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昨天是你吗?阿甜

作品:《全皇城都是我的附身卡

    于是,她开始格外留意掌柜上香的举动。


    但掌柜上香的顺序次次都不同,没什么规律可循。


    而且,掌柜掀开帷幕插香的动作极快,几乎在帷幔掀起落下的瞬间完成,快到让人连里面的神像模样都看不清。


    所以,里面到底藏着什么秘密呢?


    这日午后,阳光透过格窗,在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店内客人稀少,伙计们在柜台后打着盹。


    掌柜净手后拿起三柱香起身,竟是准备敬香。


    刚从制香房出来,准备找掌柜商量制香事宜的阿甜,心跳莫名加快,她悄悄将自己隐匿起来。


    阳光下,燃起的香烟从南方位的神龛帷幕中徐徐飘出。


    她悄无声息地溜到掌柜所在的神龛旁,那里恰好有一个高大的多宝格作为遮挡。


    她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蜷身躲进多宝格与墙壁形成的阴影里,紧挨着那幅深青色的帷幕。


    她伸出手指,极其缓慢地,将帷幕挑起一丝几乎看不见的缝隙,眯起眼凑近往里窥探。


    里面的秘密似乎就要被揭晓。


    但阿甜大失所望。


    里面似乎就是一座普通的乌木神鸟像,神鸟的模样在氤氲的烟气中有些模糊,香炉里三炷线香正安静地燃烧。


    一切似乎无甚特殊。


    就在她试图看得更真切些时,却猛地瞥见远处门廊下,伙计阿福正拎着新到的货朝这儿走来。


    阿福目光直直望向她的方向,脸上带着明显的诧异。


    阿甜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她像被火烫到一样猛地缩回手,帷幕迅速垂落恢复原状。


    “谁?”


    周掌柜自是发现这动静,抬步走来。


    她根本来不及细想,借着多宝格的掩护,弓着身子沿着墙根一溜烟飞快逃回了后院的制香房。


    直到在香炉前坐正,她的心脏仍砰砰狂跳,几乎要撞出胸腔。


    她一整晚都忐忑不安,不断回想着阿福到底有没有看清她的脸,又会不会多嘴告诉掌柜。


    她特意留心,干活时都躲着人。


    快到午时,掌柜的却找上门来。


    周掌柜神态如常,手里依旧拿着那把常用的紫砂小壶,仿佛只是要吩咐她去做某件寻常杂事。


    他甚至并未立刻看她,而是慢条斯理呷了口茶后,才抬起眼,目光温和却带着一种不容闪避的质疑:“昨天是你吗?阿甜。”


    阿甜内心暗潮涌动,面上却露出疲惫,她揉揉胳膊:“掌柜的,你问的是香窖吗?没错,昨天是我在后库封的香窖。”


    掌柜似笑非笑看向她。


    她抬手摸出一张折得方方正正的封条:“师父让我巳时前把新收的龙涎锁进窖井,免得走气。可我一个人搬坛子、贴封条、点窖灯忙不过来,折腾到午时才锁完门。”


    说着,她把封条往掌柜手里一塞:“锁完门,我就回制香房炼香了。”


    她顿了顿,从袖中摸出一块小小的窖牌,这是香使封窖时挂在腰上的竹牌:“我怕再出岔子,就把窖牌挂在门环上,权当做个记号。师父还夸我机灵,说那牌子一点没歪,可见我昨天专心炼香半步都没挪。”


    掌柜接过窖牌摩挲片刻,低头嗅了嗅她袖口残留的龙涎与朱砂味,抬头露出暧昧不清的目光。


    他终究只是轻轻嗯了一声,不知信还是不信,只是没再追问。


    “阿甜,库里的秋梨白快用完了。明日巳时,你随我入库房,挑些今年新到的雪中春信来做补充。”


    阿甜的心猛地一跳。


    入库房,她等了这么久的机会,竟真的降临了。


    她强压下几乎要溢出嘴角的惊喜,垂首恭敬应道:“是,周掌柜。”


    此时,阿甜脑海中已飞快闪过第二道库门上那把她窥探已久的锁,她一直无从判断究竟需要何种钥匙。


    此番进去,定要瞧个真切。


    翌日巳时,阿甜准时来到内堂,周掌柜已等在那儿。


    见阿甜来了,他微微颔首并不多言,只道:“跟上。”


    两人一前一后穿过熟悉的廊道,走向通往库香库的重重门户。


    阿甜的心随着越来越近的香库而越跳越快,目光紧紧锁在掌柜的身上,试图捕捉他取钥匙的每一个细微动作。


    周掌柜却忽然停下了脚步。


    他转身面向阿甜,脸上依旧是那副平和的神情,眼底深处却藏着一丝压不下的谨慎:“阿甜,库内重地,规矩不能破。”


    他声音平稳,边说边从从袖中取出一条宽约三指、质地柔软的玄色绸带。


    阿甜怔住了,眼睁睁看那条绸带在眼前展开,心中那份隐秘的期待瞬间被冰水浇透。


    “掌柜……”她下意识地想开口,却找不到任何合情合理的借口推拒。


    掌柜的要求,她岂能违逆?


    周掌柜并未给她组织语言的时间,语气温和却带着不容反抗的意味:“阿甜,我为你带上。”


    话音未落,那柔软的绸带已覆上她的双眼,顷刻间夺走了她所有视线。


    周掌柜粗粝的手指不知有意还是无意,轻轻划过她柔软的耳垂。


    像是一条鼻涕虫不小心落在她耳朵上,惹得她鸡皮疙瘩都不快地冒出来。


    她在一片黑暗里躲开。


    周掌柜手法熟练,在她脑后打了个结实却并不难受的结,确保她无法轻易挣脱或窥视。


    “跟着我的声音走。”掌柜的声音在前方响起,同时,他不容置喙地牵住她的手,引她向前。


    阿甜挣扎了几下,便听他笑道:“放心,这次不会把你怎么样。”


    现在已是羔羊姿态,挣扎也于事无补。


    阿甜索性用右手悄悄攥紧捏在手里、被磨得锋利的簪子。


    阿甜早已知道,第一道门是常见的铁锁,能听出掌柜取下一串钥匙打开。


    门吱呀一声开启,阿甜紧随其后。


    视觉被剥夺后,听觉和嗅觉变得异常敏锐。


    在第二道门前站定时,她听到掌柜拨弄一会儿,取出钥匙的细微摩擦声。


    这绝非寻常铜铁钥匙的动静,声音更为轻巧。


    钥匙被置入后,发出细微的咔哒声,随后便传来一连串极其轻微的机括转动声,似簧片轻颤,又似齿轮啮合。


    这是机关开启的声音?


    她心里沉思,未曾想第二道门竟然设有机关。


    但到底是用什么钥匙开启的机关呢?


    第三道门与第一道门一样是道铁门,门轴转动,发出沉重而沉闷的“嗡”声。


    香库终于彻底洞开,一股极其清冷却又难以言喻的异样香味扑面而来,那是她在外面从未嗅到过的香气,冰冷似雪,又暗藏生机。


    不知怎的,阿甜竟觉得这个香味有些熟悉,似乎在哪里闻到过。


    这种奇异的香味,闻过是忘不掉的。


    等等,每月初一十五甲巳一贵客带着匣子出去后,内堂燃的香不就是这个味道吗?


    掌柜引着她迈过一道高高的门槛。她努力侧耳倾听,试图分辨方位,耳边却只有两人极轻的脚步声回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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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感觉自己被引导着拐了几个弯,方向感在黑暗中逐渐迷失。周围安静得可怕,只有那奇异的冷香无处不在,仿佛渗入她的肌肤发丝。


    直到找到香材被带出后,阿甜仍在回味着鼻尖那馥郁的香气。


    那把她做梦都想窥见的钥匙模样,却仍无从知晓。


    陆漱玉问道:“所以,你觉得第二道门的钥匙并非金属材质?”


    阿甜点头又摇头:“我不确定,在那一瞬间我听到了太多声音。”


    陆漱玉点点头:“还有其他线索吗?”


    阿甜想了想:“香库里奇香的味道,与每次甲巳一带出匣子离开后,内堂里燃的香味道一样。”


    陆漱玉沉思:“这么说来,有问题的账本很可能就在香库中。”


    这香库,看来是非进不可了。


    她再看向阿甜,阿甜便有些为难地摇摇头:“倒是没什么其他重要线索了。”


    陆漱玉思考一瞬问道:“我换个说法,周掌柜身上有哪些异于常人的点?”


    阿甜歪头欲言又止:“周掌柜似乎……”


    在陆漱玉鼓励的目光下,她接着说道:“似乎格外迷信神佛。每隔几日便会请人上门摇卦解卦,等大师离开,还会在内堂神龛前上香。”


    “周掌柜上香,一般在沈巍来的前一日。沈巍来的当日,周掌柜会亲自前往香库取出新品。这简直太巧了,我本以为神龛里藏着什么东西。可上次他上香时,我偷看了一眼,里面只有一座神鸟雕像,其余没什么异常。”


    陆漱玉有些好奇:“什么模样的神鸟雕像?”


    阿甜想了想当时看到的模糊影子,费劲形容道:“我只记得那雕像尾翎颀长,利爪紧扣山石基座,神姿傲然。像是……”


    她眼前一亮:“像是凤凰。”


    “凤凰?他哪一日、什么位置上的香?”


    陆漱玉有预感,这几座神像便是眼下破题的关键所在。


    ……


    陆漱玉将得到的周立消息一一写下,开始逐一分析。


    周立的日常非常规律,规律到无懈可击。从卯时开店到酉时关店,每个时辰都有固定的事情要做。每日不变,也一个不落。


    他本人似乎没有什么值得留意的线索。


    那上香这件事呢?


    店铺是回字形走马楼,中央天井,八个方位各立一尊神像。


    陆漱玉早早了解合香居内堂构造,可对着平面图研究的时候,仍是一筹莫展。


    只怪掌柜的上香行为实在太过随机。每次似乎都是随便找三尊神像上香,像是恰好走到附近想起来,便上了香。


    陆漱玉想到阿甜的话,祭拜的凤凰神像,又有何寓意呢?


    她仔细回想自己这些年翻阅过的古籍,却一无所获。


    直到那天,她在街上游荡,闲逛到一个小摊位,摊子上摆满了各式各样鸟儿样式的发簪。


    她突然福至心灵,或许阿甜看到的神像不是凤凰,而是另一种神鸟呢?


    她心中已有了一种猜测,但自己也觉得荒谬。


    因此,不敢确认。


    陆漱玉回想起来,自己刚开始学习算术时,总会算出一些觉得过于离谱的答案。


    可娘亲说,不管再离谱的答案,都有可能是正确答案。


    自己的猜测有很大可能成立,毕竟一切有用信息聚集,得出的结论即是如此。


    陆漱玉的想法逐渐坚定。


    如果是另一种神鸟,那么一切就说得通了。


    神龛里一定藏着进入香库的钥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