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心思
作品:《小姐她又不见了》 晓晨,月明星稀,远山青黛,沉水漫影间,橘红灯影曳曳,正中处,画舫融入静谧山水间,薄雾如纱。
万物沉息,星移斗转,一辆独木小舟乍破水光,涟漪绕着桅杆荡漾开来,将这藏于山水间的秘境打破。
“公子,裴先生似有要事回禀。”
画舫之上,银怀瑾在听到随扈来报时,杵首望来,眸中瞬间清明,面上隐隐不安。
小舟靠岸后,裴先生直奔而来,眼中一片迫急,顾不上身后披风沾染湿露。
昨夜银家四兄妹夜宿郊外,围着炭火饮酒烤鱼闲话,如今正是酣睡的好时候。
银怀瑾暗自瞥了眼来人,随即放慢脚步轻声而来,二人走入船舱后才开始低语。
“公子,昨日午后太子府侍卫突然带了人马到西市大肆搜捕,属下昨夜才打探到他们所寻之人或许正是您与几位郎君,特赶来通禀一声,不知您与这位太子何曾有过瓜葛?”
得到消息后,裴先生立马赶来禀告,为了出城,不惜绕道地下鬼市而来。
银怀瑾眉头一沉,心中再是清楚不过太子缘何如此,自长安楼起,莫名遇见的身份尊贵少女,再到太子府前一遭,凭着太子对婳婳的执念,他们便躲不过。
好在他们阴差阳错下出了城,如今想要悄无声息离开也并无可能。
“你即刻回城暂避风头,抹去王府在京中的一切暗桩,若遇事不决,可由怀瑜名下商队来信告知,另外,吾尚需你派人走一趟江淮驿站,将此信送去大理寺。”
银怀瑾不过沉吟片刻,当机立决道。
如今婳婳再次失忆,早不记得与太子有过那样一段相守相伴的岁月,若非得已,镇北王府绝不愿再与谢氏皇族扯上瓜葛。
裴先生离开时,天光渐明,银怀瑾重回甲板上,不想银怀瑜突然地惊醒望来,在瞧见大兄时,神志还留在昨夜酒酣之时,举杯笑望来道:“大兄,再来一杯。”
说完随即又歪头沉沉睡去,不到明日,这酒一时半会儿是醒不过来的。
银怀瑾满腹心事走来,神思被无数桩纷扰心事束缚着,但望见弟弟妹妹在身旁睡得安稳时,眉眼不自觉地舒展开来,沉重心事随之一轻。
“大兄,我们非得现在就离开吗?”银怀珏自知酒量浅,贪杯不多,在画舫靠岸前清醒过来。
画舫靠岸,两辆马车停靠在岸边,银怀瑾温柔地将妹妹抱入其中一辆铺了绒毯的马车中,回转身来,不容抗拒道:“是,阿父阿母来信,让我们莫再耽搁,带着婳婳快些归家。”
家中确实寄来书信催促,只不过都被银怀瑾压下了,身为长兄,望着弟弟妹妹一路玩得开心,又岂可扫兴。
“那好吧。”银怀珏饶是再如何玩得乐不思蜀,也知父母心中无时无刻不在牵挂着妹妹,顿时泄气道。
“好好照看你二兄,待回王府,你也该及冠随父亲入军营历练了。”银怀瑾走到三弟跟前,拍了拍其肩,语重心长道。
这段时日来难得见大兄如此沉重一面,银怀珏收起往日贪玩性子,认真道:“是,都听大兄的。”
离京官道上,两辆马车颇不显眼地悄然而行,车夫听从大公子吩咐,尽量避开行人,只管一路往北,不必歇息,直至顺畅入了雍州境内时,银怀瑾这才松了口气。
下榻客栈中,银怀瑜酒醒之后,才知他已不在长安,怔然之际,终是没多问过一句为何,按照原本计划,银家四兄妹在长安碰面后,他将一路东行,随运河南下,去往岭南道,再随更大的商船出海,见识更广阔的天地。
“来来来,今夜我们兄妹四人在此共饮一杯,只当为吾践行。”客栈雅间中,银怀瑜举杯,笑吟吟望向另外三人道。
离别气氛无声蔓延,对着二兄,银婳忍不住地哭红了鼻子,眼睛湿漉漉望来时,叫人不忍辜负。
银怀瑾与银怀珏俱是不舍,一个过于稳重,另一个则混迹行伍,不可轻易掉泪,兄妹四人杯酒下肚,心头蔓起酸胀来。
“大兄,家中往后还得靠你多多费心操持;三弟,往后收起性子,好好辅佐大兄;婳婳,阿兄盼你一生喜乐无忧。”
道尽离别后,银怀瑜纵身上马,笑着挥斥而去,留给身后几人潇洒绝热背影。
“二兄此一去,到何时才能归来啊?”
银怀珏茫然问出声来,神情里满是担忧,可惜无人知晓答案。
夜阑下,兄妹三人依依不舍地站在客栈门前的灯笼下,影子无声息地投落在清寂来侧处,暗影中,谢时衡孤身而来,疲乏与戾气融为一体,唯眸光轻柔望来,当中处,少女身影熠熠。
他的婳婳,就在眼前。
“回去吧,明日还得赶路,今夜好好休息。”银怀瑾回身,淡声道。
银怀珏与银婳自然听从,兄妹三人往楼中客房走去。
谢时衡下意识追出,‘婳婳’二字含在喉间嘶哑难发,唇畔干涸得如同龟裂般,这一路快马追赶而来,唯有心头执念让他支撑至今。
“殿下且慢。”身后处,隐时纵马疾驰而来,马蹄“哒哒”声落在青石板上,当中可窥视来人有多迫急。
隐时翻身下马跪在谢时衡身前,以身拦路掷地道。
谢时衡耗尽全力勉强稳住身形,脸色煞白望来,手抵在唇畔,隐忍着肺腑间汹涌而来的血腥气。
“殿下九死一生归来,贵妃不知您与银家渊源,必不会故意诬陷为之,您这么多年来始终耿怀于皇后身死一事,倘若银家未必清白,殿下仍要坚持吗?”
离开道观那夜,殿下并未返城,城中宵禁于寻常人或许禁令如山不可违背,但于一国储君而言,不不过摆设罢了,何人敢拦。
城郊一夜细雨绵绵,寒霜薄雾,殿下却偏偏寻了一座隐蔽客栈,站在雨中淋了一夜,眸光却偏偏固执地望向屋门外的离京之路。
隐时无声陪着殿下站在雨中,那一刻,他从未觉得殿下是如此的陌生。
这一路行来,他陪在殿下身边,见识过他的杀伐决断、运筹帷幄,仿佛将天生的薄凉无情刻在骨血当中,直至第二日雨后初霁,两辆马车迎面而来,当中一辆被风不经意间掀起帘幕时,他终于懂了这份自我折磨下的结缔。
马车顺当远去,车中之人对这背后一切毫无所觉。
下一瞬,强撑一夜之人终力竭倒地,唇畔处,难得露出一抹意足笑意。
好在隐时眼疾手快,满眼惊惧下,被殿下身上传来的滚烫如火吓了一跳。
休养不过半日,醒来时殿下如同魔障般不管不顾纵马而来,出长安城几百里,追着马车一路而来。
“再者,银氏一族世世代代镇守漠北,几乎避世而居,皇权与藩镇自古从来井水不犯河水,银家人未必乐意与殿下您扯上联系。”
说话间,隐时从怀中取出一物,递到太子跟前,继续道:“殿下请看此物。”
夜风袭来,客栈门廊下的两盏迎客灯笼如无根的浮萍般晃荡,昏暗灯影下,谢时衡再撑不住将隐忍多时的胸腔闷意咳出,手中案牍上,银怀瑾辞去大理寺少卿的文书被鲜红浸染。
隐时错愕望来,面上无比担忧。
喉间温热再次袭来,谢时衡阖眼背立,死死咬紧唇畔,指节死死扣在手心当中,泛起青白。
“强压下此事,孤不允。”
再出声时,谢时衡低沉声道,当中莫大不甘之意叫隐时不由狠狠蹙眉。
在殿下心里,银小姐远比他所想的那般重要。
“这是孤亲手给婳婳准备的,明日之前,由你亲自交由银怀瑾,孤的意思,他会懂的。”谢时衡身如强弩之弓,胸口处传来撕心裂肺的疼意,浑身如同浸在寒水当中,再提不起一丝力气。
他看重之人,哪怕有违天道伦常,亦不可能放手,婳婳,只能是他的。
“殿下交代之事属下必会办妥,还请殿下爱惜性命。”
人烟稀少的暗巷之中,寻常人家早已闭户酣睡,今夜黑云密布,愁云惨淡,二人离开后,停留之地,落下几滴暗红血迹。
翌日,春光难得无限好,银婳独自坐在马车当中,不知为何,她总觉着今日大兄怪怪的,与她说话时总走神,也不同往日般在车中教导她习字。
马车外,银家二子骑马随护马车,诚然,银怀瑾的恍惚走神连一向大大咧咧的银怀珏也察觉到了。
“大兄昨日可是没休息好?”马背之上,银怀珏关心兄长道。
银怀瑾略显心烦地揉了揉眉心,随后才随口道:“是有些,昨夜窗外不知打哪来的野猫,扰人清静。”
马车中的银婳也在留意着兄长,闻声间探首含忧望来,额间一缕头发翘着,水灵灵的眼睛当中透着天真。
银怀瑾突的被逗笑开来,真正扰人清静的哪是野猫,分明是一头时刻惦记别人家中懵懂天真兔子的狼。
堂堂太子千里追来,竟只是为了送上一匣子哄小孩子的糖葫芦,若非早有耳闻其名,否则还真要小看那位天之骄子的本事了。
马车一路北上,物候转暖,银怀瑾装作没瞧见婳婳唇畔不时沾染上的糖晶碎屑,眸光暗了暗。
心头不禁暗骂这位太子殿下也太没分寸了,难道不知糖食多会蛀牙吗?
于是乎,银怀瑾终于在某日瞧见妹妹望着空匣子里装着那刻字的木签时,终于知道自己还是低估了那位太子的无耻心思。
任谁如何能想到,殷红果子后,会藏着那样一句关乎风月的话来。
“婳婳,孤好想你。”
又是一年隆冬,含元殿中传来婴孩啼哭声。
“恭喜娘娘顺利诞下小皇子。”寝殿之外,中郎将从外走来,入殿中时径自褪下外袍,含悦走入内室,止不住满脸笑意道。
“兄长同妾之间无需多礼,往后皇儿还需仰仗舅父呢。”
李昭仪生产完不久,身子尚虚弱,殿中炉火烧得极旺盛,丝毫让人感觉不到殿外的风雪气。
“娘娘说哪里话,我李家能在朝中站稳脚跟,全赖娘娘福泽庇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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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春太子大病一场后,性情大变,多次拒陛下传召不说,便是偶有的几回露面,也一副嚣张跋扈、狂妄模样,弄得朝中不少大臣对其越发的失望。
李氏兄妹看在眼中,关起门来心中不知有多高兴。
如今李昭仪诞下龙子,兄妹二人的野心早已不再只潜藏于心。
他容家能做到之事,李氏兄妹自是不愿落于人后,要争,便争这天下第一的宝座。
“嫔妾刚生产完,身子还使不上力,兄长不若替妹妹将皇儿抱去给陛下瞧瞧,顺带赐名。”兄妹二人望来相视间,已然心照不宣的谋算起来。
此刻天光熹微,陛下该在太极殿议政,往日便能看出陛下对老来得子抱有极大欢喜,李昭仪此举,更是要叫前朝后宫都知,陛下膝下,还另有一位皇子。
李琦微愣,眼见昂首之人目光灼灼望来,当即明白过来深意,能得陛下在百官面前亲口赐名,便注定了此子往后与后宫中那些碌碌无为的皇子不同。
“还是妹妹思虑周到,臣这便将小皇子好生呵护带去。”
太极殿中,果然不出李氏兄妹所料,陛下在望见小皇子朝自己笑时,当即龙颜大喜,略微沉吟片刻,亲赐名讳:嘉瑞。
百官赫然知晓其意,当即乌泱泱同声恭贺道:“恭贺陛下喜得麟儿。”
唐明帝笑满开怀,大殿之上,君臣一派合乐,天子旁侧处,李琦暗暗不动声色地站在空无人的储君席位上,不由低头望向尚在襁褓中沉沉睡去的小皇子,眼中笑意尤盛。
朝堂之上,不少官员留意到此举颇为逾越,却偏偏选择笑而不谈,今时的太子殿下,身后无外戚相助,地位根基并非牢不可破,陛下心意从未在过他身上。
太子府中,苏言卿听到宫中消息后,火急火燎地赶往太子府。
不想嘉禾郡主也闻讯赶来,二人不期而遇。
“见过郡主。”草草打过招呼后,苏言卿头也不回的抬脚往前赶路。
嘉禾郡主站在身后处愣了愣,有种被人忽视冒犯的感觉。
“站住,不许抢在本郡主前头。”嘉禾郡主快步走来,眉头微蹙间,极不悦道。
苏言卿被唤得莫名,忍不住过头望来,哪知少女高昂扬头从旁径直走过。
苏言卿:......
随即,苏言卿学聪明了,身影稳稳跟在娇艳少女身后,亦步亦趋,眸光不时偷望而去,唇畔间始终噙着一抹笑意。
进屋那刻,嘉禾郡主再无顾忌地提起裙摆直奔清冷落拓的殿中而去,娇呼声道:“太子哥哥,大事不妙,李昭仪今晨诞下一子,得陛下亲自赐名,百官们都在说那是陛下最得宠的皇子。”
嘉禾站在太子身侧,说完后只觉屋中竟比外间风雪还要冷,不禁环首望去,偌大殿中竟一个火盆也无,难怪如此之冷,叫人忍不住地哆嗦。
谢时衡身披玄黑常服,临窗而望,眼间淡漠如常,院子当中,一株叫不上名的半大树苗捱在风雪当中,却叫留意之人瞧得出神。
苏言卿后脚走入殿中,冷得不由拢了拢身上狐裘,唇齿寒颤望来,神色间布满担忧。
吴风立在一侧,瞧见二人冻得不行,忙吩咐侍从下去端几个炭盆来。
殿下自己习惯了寒凉,连带着府中人穿的都比往日多些。
半响后,谢时衡回身望来,眸底深处的相思被压了下去,神情平淡示意二人道:“坐吧。”
殿中仆从很快奉上热茶与火盆,身上的寒气终于是少了些。
殿中清静无声,谢时衡不时抵手轻咳几声,面色白皙,轻薄得如同一张纸般,久病面容叫人看了心头不舒服,原本准备了一箩筐话正打算说与太子哥哥听的嘉禾郡主哪里忍心再开口。
这一年来,太子府闭门谢客,不知惹来多少非议声,朝中官员个个见风使舵,见太子府式微,一个个避退三舍,车马从门前经过都怕沾染晦气般。
他们又哪里知晓太子哥哥这么多年来独自支撑心里的苦呢。
喝尽一盏茶后,嘉禾郡主再待不下去了,收敛脾性乖巧告辞离开,回去时,又将长公主府中的库房搜刮一空,吩咐人大摇大摆送去太子府上。
驸马见女儿如此,不由担忧望向妻子,城中近来风声他不是没听过,太子殿下如此境地女儿还这般殷勤的跑,当真无事?
长公主斜躺在铺有整张上等狐毛的软椅上,额间花钿雍容富贵,眼睛风情望来时,笑着似安抚般轻拍了拍驸马手背。
翌日,长公主进宫一趟,宫中又送来几车招摇的御赐之物。
世人只道陛下一惯的骄纵长公主,她的女儿嘉禾郡主是这世间最尊贵的小娘子。
驸马跟在妻子身后,亲眼望着那些御赐之物被抬入府中,看过管事送来的造册时,终于懂了妻子为何这般纵容女儿。
百年人参、千年灵芝、上等鹿茸、长在雪山之巅的雪莲花......
滋补药材占据大半,陛下这份心思,也只有受他信赖的长姐才能窥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