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7. 复盘

作品:《女帝驯夫手札

    “陛下来了,怎不宣我迎驾。”行如挥退两名小童,起身向云簪行礼。


    云簪抢了她的软靠,摸了摸空瘪的肚子,觉出三分饿,拈起桌上花糕便吃。


    “唔,不错。不是东都府的点心。”


    “西北奶糕,昨夜快马入京,今日还新鲜。陛下再尝尝这个麦麸茶,奶香扑鼻,麦香浓郁,略有焦糖风味。我特意向牧民学来,喝这个顶饿。”行如斟一盏奶茶递与云簪,见她喝了,笑问,“如何?”


    “唔……香中带腥,有点好喝。”云簪久居南边,尝不惯奶腥味,“国师从西六府回来?”


    盏到唇边,行如轻抿后放下:“陛下觉得腥,定是我手艺不到家。西北人煮起此茶,非常香浓。她们不喜种谷,喜欢放牧。从前,摩尔人以羊牧狼,如今她们驱狼养羊,既自由又富足。


    北府地区往西,大片良田沃土,当地人远牧近谷,民生安稳,商贸繁荣。”


    “天下安定。”云簪听出这四字,另一层意思:百姓不想打战。


    “国师的意思朕明白,但国师见过大都护,也去了雪草三城。大都护、当地郡守是否这个意思?”


    行如婉约微笑,指着四方格里的麦麸:“西北物阜民丰,马强粮足,若真要打,东都倚靠江北水师二十万兵马……不一定赢。”


    云簪微微吃惊,行如是母皇西征的军师,现今走了一趟西六府,断然不会错估两边形势。


    “朕今日收到户部、兵部的联名奏折,大都护要今岁天阙山镇边军的军资,朕该不该批送?”


    行如放下奶盏,扬眸盯向云簪,无形中把问题抛回去。


    云簪眸光亮泽,映得他人无所遁形,也照亮她自己的内心。


    “是。当年,母皇西征得胜,留下五万镇边军守在天阙山,谨防摩尔人再跃天阙山侵我疆土。他们是大庆的将士,朕的子民。”


    “可是,近年来,大都护陆续在西六府设立屯边营,无召招兵,反倒问朝廷要粮饷养这些不在军册之人。”


    行如微笑:“陛下出事那年,雪草两城正式囤兵。大都护防范于未然,将屯边营并入镇边军,递了花名册入京。江天浪留册待定,报了东方川,发了军饷出去。”


    如今这事又搁在案头,等云簪拿主意。


    “国师觉得朕该不该发军饷?”


    行如拿过搁置的拂尘,起身走向西北窗口。东都偏南,吹得是东南西北风,入秋后转西北风。


    “陛下心中已有答案。只是,陛下要个心安。今年,西风格外早,大寒之象。”


    “大寒,恐有雪灾!”云簪呢喃。


    行如回过身,正好见云簪拿糕点,颇有儿时俏皮情态。


    她含笑道:“陛下收了军册,军册有名,就是陛下的将士。陛下说了,他们是大庆的子民。陛下对子民,焉能置之不理?”


    云簪差点被糕点噎住,咳了一声,捧起奶盏咕咚咕咚两口。


    “咳……行,朕明白了。”


    行如知道她早有成算,陪座喝茶,又递糕点:“慢慢吃。陛下别学太上皇,早晚累出病来。”


    说着,她握住云簪的腕脉,搭了一会,“失血伤体,脉平不显,金蝉圣蛊确实大不如从前。”


    云簪收回手,想起勤政殿还有堆折子等着,不能多留:“此乃小事,总不能一直靠一只蛊虫硬撑出个身强体壮。”


    行如不赞同地摇头:“女人为帝本就不易。陛下又要传承子嗣,生产时更是凶险。若有金蝉圣蛊傍身,产后修复加快,早日康健。而陛下在没有生育前就消耗掉金蝉圣蛊的活力,生产时又待如何?”


    云簪摊摊手,撇开这话题,如儿时般撒娇:“先生……您就没有其它话对学生说?比如,东山府紫燕郡,紫燕乐团?”


    行如无奈道:“臣还是小看陛下。臣乍见陛下,以为陛下会问太上皇现在何处。不曾想陛下先问西六府,再问东山府。


    呵……先生老了,跟不上陛下的思绪。”


    云簪听她玩笑,接话道:“五毒银花告知朕,母皇和父亲去往学海儒门,寻找五毒银容。”


    行如颔首,又感欣慰。


    陛下对五毒府君已有信任,说明她和楚天机冰释前嫌,关系突进。如此看,此番太上皇交待的任务,圆满完成。


    “太上皇和东暹王确实出海寻找无涯阁。”


    云簪沉默片刻:“先生以为他们可有把握寻到五毒银容?”


    行如凝视窗外浮云,想到多年前的场面。


    “东暹王年少时曾见过五毒银容,也去过无涯阁,应能寻到岛上。”


    云簪观她神色郑重,似乎不像口里说得容易。


    “先生认为此事尚有变数?”


    行如:“正是。当年辅助东暹王起兵,后提议划江而治者,正是学海无涯阁之人。此人死在江南,为我亲手所杀。”


    云簪:“……先生代表得是大庆,背后是母皇。父亲的军师身死,无异于他背弃学海。他们上岛会遇到阻碍!”


    行如轻叹:“陛下,远水救不了近火,吾等着急也无济于事。至于南蜀之事,望陛下多多费心。”


    云簪明白她的意思,五毒银花若等不到母皇和父亲带银容回来,定凶多吉少。


    霎时间心绪低沉,楚天机知道后该多难过。


    行如:“陛下不必太过忧心。命数虽由天定,但人所能为,正是逆天改命。”


    “逆天改命。对,母皇一直说,她本是周朝末代女帝,却坚守信念,东山再起,重建新朝,正是应‘逆天改命’四字。”


    行如称赞:“陛下比太上皇面临的局面好太多。陛下不问其它事吗?”


    云簪回过神:“朕在南蛮近三载,母皇与先生可是知晓?”


    行如颔首:“知道。陛下虽失忆,仍在做喜欢之事。太上皇知道后,说:甚好。”


    云簪释然轻笑:“呵,果然。母皇又给朕三载自在。四岁往绿风郡,八岁返京,前前后后算来,朕在宫里、宫外的时日相差不多。”


    行如亦笑笑:“如今陛下长成,独立亲政,往后是巡守天下,还是坐朝理政,皆在陛下一念之间。”


    云簪明了,纵使母皇不在庆宫,仍守护着她成长。心暖暖的,唯愿他们此行平安顺遂。


    心情略轻松些,她生出追问旧事的好奇。


    “母皇设计楚天机……究竟从何时开始?”


    行如料不到她一针见血,干笑一声:“呵,年代久远。臣一时记不真切!”


    云簪无语,翻起旧账:“朕每年两季、两幅画像送往绿风郡,辛苦先生了。”


    “哈,见证陛下成长,先生欣慰之至。”行如展颜。


    云簪:“十五及笄前,朕出京坠崖,祁庚和伊兰仇给朕服用生克蛊。生克蛊出自于楚天机,经母皇提点,被梁青芙盗走转卖……如此看,母皇布局应在那之前。”


    行如略作思索:“更早。”


    云簪:“她招楚天机入宫伴驾时?”


    行如仍摇头。


    云簪不想再猜母皇这等精于算计者是何时布局,直切要害:“不如先生说说紫燕乐团!孙太公是何时与紫燕乐团搭上关系?”


    行如哂笑:“陛下不想知道太上皇用心?好吧!紫燕乐团确实多数是周人和摩尔人混血,不过,他们也确实爱着故土。偶然之机,遗民返乡遇上孙太公。孙太公提议那人重建乐团,这就是百年乐团由来。”


    云簪见过乐团老板:“孙老板?”


    “正是。”行如放下金边瓷盏,“乐团中的人不全忠于大庆,亦有西六府三城塞进去的探子。入大庆腹地,探查朝廷、各地军衙动向。”


    云簪想起当年被紫燕乐团送离胜争府:“紫燕乐团和六府都护是何关系?”


    行如扬眉:“紫燕乐团台柱名唤琅嬛,天机的舞师。她是雪草城郡守蔓草姊妹的女儿,蔓草命琅嬛与都护府联姻。”


    云簪轻嗤:“可都护长子清朗死了。”


    “联姻失败。”


    女子恣意好玩、男子有野心,没法正正当当走在一起,反惹都护日冕厌烦。


    尤其琅嬛,对都护日冕有意思!一女二夫,琅嬛有野心实力,也要看她玩弄的男子愿不愿意买她的账。


    都护日冕不愿,宁可杀儿向朝廷表忠心,也不想身败名裂,引西六府启战。


    行如:“都护府与雪草城已经势同水火。清朗已死,青虞为质,日冕动气伤身,恐是……大限将至。”


    云簪愕然,一直听说日冕是奇人,没想到也有病弱之时。


    “都护若死,西北必乱。”


    “不错。是以,在离开西六府前,以飞信通知朝廷,对西北加强戒备。”行如执起奶盏,一口喝尽。


    云簪担心西北局势,想起早年间望图袁湘接管西六府,恐怕时间上来不及。她起身准备回宫,寻东方川商议。


    行如诧异:“陛下这就要走,没有其它疑问?”


    云簪觉得事情已经很清楚。


    行如:“既然陛下没有疑问,臣有一事请教陛下:陛下明知东皇墓乃是掩人耳目,清儒死在学海,为何同意刑部重启清儒案?”


    云簪只得坐回去:“清儒确实该死!但我要借清儒翻案之事,重整刑部,并重建隐卫营。”


    行如发现云簪一点不好奇当年的事,想来她抽丝剥茧,已经知晓不少。


    “听说,陛下今日还收了吏部的折子,上面写满官吏渎职之事。”


    “不错。”


    行如:“陛下也罚臣的俸禄吧。当年太上皇想让陛下出宫,假作沉船案,却未料到遭人布局利用,炸了卧秋山水坝,致洛川江大水,淹了两岸三府。


    当夜,陛下出宫,臣就在刑部尚书清儒府上,请他开城门放陛下离京。不成想,臣前脚出城,清儒后脚跟上,竟将假戏做成真。”


    云簪早猜到这茬,清儒前往洛川江,想拿住母皇、父亲。与清儒合作的白莲教伊兰仇、祁庚等人就守株待兔,想活捉她……至于祁药儿这出,有待证实。


    行如:“太上皇原本设想,陛下在外逍遥数月,权作成年之礼。未料到隐卫营渗入白莲教徒,清儒及直隶部下背叛太上皇。”


    “洛川江大水是伊兰仇所为,太上皇坠江,东暹王跳江相救,因洛川江上游决堤,水浪巨大,东暹王力有不逮,险些溺亡。”


    云簪听闻这番话心尖微涩,可惜没在绿风郡正式见母皇、父亲一面。


    行如走向窗口,眺望宫城连绵:“臣得知事情有异,赶往洛川江,终究慢了清儒一步。他已寻到落水的太上皇与东暹王,又将二人囚于学海府。”


    云簪不敢想母皇与父亲当时经历,更觉得重启清儒一案属实正确。她就是要清儒身败名裂,遗臭万年!


    行如感慨:“那真是段灼心日子。好好一盘布局被自己人搅乱。陛下和太上皇双双出事,臣顾此失彼,遂遣人送信给五毒府君请她相助。


    她命楚天机出南蜀寻陛下。


    臣则前往洛川江下游寻找太上皇。寻到时,东暹王伤重垂危,险些被清儒所杀。太上皇以金蝉蛊护他,救下两人。臣带人赶至,拿下清儒。他见大势已去,愿以死谢罪。”


    云簪微顿:“学海沉船是母皇命清儒所为?”


    “没错。清儒当死,太上皇要他死得其所,借以利用,引楚天机知悉她和东暹王死讯。其中用意,陛下当明了。”


    云簪平静道:“引他生出同病相怜之意;引他怜惜女子不易;朕不在母皇身边五载,他却陪在他们身边,引他惭愧负疚之心。


    先生把朕画像送往绿风郡,他以画像作陪,日复一日,留了心、生了情。”


    在白莲教总坛,他认出朕,才会不顾一切救朕,再不像初时,任朕被人带往荷卿府。


    云簪对母皇的安排深深叹服。


    “有时朕觉得在母皇心中,楚天机比朕重要,庆国比朕更重要。”


    母皇不仅要收服楚天机,更想要楚天机接东方川的位置,所以她会让东方川把江北水师的权柄交给楚天机。


    行如笑着摇头:“陛下若不喜楚国公,权当他是臣子,后宫一摆设。陛下若真心喜欢他,他又唯陛下之命是从,岂不两全其美。


    太上皇所做一切皆为陛下,陛下于东宫门前的豪言壮语,她一直都记得。


    普天之下莫非王臣,楚天机不能嫁别人,只能嫁给陛下。”


    云簪回忆起那时的野心和嚣张,逼得楚天机连日逃离东都。两人你来我往,终究打个平手。


    “没想到母皇在那时就已布局。”


    行如依旧摇头,提点道:“更早。”


    云簪再往前追溯:“那是朕离宫前往南旋寻找父亲,她招楚天机入宫伴驾时?”


    行如莞尔:“会不会是陛下出生,太上皇与护国将军定下娃娃亲开始呢?”


    云簪失笑,端起行如重新沏的奶盏,虽说后味有点腥,但前味馥郁,奶香、麦香令人安心,不觉想到“母亲”一词。


    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


    她放下杯盏,思及一个问题:“先生,世上有什么蛊可以改变人的肤色、形貌、身高吗?”


    行如摇头:“蛊之一道,臣并不擅长。”


    云簪顺势道:“隐卫营副统领柏山,应当知晓。不如唤他出来,朕向他请教一二。”


    行如脸色微微僵硬,没想到云簪剑锋一偏,打她个措手不及。


    云簪一笑,又做起解释:“隐卫营经此一役,四分五裂。朕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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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重建隐卫营,而隐卫营令牌在柏山手中。”


    “是。”行如抿唇,保养得宜的脸上露丝烦扰,“早知道陛下会问他,就不留陛下。陛下身边的隐卫楚让受了重伤?”


    云簪毫不意外道:“常安喜明说他避开要害,私下又说他伤了经脉,往后影响用剑。待他醒来,朕会封他做一品带刀侍卫,随身护驾。”


    行如:“陛下身边隐卫空缺,不怪乎如如此急切。”


    云簪要得就是副统领柏山,柏山在国师身边。


    “先生为何避谈柏山?”


    行如叹息:“欠了人情债,他来讨,总要还。”起身扶摆行礼,“陛下——臣此番接太上皇旨意奔波四处,探查四方重臣动向,不敢居功,唯求陛下赦免一人。”


    云簪沉目:“先生知道他所犯何事?”


    行如取出隐卫营令牌置于桌面:“陛下问及他,不光是为隐卫营的将来,更是当年柏山放过祁庚,酿成白莲教、蛊人刺客等祸端。”


    云簪凝视桌面上的御笔令牌:“隐卫卷宗上只寥寥一笔:副统领祁庚奉皇命前往西六府杀一人。血衣送归,祁庚任务途中身死。”


    行如听着这卷宗写法就知道有问题。何况,柏山确实帮了祁庚,铸下大错。


    云簪:“请问国师——祁庚亲口说:他未完成任务,非但没杀那人,反将他带入大庆,藏匿起来。国师可知此人究竟是谁?”


    行如:“臣不知。隐卫营大乱,清儒直隶部下残杀南蜀出身隐卫,柏山带隐卫营将士殊死抵抗,不敌退走,求到我处。后来陛下几经出事,臣对他几番刨根问底,才知当年隐情。


    同为隐卫营副统领,因着年轻时建功心切,对所爱不知珍惜,生出同情,遂帮了他。此为他之大过。”


    云簪听着这解释,方意识到国师行如是柏山的情殇,同病相怜之下帮了祁庚。


    情可功用,又为功成之大忌。


    云簪:“楚让提及隐卫营大乱之日,有三拨人。清儒直隶隐卫,效忠太上皇、从南蜀出来得那批隐卫,以及新晋服下蛊药又有白莲教徒背景的十数隐卫。


    至于第三波隐卫,盖因祁庚知道隐卫营选拔制度,也让伊兰仇知晓,着人混进隐卫营。”


    从而有云簪行踪暴露,掉下悬崖等事。


    行如惭愧道:“正是这三批隐卫互斗,致使隐卫营绷散。事后,柏山已经做了补救。”


    云簪眯眸,搁下奶盏:“但他没有在隐卫营待命。”


    行如抬眉:“他欲脱离隐卫营。”目光落在桌面令牌,以示证明。


    云簪颇觉好笑:“他是怎么得到先生青睐?”这么没担当的男子竟能得堂堂国师庇护。


    楼下传来一翘一敲的声响,木棍敲击木制台阶,单足跳阶的动静。


    她回过头看,等好片刻才看到那袭黑袍出现在入口。与袍摆同时得还有两根杵在腋下的手杖。


    柏山,残废了!


    行如上前迎他,没有出手相扶:“你怎么上来了?”


    柏山不仅没了半条腿,就连眼睛都瞎了一只。他把拐杖靠在扶手处,欲掀袍下跪,却是身段不稳,直接倒趴下去。


    行如再忍不住出手拉住他,与他一起跪在云簪面前。


    柏山放开行如的手,重重伏地:“陛下,柏山有罪,请陛下责罚。”


    云簪仰脸憋下泛起的酸楚,红着眼眶扶起他。隐卫营一役,甲一战死,柏山伤残,隐卫们跑的跑、死的死,实在惨烈。


    她看向起身的两人,咽下哽塞,肃容道:“柏山,你守护隐卫营有功,隐瞒祁庚之死有过。功过相抵,朕盖不追究。往后你不再是隐卫营的副统领。隐卫营与你再无关系。”


    柏山的眼里蓄上泪,哽着拱手:“多谢陛下恩典。”


    云簪绕过两人要下楼,柏山忽然喊:


    “陛下,白莲教伊兰仇不是当年那个孩子。太上皇一共两次西征,第一次时遇到雪狼国在外生产的王妃,帮她接生后抱走那个孩子。我亲手喂他服用南蜀毒蛊,要挟雪狼国国主回援三城,再受制于大庆。”


    云簪猛地回神,震惊地看着他。西征六府,母皇竟行过如此手段?


    “既然服了蛊毒,如何让……那个孩子……活下来?”


    “是。蛊毒罕有烈性,多是慢性制人臣服之术。”柏山接过行如递来的拐杖,拄稳了道,“摩尔狼族人的生命是真顽强。太上皇为持公平,见伊兰天阙守信,赐下缓解蛊毒的药。


    后来,第二次西征,太上皇终于打败雪狼国,就不可能让雪狼国后裔再活世上。只是,当时没有那个孩子的消息,被人藏起来。


    永庆四年,这个孩子的消息自西六府传出来。”


    云簪握紧拳:“谁传来的消息?”


    行如稳了稳急于出口的柏山,替他道:“臣从柏山处了解这件事,一直记在心上,与太上皇重逢后演一出学海墓葬,又遣人四处找陛下,一直追陛下到胜争府。


    往后,孙老板给臣暗通消息,知陛下被白莲教人带往荷卿道府。”


    行如想起那年,不得不说楚天机小心眼。


    “太上皇见陛下暂时平安,不想打扰。陛下又中了蛊,需楚天机解蛊。因而,她任陛下在水灵镇做喜欢的事。”


    “陛下安定后,买蛊人就入了太上皇的眼。臣奉命追查此事,牵绳索冀,查到伊兰仇、祁庚。”


    柏山颔首,此中诸事,也是他一一相告。


    行如:“为查白莲教的真实目的。臣前往西六府,也追查祁庚当年没杀的孩子,一直查到雪草城郡守——蔓草。”


    云簪听着她的话,明白失忆的三年,她们在背后做不少事。


    可是……


    “伊兰仇已死,如何证明他不是那个孩子!?”


    行如不免叹息,陛下还是年轻,年轻就有放不下的执念。


    “据臣所知,祁庚临死前,也指认那人。”


    云簪垂目不语。


    行如:“他在今年八月过了太医考,入职医署,又向常大人请了假,返乡探亲。此时,人应该在卧秋府洛川江口。”


    云簪抬眸直视,心口急跳,联想起梁家库银失窃案,莫名不安心。


    行如目送她下楼,立于窗口,眺望宫城,叹息了声。


    柏山杵着拐杖站她旁边:“我给你添麻烦了。陛下赦免了我,明日我就离开东都。”


    行如忽得转身,愠怒道:“你都这样还想去哪?死在哪个不为人知的乡下,临死前拿着我当年给你包扎的手帕,念叨我的名字吗?”


    柏山惊愕,老脸一红,惶惶又羞赧。


    行如拂开他来拉的手,径直下楼:“秋祭一过,我们一起离开。”


    柏山愕然,转瞬大喜:“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