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半夜，池楚浠竟又沉沉睡了过去，像是被人下了迷药一样，睡得什么都不知道了。


    早晨，还是晏无妄开门的声音将她吵醒。


    “醒了。”景序昭站在床边朝她看来，“你这几日一定是累着了。”


    池楚浠尴尬地扯了扯嘴角，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突然睡得这么沉，早上起来还跟没睡够似的。


    客栈里从上午开始就很热闹了，来来往往的商人从这里周转，很多货物堆放在门口。


    有人牵着马匹去喂食，有人连夜赶路困得不行只想随便找个通铺睡一觉。


    周围嘈杂的声音持续不断，还夹杂着个别小贩叫卖的声音。


    怪不得白日里注意不到那种怪异的声响，原来是都被这些杂音覆盖了。


    那叮叮啷啷的声音，池楚浠还是觉得像铁器声，比如虞知缈说的“铁条”和“标尺”。


    隔壁桌喝酒吃肉，酒一喝得上了头，那个戴帽子的游商道：“你们听说了吗，前几日来的波斯信使不见了，跟他随行的那几人也不见了踪影，就像凭空消失一样。”


    同桌有人回：“兴许人家是赶夜路去长安了呢，他们离开客栈又不会给咱们报备。”


    “绝对不可能！他们带来的几箱东西还在仓库里存着，我今日偷偷去看了，我确定。”


    这人喝醉了酒，就这样跟同桌的人聊起来。


    池楚浠听着这样的事觉得熟悉，这不是和长安那家客栈一样，住进来的客人莫名其妙就消失了。


    哪里是消失了，其实是早已被人灭口。


    究竟是谁这么大胆子，连信使都敢杀。


    晏无妄与景序昭对饮了一杯，他支着耳朵听那个男人说话，越听越有兴趣。


    没多久，那桌闲聊的人就散了。


    池楚浠跟着景序昭他们逛去了附近的货物集散地，在这里可以看到中原售卖的各种货品。


    池楚浠摸了摸一个摊位前的锦缎，手感不错，花色也很新奇，若是运到中原一定能卖个好价钱。


    “这是波斯锦缎，最近有一大批货从沙洲过来。”景序昭道。


    负责看护这批锦缎的商人道：“郎君识货，你们要是喜欢可以买，在这个地段都是低价。”


    景序昭看向池楚浠，想问她喜不喜欢。


    池楚浠摇摇头。


    出门办事还买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带在身边太累赘了。


    锦缎没有激起池楚浠的购买欲，往前走了一段，眼前的香料倒是吸引了池楚浠的目光。


    商人道：“这是从埃兰沙赫运来的，我们的车跟着他们信使的车一道，几位看看喜不喜欢，买点，多买更便宜。”


    商人开始给晏无妄介绍起来。


    晏无妄有几分兴趣，蹲下仔细查看，聊了几句后他当真买了一些。


    景序昭问香料商人：“信使和你们一起到的，那他们去往了何方？”


    商人一边给晏无妄结算，一边道：“我们到这里就暂歇，他们肯定也是，毕竟赶了这么久的路，总得歇一歇，随其他商队一起都住在波斯客栈呢。”


    晏无妄忽地笑了声：“可我怎么听说埃兰沙赫的信使失踪了，你们不会扯谎吧。”


    “那怎么可能！”商人道，“我看着他们朝客栈去的，不在客栈的话那必定是已经在去往长安的路上了，他们和我们这些商队可不一样，他们要去长安见大官，见天子的。”


    晏无妄数好了钱递给游商。


    景序昭不知从哪买了个香囊，他直接把香囊系在了池楚浠身上。


    待池楚浠反应过来时，香囊已经挂好了。


    “你不是不熟练吗，这会儿动作这么快。”她笑道，“多谢。”


    “早就练熟了。”景序昭垂眸看来。


    池楚浠自己能闻到淡淡的香气，竟有一股安神之感。


    逛了一圈集散地，遇到了其他从埃兰沙赫过来的商队，都说信使的确来了，必须经过此处去往长安。


    回到客栈几人关起门来说话，小花和铁耀也在。


    晏无妄将买的一些奇奇怪怪的东西堆放在桌上，弄了几个小瓷瓶在调配什么，有不同颜色的粉末。


    池楚浠默认那些东西是毒药，不太敢靠得太近。


    小花道：“不是说信使带来的东西还在仓库里吗，咱们可以去瞧瞧。”


    铁耀提醒：“小声些，别被人听见。”


    晏无妄忍不住笑了：“怪不得让你俩跟着来呢，景序昭也是这么想的。”


    小花和铁耀有些激动地朝晏无妄看去，小花道：“何时行动？”


    景序昭道：“今夜，但你们俩不去仓库。”


    “那我们去哪儿？”小花和铁耀一脸疑惑。


    景序昭：“去放火。”


    池楚浠在一旁听着，原来景序昭来之前就安排好了一切，他必定为此事筹谋了许久。


    池楚浠站在窗边往外看去，太阳干晒了小半个月，虽不是很热，但大地足够干燥。


    此时这是起火的好时节。


    小花和铁耀数着太阳西沉的时辰，到景序昭吩咐的点了，他们默契地出了客栈。


    景序昭帮着晏无妄将磨好的粉末装入瓶中，两人看起来都很云淡风轻。


    唯有池楚浠无论是站着还是坐着，内心都有些慌乱。


    她一直候在窗边，看着小花他们走去的方向，若是成了应该很快就会闹出动静。


    晏无妄将所有药瓶都收好，他道：“别看了，收拾收拾准备出门。”


    话音刚落，池楚浠就看见有几个人匆匆从窗前跑了过去，这几人都是客栈的伙计，瞧着眼熟。


    景序昭拉了池楚浠一把：“走。”


    天色在这时快速暗了下来，趁着这会儿，池楚浠他们从居住的后院出来。


    客栈里的不少伙计都聚集到前院，为首的一个异域打扮的男人道：“速速去救火！”


    “是。”手下的人应着，自动分出一大半人跑去救火。


    他们去的方向正是小花和铁耀去的方向，火势就起在那边的一座仓库里。


    一共两座仓库，景序昭选择烧其中一间，那么说明他能确定东西就在另一间仓库。


    “走水了！”


    客栈里的游商大吼。


    一时间将所有住店的商人都炸了出来。


    “怎么办！我的货！”


    “快去救火！”


    “快来人救火……”


    商人们与店里的伙计混做一团，到处找水灭火，很快客栈里的水桶都不够用了。


    周围越来越混乱，各种嘈杂的声音都有。


    “趁现在。”景序昭拉起池楚浠手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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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领着她迅速钻进了客栈旁边的小道。


    货物都有固定的堆放地，仓库的位置景序昭早就摸清了，他们趁乱一头扎进另一间仓库。


    此时的仓库无人看守，所有人都去救火了。


    池楚浠跟着他们大步入内，脚边都是各种各样的货箱。


    往里走了一段，突然听到有人叫住他们：“喂，干什么的，仓库重地不可随意进来！”


    “还不快出去！”


    伙计刚说完就被晏无妄弄晕了，双眼一翻就倒在了地上。


    池楚浠低头看去，这人完全不动了，晏无妄的药粉效果实在是好。


    景序昭朝他们二人使了个眼色，示意还要继续往前。


    两人很默契地快步跟上。


    这个仓库的规模很大，不仅有成堆的货箱，还有许多零散的货物。


    这些东西堆在一起有时都看不清前路。


    景序昭竟对这里很熟悉，带着他们不断地绕弯，前路很快就通畅起来。


    池楚浠看见前方没路了，但奇怪的是景序昭依旧迎头往前走。


    晏无妄什么都没问，毫不犹豫地跟着他。


    池楚浠迈的步子小，只能跟在他们身后小跑过去。


    “站住。”


    五个持刀大汉突然从侧面闪出，他们排成一排拦在路中间。


    “你们是什么人，竟敢擅自闯入。”为首的提刀大汉死死地盯着他们三人。


    晏无妄跟景序昭快速交换一个眼神，一把毒粉就飞了出去。


    池楚浠清楚地看见提刀大汉来不及躲闪猛地吸了一大口，当他意识到不对时已经来不及了。


    景序昭快速揽过池楚浠，抬起袖子挡住她的口鼻。


    不费一兵一卒，晏无妄就撂倒了五个身材魁梧的大汉。


    毒粉没有刚才浓郁了，池楚浠自己抬手捂了口鼻。


    景序昭上前，摸到墙上一块松动的砖头，用力一按，眼前的暗门就缓缓打开。


    快步进入暗门后，晏无妄将暗门手动关上。


    墙壁两侧都点着灯，密密麻麻都是烛台，前路被照得通透。


    此处的通道不是很宽敞，正好是运货车身的宽度。


    池楚浠刚朝前踏出去，几道黑影就嗖地从头顶垂下，一股浓郁的血腥味扑面而来。


    池楚浠惊得后退，恰好撞进景序昭怀里，他手臂瞬间收紧，腰侧佩刀硌得她生疼，却听见他声音发哑：“看他们的脚。”


    从上方掉下来的竟是三具尸体，他们被悬挂着，尸脚系着铁链，前后轻轻摇晃，链端铁环正对着墙上的暗格方向。


    “埃兰沙赫人的打扮。”晏无妄盯着尸体道，“这莫不是信使那群人。”


    池楚浠抬头看着那三具尸体，他们身上裹了波斯锦缎，每个人都面孔肿胀。


    除了血腥味和尸臭味，还有很明显的香料味，这味道从尸体的头部传来。


    “他们的脸应是被香料熏成这样的。”池楚浠道，“凶手用极其残忍的方式杀了他们。”


    晏无妄道：“看出来了，不仅残忍，还要将他们的尸体挂出来当摆设，口味真重啊。”


    “几个波斯信使跟他们能有什么仇怨，竟能使出这种恶心的手段。”


    饶是用毒杀人杀得很爽快的晏无妄也要这样感慨一阵，太残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