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山雨欲来,拥她入怀

作品:《救!口嗨了装聋高岭之花

    【霁郎君,我方才在说,我为什么会晕过去了啊?】姜幼安心虚垂头,用食指卷了卷襦裙裙裾,岑霁不会看到她的口型,知道她在说想亲他了吧。


    一世英名,毁。


    岑霁冷睨了眼姜幼安,【不知。】


    姜幼安暗自松了口气,往脚上套云头履,岑霁见此动作起身避开了视线,她认真复盘道:“死嘴啊,以后不要再想亲岑霁了!”


    负手站在纱幔外的岑霁,身子微不可察地向后侧了一分。


    姜幼安仔仔细细思忖了遍,她这张嘴非但没亲过男人,还向来是张说啥来啥的乌鸦嘴。


    读书时穿越剧一部接一部热火朝天,她虽然没有看,但也梦想着哪一日穿越了,管他三七二十一先揣一兜子古董,再回来过暴发户日子,每日看着位数比手机号还长的银行卡傻乐。


    于是,她真的穿越了。


    但,除了个个长得比电视剧里还精彩,完全不一样!


    出于严谨的不科学态度,她不想乌鸦嘴灵验,“啧”了一声,改口道:“至少不能在他可能看见口型的环境说亲他,”她起身弹了弹纱幔,勾勾唇点评,“这个环境就很好,我胡说八道,他肯定看不见。五颗星!”


    她自信满满地在五颗星的环境实验了番:“就想亲岑霁,怎么了?”神气十足地双臂抱胸。


    勇敢的人先享受世界。


    她作为一个想得勇敢的人,也算享受世界了!


    一纱之隔的岑霁,随着她的话语,脑中不自禁闪回之前她在他身下,面色潮红的模样。那对往日里灵动如麋鹿的眼眸中,却悉数是惶恐不安。


    想亲?


    岑霁垂睫,深眸中投下一片更深的阴翳。


    “霁郎君,”方才还放出豪言的姜幼安,与岑霁对面而视,瞬间温顺如小兔子,“我、我半日未食,如今略有些饿了,先回了……”


    却见立即提笔,询问她是否要吃——【墨酥?】


    建议的很好,下次别建议了。


    姜幼安叹气复叹气,小脸皱成了一团,八百个表情在她那张清丽的脸上反复上演。


    怎么摊上个笨蛋美人,他都那样了,还没看出墨酥有问题吗?


    我不要吃墨酥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故意道墨酥的岑霁见此,转身,薄唇逸出一丝浅笑,拿来一提盒置于案几。


    “霁郎君,墨酥不宜夜晚食用,会胀气,”姜幼安眼睁睁见男人指节分明的手正要打开提盒的第一层,为难地欲言又止,“霁郎君,你也千万不要再食用了哦。”


    【嗯】


    岑霁颔首瞥了眼为了提醒他不要再食用墨酥,而小心翼翼,千回百转的姜幼安,羽睫微垂。


    见岑霁虽应允,但手上动作并未停止。姜幼安已然眼神呆滞,却见漆紫的木匣被打开一分,一股鲜而不膻的羊肉香气扑面而来。


    里面不是墨酥,而是一碗羊肉羹。


    此时还热乎,上头冒着蒸腾的雾气,煮熟的羊肉透着诱人的灰白,油亮的汤里浅浅飘着一层绿油油的葱花。


    姜幼安当即咽了口口水。


    往下几层分别是清爽的水汆春笋、甜糯的玉露团,最下一层还是她最爱的马蹄酥。


    可谓荤素搭配,一应俱全。


    他怎么未卜先知知道她饿了?


    还恰好有马蹄酥!


    姜幼安眼睛亮晶晶的,惊奇地瞥向矗立于身侧的岑霁,“霁郎君,你怎知我爱吃马蹄酥?”


    特意命飞云买马蹄酥的岑霁:【不知。】


    想来也是,他怎么会知道她喜欢吃马蹄酥呢,姜幼安只当是巧合,莞尔一笑,【多谢霁郎君。】


    古代羊肉难求,姜幼安已经许久未曾吃过了。她慢吞吞地一口一口喝羊汤,又一口一口吃马蹄酥,一不留神儿吃撑了,五指揉了揉腹部。


    幸而古代的襦裙放量大,如若是牛仔裤,已然被撑开裤扣了。


    岑霁已用过晚膳,没有动筷,见姜幼安吃得心满意足,提笔,【通译院一事,为何几日仍没有起色?】


    被哪壶不开提哪壶的姜幼安,眉毛耷拉下来,见他明显是不悦了,如实交代:【我本欲印刷手语录成册,手稿却不幸被州府教授庄紫扣下】


    岑霁:【你可有应对之策?】


    他一副公事公办的冷淡态度,在姜幼安眼里便如同在批判她无所事事。


    姜幼安:【庄大人的幼孙女患有肺痨,我欲从此事下手。】


    岑霁:【走捷径。】


    无情的三个字如同判词,指责她心思不正,走歪门邪道。


    此般一来,他更是不可能帮她一二了。


    姜幼安眼神瞥向一侧,在案几下默默攥紧了拳头,拇指指甲不禁陷在旁的指肉中。


    岑霁轻轻敲了敲案面,指引姜幼安重新看向他。她不情不愿抬起头,骂吧,看看你能骂出什么花来。


    却见岑霁写下——


    【可需我相助?】


    姜幼安杏眸圆睁,激动写下:【若得霁郎君相助,定是再好不过。】


    她难以置信转过身,狠狠掐了下脸颊,轻嘶一声,仍是不敢相信道:“我真不是在做梦吗?”


    “岑霁什么时候这么好说话了?”


    “遭了,他该不会中了情蛊,爱上我了吧?”姜幼安浮想联翩,脑中上演一个一个狗血的话本子轮番上阵,已然演到只有她死,他才能活的终极虐恋戏码。


    岑霁打破了她的幻想,他解释道:【家父命我与你一同行此事】


    姜幼安连连点头,这才对嘛,她无意间瞥见先前岑霁写下的【走捷径】,又念及他现在打算相助。


    侧过头,嘴角不自禁上扬,“不管怎样,也算是和岑霁狼狈为奸了。”


    姜幼安发髻上插了一支花钗,如帘珠玉因着主人的喜悦,明目张胆地摇摇晃晃在岑霁眼前。


    岑霁移开视线。


    谁同她一丘之貉了?


    岑霁未曾察觉到,自身的嘴角亦不自禁微微上扬。


    但,天知地知明月知。


    ***


    三日后,岑霁便随姜幼安一同去了庄府。庄紫万万没想到姜幼安真为他请来了岑霁这尊活佛,立即将她的手稿归还了去,并马不停蹄申报牒文。


    不出半月,在庄紫保驾护航下,她的手语录成功印刷成册;庄紫的幼孙女儿也在逐渐好转,有了股精气神儿,像薄薄的、一吹便要破的纸片儿灌入了筋骨。


    而庄紫非但履行了承诺,还激动万分,欲要给她磕头。姜幼安挠挠头,忙不迭扶起这位老人家。


    多折寿呐。


    要磕也合该给岑霁磕。


    因着今日是通译院第一日授课,姜幼安和岑霁并未回府,而是一同前往通译院。


    回程路上,姜幼安把庄紫给她跪拜这桩稀罕事儿讲给岑霁,连连夸赞:“没想到庄紫竟如此重视一孙女,真是隔代亲。”


    岑霁罕见欲言又止,她睁大眼珠,一脸好奇地继续探究,他才道:【他其实是她生父】


    姜幼安:???!!!


    姜幼安又脑补了一出家庭伦理大剧,因着难得和岑霁讨论八卦,自然而然以为二人关系更近了一步。


    又嘴比脑子快,偏头低声呢喃:“岑霁迟迟不婚娶,该不会也有孩子流落在外吧?”


    当即便被一根修长的指骨敲了下额头。


    她小小的脑袋里,怎么装得下这么多乱七八糟的东西。


    岑霁询问她正事:【今日会有何人去通译院?】


    【这便多了】


    等待手语录印刷的日子里,姜幼安并未闲着,在满青州搜罗聋哑人,并发出邀请。


    【诸如霁郎君给我的药仆阿青,庄府的二娘子庄雪,西坊桥角边猪肉铺老板的大郎王辉,胭脂堂“无色”的堂倌赵姿燕……】


    每个人的身份,以及姓名,她皆记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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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清清楚楚呢。


    她倏地凑近岑霁一分,指着眼尾上一抹桃红,问岑霁:“这可是‘无色’最新款胭脂,好看吧?”


    岑霁后退一分,在他眼里不过是红色,并无差别。


    不过,确实,好看。


    岑霁:【所以你为了邀请这些商贩,皆买了他们所售卖之物,例如胭脂、猪肉?】


    姜幼安不禁感慨:“霁郎君,你如何知晓?”她偏过头去,忍不住怀疑,“他该不会在跟踪我……?”


    岑霁暗道。


    是。


    但并不知她买了这些物品。


    如此乐观。


    愚蠢地乐观。


    姜幼安亦在此时后知后觉,她该不会被讹了吧。


    而岑霁的话无疑加深了她的绝望:【按理来说,首日凑热闹者众多。倘若今日便门庭深冷,不如趁早关门】


    “小女知道了……”姜幼安看似认命,失望回应,却又复而低头扬言,“便是熙春堂关门,我的通译院也不会关门的。”


    【熙春堂的药仆阿青,定会在的】岑霁给出了一句聊胜于无的安慰。


    【那,熙春堂的堂主岑霁,可会在?】姜幼安试探性问。


    岑霁:【不会】


    姜幼安忍不住有些失望,通译院首日开门的关键时刻,她想要与岑霁一同见证,毕竟他是她的合伙人嘛。


    马车逐渐行至通译院门前。


    通译院门前不似姜幼安二人所预料的萧条,而是熙熙攘攘围满了一圈又一圈的人群。


    但也并非是受邀而来的人群。


    姜幼安掀开车幔一角,微风吹荡起她耳边的鬓发,几根青丝遮住她因着过分难以置信以及惶恐,而瞳孔放大的杏眸。


    姜幼安看见,人群不自觉围成的圆圈中央,跪着一披头散发的女人。


    她身上的衣衫虽完整,却是由一片一片并不一致的废布拼凑而成,而连接这些废布的针脚处,无一不是殷红色的血迹。


    远远望去,便似是身体被切割成了一块又一块,似是将可怖的凌迟可视化。


    此时在通译院门前,毋庸置疑,是听到了风声,来找茬的。


    可她会是谁呢?


    姜幼安实在想不通,她唯一能给出的猜测便是——指不定是聂为来恐吓她的。


    女人似是见及他们的马车,忽地转过头来。她脸色发黑,从眉毛到下巴有一道一指粗的疤痕,内里的血肉赤裸地翻开。


    一双没有半点生气的眼睛空洞地缓缓看向姜幼安。


    竟一时人不人,鬼不鬼地,冲她大笑起来。


    姜幼安被这副诡异的情景吓狠了,怔在原地,手顿在帘幔上,竟一时连眼睛也忘记闭上。


    然而下一秒,她的视线一片漆黑。


    遮去了那副骇人的场景。


    一只苍白的手遮住了她的眼睛。


    冰凉的手被她长长的睫毛扫过。


    岑霁望向帘幔之外的眼神更加冰冷。他遮住姜幼安的双眼,随着马车的移动,平淡地、一丝一寸地扫过通译院门前之人。


    锐利如刃的目光未放过任何一个人。


    在通译院门前闹事的疯女人。


    藏匿于人群,无端出现的聂为。


    以及同样望向他,眼含笑怒的谢照。


    姜幼安在此时推开岑霁的手,放下了帘幔。


    岑霁因着手中沾染上的湿润,手指不自然地展开,看见姜幼安抬头。


    姜幼安头一回这般,她失魂落魄道:“岑霁,我认得那个女人。”


    岑霁也认出了那个女人,所以他懂得这对姜幼安来说意味着什么。


    眼神空洞到失焦的姜幼安,忽然被拥入一个温暖的怀抱。


    随着岑霁轻柔地拍打她的脊背,她逐渐找回了点儿魂。


    岑霁没有言语。


    但她明白了。


    他在说——


    别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