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万罗娜与两只海妖研究半晌，发现只有转化为白骨的部位——她们的脚或尾巴——能出血阵。


    她们正努力尝试挤出去，就听到“轰隆”一声巨响。


    “怎么了？”绿肤海妖惊得鱼尾一甩，不知碰到什么，只听咔嚓一声，它的半条鱼骨尾巴卡在血阵外面，怎么拔都拔不回来。


    见状，蓝肤海妖连忙上去帮忙。


    两只海妖像拔萝卜一样，一个使劲挣脱，一个使劲拔。可惜刚拔出一点，绿肤海妖又弹回去卡住。


    绿肤海妖痛得呜呜直叫：“轻点，好痛！”


    “忍一忍，配合我使力。”


    “好……”


    “一二、一二……”


    它们的背景声中，方才用冰系魔纹重创白骨亡灵，闹出巨响的罪魁祸首把手背在身后，无辜地望向伊万罗娜：“她伤过你。”


    人鱼的报复心很重，安捷丽娜伤过自己，尤利西斯不替她报复回去才奇怪。


    但是……


    红发女巫的碧绿眼瞳中，倒映面前的蓝银发交杂的“女巫”，和ta身后缓缓升起的巨大骷髅头。


    安捷丽娜从魅惑术中醒过来了啊——


    白骨亡灵眼眶中，簌簌亮起蓝色的火苗。


    “小心！”伊万罗娜一路扑去，揽住「莉托娅」，躲开巨大骨手的袭击。


    两人靠着血阵边缘站定，警惕地注意白骨亡灵的动向。


    安捷丽娜一击不中，脱力一般，坐在地上。


    她的胸腔凹进去一块，内部那朵漆黑的亡灵之心被冰系魔力完全包裹，缩小的只剩先前的一半。


    冰系的冰晶不仅没放过亡灵之心，甚至向白骨上辐射蔓延。


    很快，白骨亡灵全身上下都变得剔透玲珑，像一位冰雪的公主。


    尽管这场变妆非常美丽，但安捷丽娜一点儿都不高兴。


    毕竟美丽带来的代价是实力削弱的话，没人会想要这种美丽。


    安捷丽娜愤怒地仰天嘶吼：“谁干的！”


    “你的老师看起来快气死了，我是不是对她不太尊重。”「莉托娅」低声和伊万罗娜交流。


    伊万罗娜曾在莉托娅的实验室烹煮过一种绿色海藻，煮出的水清亮透绿，气味独特馥郁，莉托娅叫它“茶”。


    此时她似乎就嗅到了茶的芳香。


    白骨亡灵居高临下地走到他们面前：“得罪我的事做完了，才觉得对我不太尊重？”


    伊万罗娜仰头，乖巧地笑道：“老师，您这话说的，没得罪您的时候，我们也没怎么尊重您呀。”


    “伊万罗娜！”白骨亡灵怒气冲冲地一掌击来，胸腔内冰晶却猛地收紧。


    她痛得一弯腰，脚底打滑，一下子跌坐到地上。


    她的实力已经弱到连站立都维持不稳了。


    她虚弱地靠在墙壁上，怒道：“伊万罗娜，你不会以为这样就能杀死我吧？没用的，今天你们谁都逃不了。”


    见她实力不济，伊万罗娜放松了些对她的警惕，继续摸索血阵，闻言，没好气地说：“你先担心担心自己吧。”


    随后，安捷丽娜再说什么，伊万罗娜都充耳不闻，把亡灵的心火都气得旺盛了些。


    伊万罗娜一寸寸地摸过血阵边缘。


    血阵覆盖了整个圆场地，周围一圈，除了几条分叉的巷子，便都是坚固冰冷的石墙壁。


    绿肤海妖就卡在一个巷子口。


    它忽然大叫一声，吸引了伊万罗娜的注意：“谁！谁拽我尾巴！”


    绿肤海妖惊恐地使劲一扑腾，居然解放了鱼尾。它连忙扑回阵中，扑到蓝肤海妖身上，瑟瑟发抖。


    “没看到有人，你感觉错了吧？”


    蓝肤海妖从它颈侧探头，视线从巷子口丝滑地来回划过，每次都完美落在墙壁上，就是落不到巷子口。


    它们深感不对，但摸不着头脑，只好警惕地扫视周围。


    伊万罗娜意识到了来人是谁。


    据她所知，能让所有人不自觉忽视他的身份，他的位置，乃至他的存在的人，只有一个人。


    哈珀。


    从小到大，哈珀的技能从来都是隐身对她可见。


    可这次，她的视线也总是从巷子口划过，下意识忽视当着所有生灵的面，沉默地站在巷子口的人影。


    如果不是她太熟悉哈珀和他的技能，恐怕现在她也会被瞒过去。


    绿肤海妖珍的技能，是让她看到最信任的人，她看到了哈珀。


    这是自然，他的交易信用太好了，好到她只要有需求，就下意识找他。


    用几瓶魔药换来自己的舒心，对不缺魔药的森林女巫很划算，不是吗？


    伊万罗娜强迫自己直视巷子口的黑影，却始终看不清他的存在。


    他看了多久？


    为什么这次，他对她也要使用隐匿技能？


    他有什么需要保密的行踪吗？或者说，他要做什么……对她不利的事吗？


    她忽然打了个哆嗦。


    人鱼被捉的事是哈珀告诉她的。


    她不信哈珀发现不了村民的不对。他会不会也知道，安捷丽娜在这里？


    她放假回家，和哈珀提过这位险些害死她的亡灵老师。


    难道安捷丽娜雇佣了他，所以他秉持必须完成交易的信念，来对她下手？


    伊万罗娜不由自主地发散思维。


    安捷丽娜会给什么报酬，比得过她欠哈珀的三瓶特级魔药啊……


    她似有所觉，如果她再次堕入绿肤海妖的幻境，看到的人再也不会是哈珀。


    但现在，她很需要哈珀的帮助。


    “哈珀。”伊万罗娜沉声说。


    “是我，不好意思，忘记解除技能了。”墨蓝长发的吟游诗人笑吟吟地显出身形。


    突然出现的人把海妖们吓了一跳。


    蓝肤海妖率先镇定下来，拍拍绿肤海妖：“别怕，他是你幻化的那个人。”


    绿肤海妖把头从蓝肤海妖怀里拔出来：“真的哎，是女巫大人最信任的……唔……你……捂我嘴干嘛？！”


    蓝肤海妖猛地给它使眼色。


    没看到首领的脸比墨鱼攒了半年的墨汁还黑吗？！还说，不要命啦！


    “你们都能看到它幻化的样子？”伊万罗娜不经意地扭头，疑惑地问海妖。


    “当然。”绿肤海妖理所当然地说，随后被蓝肤海妖拖到最远处，死死捂住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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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尤利西斯既然能看到绿肤海妖变成了谁，还要逼问她？她最信任的人不是他，吃醋了？


    伊万罗娜玩味地斜了「莉托娅」一眼。


    「莉托娅」像做错事一样，亦步亦趋地跟着她，看起来颇为可怜。


    算了，正事要紧。


    伊万罗娜冲到血阵边，问哈珀：“哈珀，你能解除血阵吗？”


    “怎么解除？”哈珀问。


    他漆黑的眼睛眨都不眨地看向伊万罗娜身后的蓝发女巫。


    不知为何，他尤其在意她。


    面前的红发女巫忽然想到什么，半捂住嘴，侧头，小声问蓝发女巫：“他是哈珀吧，别又是幻境。”


    “不是，应该是本人。”蓝发女巫亲昵地从背后抱住红发女巫，把下颌放在红发女巫的肩上。


    她和红发女巫说话，但哈珀无端觉得，她被刘海遮挡的眼睛看的是他的方向。


    不知道为什么，这样的画面，让他看得心烦。


    蓝发女巫勾勾唇，向他露出一个充满恶意的微笑。


    哈珀眨了下眼睛，再睁眼时，蓝发女巫收回眼神，注意力全然放在红发女巫身上，仿佛刚才的恶意只是他的错觉。


    “哈珀，哈珀？”伊万罗娜唤回他的神智，“血阵只能从外面解开，你找找周围有没有机关。”


    她警告似的说：“先别提报酬，把我们救出去，少不了你的。”


    “血阵需要血吧，用水能破坏吗？”谈到交易，哈珀瞬间从先前的古怪状态中退出，显得专业又自信。


    靠在一边的白骨亡灵嗤笑：“这是我改良过的血阵，一点水就想破坏？想得真美。”


    “一点水不行，那这么多水呢？”「莉托娅」冷冷地说。


    不知何时，空气里越来越潮湿，水汽扑在墙壁上，汇成一股股水流，积到地面上，逐渐淹没了脚底板。


    “没用的。”安捷丽娜悠哉起来，对场内的生灵指指点点，一副看好戏的样子，“一、二、三、四……伊万罗娜搭三个添头，我亡灵族大赚。”


    没人理她。


    哈珀冷静地问伊万罗娜：“你知道怎么解除吗？”


    可恶。


    血阵的侵蚀速度加快，剜肉剔骨的痛楚已经蔓延到了大腿。


    “我不知道。”伊万罗娜失语，“当初我被解救时，意识很模糊，只知道血阵只能从外界打破，后来血阵成了学院的禁忌，我就更不了解它了。”


    安捷丽娜幸灾乐祸：“不如求求我，我说不定能把其他人放了，怎么样？”


    伊万罗娜淡淡道：“不怎么样，你会欣赏完我低头求饶的样子，然后恶劣地打破我的希望，再欣赏我的绝望。安捷丽娜老师，我不会再被你骗了。”


    “我能不能杀了她。”「莉托娅」嘴上还在问，手中冰蓝色的魔纹已经开始旋转。


    “问出血阵解法再杀。”伊万罗娜淡淡地说。


    “哼，都要杀我，还妄想我告诉你们逃生的方法？做梦。”白骨亡灵抱起手臂，阖上鬼火眼睛，扭头靠墙，自闭视听。


    “刚才的水不够，现在呢？”「莉托娅」招招手。


    冰系魔力击中白骨亡灵的同时，滔天的水声自远处奔涌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