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苦衷
作品:《和咸鱼王爷一起躺平的日子》 —
半柱香刚过,外头的壮汉奉沈仲善的命来带梅溪走,梅溪几乎是被人拖拽走的。
她胳膊被架起来,两人交合的手生生被拽开,好似分开如扯断筋肉般痛,但再痛也依旧只能悬在半空中绝望抓握空气。
“玉春山!”梅溪被架走前奋力朝牢狱方向喊出声,她望向已经虚脱到晕过去的人,一直藏在心中的不安渗透天灵盖。
她有种预感隐隐冒头,这可能是她此生最后一次见到玉春山了。
人的预感向来是没错的,梅溪被拉扯出来后还没来得及对旁观的沈仲善说些什么,背后出现个黑影紧接着她感到一阵窒息。
背后的壮汉架住她的两条胳膊,另一人伸手用下了药的布用力捂住她的口鼻。
窒息使她头脑忍不住阵阵发昏,明知道布上有药,还是不受控制大口大口地吸气,妄图从缝隙中汲取空气。
临闭昏倒前,她挣扎看见了沈仲善势在必得的笑。
—
再次睁眼是在马车上,梅溪试图翻身却发现全身上下被捆得结结实实的,双手被绑在腰后,动弹不能。
随着马车摇晃飘起的窗帘缝隙里透进晚霞的光,梅溪身上药劲还没过浑身酸痛无力,她不可置信地翻身跌跌撞撞爬起来向外望。
此刻马车正行走在半山腰上,要往山下去,俯瞰山谷里墨黑色的茂密林子,血红的夕阳揉进半点朱色。
远处能望见京城的围墙。
这是……梅溪努力回想晕倒前的景象,她笃定以及确定自己被沈仲善那个狗东西给绑了。
早知道他的为人,当初就该在他上门的时候打残他。
梅溪现在来不及悔,外头马车被人叫停,上车来。
正是沈仲善,他端庄地坐在边上勾起狡黠的笑,俯下身子欣赏梅溪狼狈的模样。
谁知梅溪不似他想象中那般叫喊,不吭不响地用身子撑墙起来,落坐在了沈仲善对面。
“我还从没见过你这样不识好歹的女子。”沈仲善面露可惜,好似在为梅溪狼狈的模样感到惋惜。
梅溪没法开口,她怕自己说话张嘴时忍不住吐出来,她上下扫视沈仲善这伪善的脸,突然觉得可笑又荒唐。
当初沈仲善另娶亲,梅山那个狗东西却和他私下通信,以五百两银子为聘要把梅溪卖给他做妾。
五百两。
梅溪苦笑。
梅家春耕秋种年二两银,玉满堂看诊一年收四百五十两。
自己的命竟这样值钱,她老娘再吃百来年药都不在话下。
—
马车悄悄进到城里时天已然黑透,前后两辆马车停在小巷子里的偏门外。
随行的仆人悄没声息地上前弯腰,轻声叩门。
梅溪倚靠在窗旁从帘子缝中斜眼往外瞧,她淡淡开口:“你不会是没和夫人商量擅自把我带回来的吧?”
沈仲善嗤笑:“呵。”
这声“呵”倒是意味深长。
梅溪冷冷睨了他眼。
—
为防给梅溪解开脚上麻绳后,她一脚一个把人踹爬后逃跑,沈仲善将绳系到她膝盖上两寸的地方,让人一左一右身后跟着她进府,押送到一处院子的主屋里。
这处想是偏院,梅溪坐在木长椅上就着桌上的蜡烛四处打量,屋里器具虽简陋但也能看出是新置办的。
从外头进来时隐约能瞧见地上从砖缝墙洞里生出来的野草,似乎还有棵矮树,院墙也不高。
梅溪面上不动声色,心里开始盘算起来。
坐了不多时,听见门外传来脚步声与交谈声,守在梅溪身后那两名仆役匆忙将她身上的麻绳解开,木门敞开,能看见是沈仲善领大夫来了。
“陈大夫。”沈仲善向拎着药箱白发苍苍的老头道,“这位是从老家来看望我的表妹,身子一向孱弱多病,恐此次来京城不适水土,特请老先生来瞧。”
陈大夫眼皮耷拉下来,露出狭小的眼缝中眼珠子精明地转了圈便瞧出不对劲来。
可在天子脚下过活,侍候的官老爷没有一百也有几十了,谁家没点龌龊事。
陈大夫早也成了人精,拱手回了一礼装瞎充愣道:“沈大人客气,呵呵。”
随即他坐下后从随身药箱中拿出诊木,梅溪身后的人便嵌住她的手腕强行压在上头,让陈大夫诊脉。
梅溪挣了两下没挣脱,便随他去了。
看,能看出个什么来。梅溪也看过医书,自己身体什么样她自己清楚得很。
陈大夫看得仔细,手搭在她腕上半刻钟后又左右观察她的脸色,翻来覆去又搭手摸了次脉。
“嘶——沈大人可否借一步说话。”老大夫看完后面色凝重,站起身隐晦地冲沈仲善使眼色。
“这……”沈仲善颇感意外。
他原本只是为以防万一才想找大夫来,根本没想过梅溪这样的体格真会生病。
这老头瞧着奸诈,但岁数资历在那儿摆着。
梅溪在陈大夫跟着沈仲善出门前,先一步死死拉住他的长袖拽他个趔趄,险些给人老头拉倒。
她语气强硬道:“大夫这话可笑,为何我生病我不能听。”
“哎呦你…”陈大夫想拽回袖子却敌不过这女子的力气,想恼但沈仲善还在又不能恼。
沈仲善深知梅溪是认定就不罢休的性子,便说:“那陈大夫就在此处讲吧,不碍事。”
听他开口,梅溪这才松开袖子,不再和老头拉扯,却害得陈大夫揪自己的袖子没收住力,身子向后差点倒地。
沈仲善站的地方本能扶住他,却暗自向后退了步,满脸戏谑的表情看笑话的模样。
“娘子的性子真是……独具一格啊。”陈大夫满头大汗地站稳,双手指了指梅溪的面中。
“客气。”梅溪淡然回道。
陈大夫嘴角抽搐地甩了两下袖子,转而露出马脚幸灾乐祸的神情道:“呵呵…娘子身子并无不妥,只是已有三月身孕。沈大人可知?”
“什么?”沈仲善原本祥和的面皮在听到“身孕”二字后裂开来,神情狰狞地逼近陈大夫。
一旁梅溪也懵了,她原本的计谋或打算在听到那两个字后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她头脑空了瞬间,更多的是不可置信。
“孩子?”梅溪喃喃自语。
她确实给自己把出过喜脉,可她也给玉春山把出来过,给店伙计也把出来过。玉春山说她初学这种情形很正常,他当初还给自己把出过绝症,给年纪尚小的他吓得半死。
怎么可能真的有呢。
怎么偏偏是这种时候有的呢?
自己……在这种情形里,如何能养个活生生的孩子呢?
—
梅溪回神时,那个什么大夫已经离去,昏暗又不通风的屋子里,沈仲善坐在对面,桌中央散发微弱黄光的蜡烛旁,药碗冒出的热气徐徐消失在火光旁。
沈仲善看她缓过神,站起身捧起那碗药缓缓走到她面前,言辞恳切道:“喝了吧。”
梅溪慢慢起身走到他面前。
“官府文书下了,你不喝,对你我名声都没好处。”沈仲善见她不反抗,将碗沿递到她唇沿。
这是碗堕胎药。
珠玉似的泪掉下来砸在瓷碗沿,梅溪咬紧牙关。
官府纳妾文书是沈仲善早早就备下的,梅溪早该料到的,自己要逃也无用。
可是……梅溪眼角滑下泪的同时,她抬起手挥向药碗!
“啪——”
沈仲善毫无防备之下药碗脱手摔到地上四分五裂,褐色的药汁铺撒在地上,苦涩药味冲鼻。
梅溪蹲身捡起一片还烫手的碎瓷片紧紧握在手中向后连退两步,她厉声喊道:“别动!”
锋利的碎片边沿刺穿了梅溪掌心,可她好似无知觉依旧攥紧拳头。
沈仲善下意识地慌张想向后退,在看到她下意识护住小腹的手时回过神露出嘲笑的目光,他自以为是地说:“你不怕死,可你有没有问过那个小的怕不怕死?”
心中已有成算的梅溪面露痛色,但很明显并不是因为沈仲善说的那句话。
她是回想起初成亲,自己盖头被掀开后瞧见桌上红蜡烛烧红那个傻子的脸。
他说话结结巴巴,小心又珍重地紧握梅溪的双手说道:“娘子以后…不用再生气了。”
梅溪笑了老半天,盖头都给笑掉了,才指着他问道:“人有喜怒哀乐,哪有不恼的时候,你说的都是胡话。”
这样的人,那样的他,此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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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也见不到第二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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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溪咬咬牙,她抬起手时沈仲善连连后退遮住自己的脸,生怕她是来真的要和自己拼命。
他维持动作半天没听见那头有什么动静,于是小心抬起手从胳膊间的缝隙中往外瞥。
只见梅溪蜷缩伏下身子和头,左手撑在木椅上右手捂住脸,她缓缓抬头。
脸上那道可怖的伤口斜在脸上长到手遮不住,从颧骨直到下巴汩汩往外冒血,像悲痛欲绝者将泪痕刻在脸上,下手之狠戾令看者心惊肉跳。
沈仲善一时之间被吓住,嘴唇哆嗦着不知该怎么开口。
梅溪字字泣血,对着沈仲善一字一顿道:“要么咱们三个都活,要么都去死。”
她是说到就做到的人,沈仲善明白。
他背过手与梅溪目光对撞。
她想怒,怒不过她,只能气恼地拂袖离去。
去时重重地砸上了门。
“轰隆——”
“轰隆隆——”
次年农历四月二十夜亥时,伴随天雷,梅溪在沈府偏院在身边仅有位接生婆的情形下诞下一女童,取名沈镂玉。
同年四月底,因重伤卧床在家中修养的玉春山,从不慎说漏嘴的母亲那得知了被隐瞒的真相。
“梅溪她是被绑走的,你们竟瞒我?”玉春山拖着留下终身残疾的瘸腿跪在地上,声泪俱下地冲座上二老喊道,“她竟不是自愿,她该过得多苦!”
他捶地痛哭,发髻尽散,全然不顾父母不顾礼义廉耻,语无伦次地喊:“我这样蠢,就相信了你们口中的话!”
年前,在外的玉家夫妻得知自己儿子出事后,连夜赶回家照看昏迷不醒的玉春山。
在乡亲们添油加醋的话中,二人勉强理清了来龙去脉。
夫妻二人守在儿子床前彻夜难眠,商议之下一致认定这桩婚事简直是造孽,倒不如瞒下事实,反正京城天高路远,如今的处境二人断了念想想必会过的更好。
因而自玉春山醒来,耳中一直听说的是梅溪架不住沈仲善多日劝说才离去。
“你就是现在去,也只会给梅溪带来麻烦!”玉母一拍桌言辞铿锵地打断他的哭喊。
可看见地上不成人形的玉春山,她又心痛万分软下声恳切劝说道,“我的儿啊,你也想想,他沈家哪里是咱们惹得起的?你就是现在上京去也只是破坏人家的好日子,给她徒添烦恼。”
玉春山跪伏在她膝头道:“母亲,我与她是拜过天地的夫妻,天下从没将夫妻强分开的道理,那是要遭天谴的!况梅娘子她若不是心甘情愿,何来‘好日子’一说……”
在旁沉默抚胡须的玉父实在不忍看自己儿子这副模样,一咬牙狠心闭眼说道:“你不必再想什么她愿不愿,我与你娘早知你会是这副模样,你醒前就托人去京城打听了,梅娘子已经有孕,想必生产也就是近几月的事。”
“有孕?”玉春山面上的泪滞在脸上,要掉不掉。
玉母疼惜地拂上儿子刚长出新指甲的指头,惋惜道:“是啊,我与你父亲原想你与那位娘子情意深重,若她真的深陷苦海,我们也是愿意搭救的。可……可她都有孩子了,你看这……”
玉春山抽回自己双手不可置信地往后退了退。
他低头,再抬头时面上带着疯颠之意道:“孩子又有何不可,古今那么多貌合神离的夫妻也有孩子。”
“你疯了!”玉父对他的固执忍无可忍,听到这等大逆不道之言语更是气得眼前发黑。
玉母也痛心道:“我的儿啊!你何至于此——”
“轰——”
外头闪电劈过,雷紧随其后好似要劈开远处的山,外头的雨如瀑布般倾泻而下。
玉春山扶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望向窗外。
又是道闪电劈亮了他的面目,照出他原本如玉般的脸上生出许多大大小小疤痕。
“那夜,也是这样的雨——”玉春山颤颤巍巍伸出手指向远方。
雷声接踵而至,他轰然倒地。
坊间传闻,玉大夫那夜被雷劈了,才会一夜华发尽数染白。
也是那夜起,玉春山周遭再也无人敢提起梅溪。
一朝分别十数年,不闻故人事,竟黄泉路再相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