口等待,陪着她排登机的队。
两个人手一直牵着,不怎么说话,肩并肩。
直到队伍排到底。
晏辞微就要送她离开s市。
安迟叙回头一步。
杏眼装着圆圆的光。她想要晏辞微一个吻。
晏辞微终于笑弯了眼,上前替她整理围巾,指尖轻轻点过她的唇。说她调皮,不给这个吻。
“安心去吧。有我在。”
她在安迟叙身边,所以哪怕安予笙对安迟叙不利,也不会造成伤害。
安迟叙想去,就去吧。
晏辞微会一直陪在她身后。
做她的后盾,托举她。
安迟叙小碎步上前。
吻过晏辞微。
谢谢你一直在——
作者有话说:下一章就正文完结了,我继续搓,有概率今天内搓出来[撒花](搓不出来那还是明天)
扭曲的恋爱虽然好看,但落到实处,希望大家都能有健康顺利的感情和生活~魔.蝎`小`说 M`o`x`i`e`x`s. 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