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个真正的疯子。”


    那还是伊万罗娜在阿尔托精灵学院上学的时候。


    除了光明精灵艾尔洛，她最喜欢的老师就是安捷丽娜。


    安捷丽娜是整个学院最枯燥的老师。


    她的课程，一门枯燥乏味的世界通史，也总是安排在晚上。夜晚配合安捷丽娜古井无波的嗓音，共同形成这门令人昏昏欲睡的课程。


    尽管大多数人叫苦不迭，但伊万罗娜可太快乐了，因为她的行动时间也是深夜！


    所以即使世界通史无聊，安捷丽娜死板，她依然每节课都认真听，还成为了第一学期的首席。


    安捷丽娜还有个吸引她的点，是神秘。


    她昼伏夜出，从来不在白天示人。


    她还常年将容貌完完整整地遮盖在漆黑的黑袍下，连板书的时候，都隔着袍子拿笔。


    阿尔托学院里，从来没有人或者精灵看到过她的真容。


    她的袍子黑的如同无星无月、伸手不见五指的夜幕。


    要知道，暗夜女巫的黑袍子上还会有荧光点缀呢。


    她可太神秘了。


    安捷丽娜第三个吸引她的点，是大家对她的态度。


    精灵学院里的幼崽们来自天南地北，不少生灵自持身份高贵，天资卓绝，从不压制自己顽劣捣蛋的天性，让学院的老师无比头疼。


    但她们招惹完安捷丽娜，从她的办公地窖出来后，都是一副三缄其口的恐惧模样。


    伊万罗娜几番探寻，都没从她们口中撬出消息。


    安捷丽娜第四个吸引她的点，是她对她的态度。


    安捷丽娜的行径太像一位性格孤僻的女巫，但怎么会有女巫对一个天赋优异、态度端正、长相乖巧的女巫幼崽如此疏远漠视！


    明明再冷漠的女巫在见到伊万罗娜时，都会露出温和宽容的笑容！


    那时候的她对自己无比自信。


    然而，当安捷丽娜真的对她产生无以伦比的兴趣时，伊万罗娜悔不当初。


    伊万罗娜在血液构筑的血阵中睁开双眼时，第一次后悔自己的莽撞。


    她怎么就那么自信呢？


    她歪歪头，正想看看周围，一根瘦削森冷的枯骨迅速按住她的脑袋。


    她听到安捷丽娜有史以来最温柔的声音：“乖，别动，马上就好。”


    伊万罗娜眨眨眼，乖乖地不敢动：“老师，我的腿怎么空空的？”


    她怎么感觉不到腿的存在了！


    安捷丽娜快乐地回答：“这很正常，孩子。因为你的腿在我手里呢。”


    她举起一节荧白的腿骨，沉醉地一寸寸抚摸过去，夸赞：“你的腿骨生得真标准。”


    下一瞬，伊万罗娜失去了光明：“老师，我的眼前怎么黑黑的？”


    安捷丽娜：“这很正常，孩子。美丽的绿色火焰比你原来的绿眼睛璀璨多了。”


    伊万罗娜：“老师，我的头怎么凉凉的？”


    安捷丽娜：“这很正常，孩子。伟大的亡灵不需要累赘的头发，别动。”


    伊万罗娜：“老师，我怎么什么都感受不到了？”


    安捷丽娜：“这很正常，孩子。你将变成有史以来最强大的亡灵。”


    艾尔洛老师等人赶到时，安捷丽娜正从黑袍下伸出两根腕骨，勤勤恳恳地挖伊万罗娜的脑子。


    迷迷糊糊中，伊万罗娜听见他们几句争吵。


    “安捷丽娜，你不是说只会吓唬吓唬孩子们吗？！要不是我来得及时，伊万罗娜就要被你转化为亡灵族了！”


    “一时手快，一时手快。”安捷丽娜赔笑道，“这孩子天赋太好了，没忍住。”


    艾尔洛语重心长：“我知道你们亡灵族式微，但也不能这么着急，孩子们还要上学呢，你起码忍到她们寿终正寝……你一个亡灵不老不死，这点时间都等不起吗……”


    “是是是。”


    寿终正寝……啊……伊万罗娜满足地合上眼，彻底昏了过去。


    老师们本以为伊万罗娜会像其他人一样，恐惧安捷丽娜，远远见到她就赶紧绕道走，上她的课能低头就不抬头。


    但伊万罗娜完全恢复后，仗着寿终正寝安捷丽娜才会下手，反而更大胆地挑衅她。


    ……也被收拾的很惨，简直是死里逃生。


    伊万罗娜晃晃脑袋，将回忆甩去：“她真的很疯，我们不要招惹她，万一她把你做成鱼……做成巫干，我可救不了你。”


    「莉托娅」似乎很好奇：“有多疯？”


    伊万罗娜不知道怎么解释，最终千言万语化作一句话：“她想把我变成亡灵。”


    她打了个寒噤：“疯子，她还对我的骨头又摸又嗅！”


    伊万罗娜没看到，怀中「莉托娅」的眼神，一寸一寸，慢慢冷了下去。


    她也没听到，「莉托娅」贴在她胸前的低声呢喃：“她与你这么亲密啊……”


    这句话伴着时重时轻的呼吸，渗入衣物，缓缓触到她的皮肤，却无法沁润进她的心脏。


    伊万罗娜：“总之，安捷丽娜来沃尔村，肯定会发生很糟糕的事情，我们别掺和，救出人鱼就尽快走吧。”


    「莉托娅」显然早就知晓，没有一丝疑问地接受了救人鱼的事：“要是她和人鱼有关呢？”


    “不得不对上的时候再说。如果可以，真不想和亡灵做对手。话说，这地方除了大门没其他出口了吗……”


    伊万罗娜将堆积的谷堆都翻了个底朝天，没找到任何与逃生有关的东西。


    她闲聊似的，咬重字眼：“你怎么来王城了，莉、托、娅？”


    「莉托娅」的话无比流畅，显然早有准备：“我顺着人鱼失踪的线索来到这里，听说王城捕捉女巫，我想女巫和人鱼可能会关在一处，就打算佯装被捉，混进去。”


    “但你既然不想和安捷丽娜打交道。”「莉托娅」顿了顿，似乎很高兴，“我们用其他方法混进去吧。”


    原来是这样，尤利西斯打算借用女巫的身份混入监狱。


    怪不得他变成了莉托娅的样子。


    伊万罗娜：“你应该来找我的。我比你更适合。”


    你不该抛下我独自行动。我才是真正的女巫，你一旦被发现人鱼王者的身份，恐怕他们更会趋之若鹜。


    何况，人鱼被捉，是由于她这边走漏了消息。


    “大海的危机应该由我们自己解决。我不想你陷入危险。”「莉托娅」勾缠她的小指，不经意问，“她摸过你这里的骨头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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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


    “她摸过你哪里？”


    “我也不知道。”伊万罗娜诚实地摇头，“当时我昏昏沉沉的，很多事情都记不清，就记得她夸我腿骨漂亮。”


    「莉托娅」的眼神变得更加幽暗。


    “都是过去的事情了。别管她，我们现在直接闯出去。”伊万罗娜翻出腐蚀魔药，打算动手。


    “等等。”


    “嗯？”


    「莉托娅」长长叹了一口气，拉着她的手，与她十指相扣，慢慢委低身形。


    很快，一只鼓着眼睛的淡黄蜥蜴出现在她手上。


    “天呐！莉托娅，原来你就是一直在帮我的奇迹蜥蜴！”伊万罗娜一手捧着蜥蜴，一手捂住嘴，睁圆眼睛，夸张地叫道。


    “……”蜥蜴不满地甩甩尾巴，示意她演过头了。


    “好啦，我知道的。”伊万罗娜笑着触了触淡黄蜥蜴的脑袋。


    “等我下。”


    伊万罗娜左右逡巡，锁定角落的土陶坛子。她举起坛子，铆足劲砸向墙面！


    “哗啦——”


    坛子破裂的碎屑四处飞溅，一时间噼里啪啦乱作一团。


    转眼间，伊万罗娜也变成了一只蜥蜴。


    “能不能消停会儿？”男声呵斥道，“安娜，不是我说你，她们有仇，就应该分开关，你看现在打起来了吧。”


    “把她们关在一起，不是你的主意吗？”安娜的声音由远及近，比他更不耐烦。


    “你！你今天胆子真大，都敢顶嘴了！”


    “我父亲都没说什么，轮得到你说话？开门。”


    “……行，你抓的人你有功，我不和你一个女娃子计较。”男声憋屈地住了嘴，掏出钥匙，打开门锁。


    两只蜥蜴扒在门缝边，在门开的一刹那，呲溜，顺着暗处一溜烟跑了。


    男声惊疑不定道：“人呢？！”


    安娜：“你进去看看。”


    “凭什么我进？”


    “就凭你弄丢了人。”


    男人在里面转了个圈，捡起手环：“她们逃走了！”


    安娜见他毫发无损，才犹疑地走了进去。


    甫一进入，大门轰隆一声合上，咔哒落了锁。


    门外传来女孩幸灾乐祸的笑声：“老师，你就在里面休息下吧！”


    一声似男似女的粗哑嗓音问：“不是说，不想和她对上吗？”


    “哎呀，忘记了！”伊万罗娜懊悔地拍脑壳，“一时嘴快、一时嘴快……”


    她又变回蜥蜴，跟着蜥蜴「莉托娅」，撒腿跑远了。


    「莉托娅」知道路似的，一路带着她直奔她歇脚的安娜小屋。


    你来过？


    伊万罗娜蜥蜴转转眼珠，表达疑惑？


    淡黄蜥蜴坚定地点头。


    掀开她睡过的小床，爬进昏暗地下室的过程中，「莉托娅」解释：“深海种族有种群感应。”


    伊万罗娜危险地眯眼：“你早就知道人鱼们在哪。”


    所以尤利西斯一点都不着急，还有功夫陪她玩被捉的游戏。


    「莉托娅」点头。


    “所以你就看着我在村子里乱转，等我被抓了才来找我！”伊万罗娜捏住她的肩膀，愤怒地摇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