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樊笼(一)
作品:《以下犯我》 当夜,谢攸独坐榻前,目光望向窗外遥遥的夜色。
一弯月宛如悬在墨里,云絮浮浮沉沉,清辉零落如水,一如此刻心绪,难以捉摸。
他修长的手指正有一下没一下地抚着腰间那枚小铃。金铃被他攥得已生了温,拇指周而复始地描摹着镂空的雕花,好像自粗粝的山石上一擦而过,只留下浅浅的痕迹。
方才,李焉隅将这小铃挂在他腰间的时候,指尖的温度隔着布料恍若灼了他一下,很轻,像一片雪落,让他怔了怔。
谢攸说:“它对你很重要,我受之有愧。”
那是李焉隅母亲的遗物,他将它这样保护起来,贴身携带,想来是十分珍视的。
李焉隅闻言,眼睫微微一颤,抬眼时,眸光流转间似有千言万语,最终都化作了轻飘飘的四个字。
他笑了笑:“佑你平安。”
那笑意很浅,竟让谢攸感到了转瞬即逝的恍惚。
这不是他第一次觉察李焉隅的欲言又止,但今夜格外微妙。从前他将这份欲言又止归因于忌虚白,归因于那些他未曾参与的过往。
可今夜,当李焉隅平静地讲着那些故事时,他却平白一阵心悸。
就好像雾里观花,水中望月。
他也不确定,李焉隅是否从那张药方里看出了什么。
想到此处,谢攸微微凝神。他起身走向书案,衣袖拂过灯罩,烛火微微摇曳。
他默不作声地抹平一张纸,沾水缓缓磨墨,提笔便写。不消片刻,药材名称在纸上渐次浮现,墨迹未干,在月光下泛着幽微的光。
谢攸看着这些名称,心中忽然泛起了一种很诧异的熟悉。初见药方时,他便有这种感受,只是那时的震悚太过强烈,以至这种转瞬即逝的熟悉显得轻飘飘的,被他轻而易举地略过了。
而今平静了些许,这种诧异的熟悉又重新浮现上来。
他蹙眉深思,指尖在案上轻叩。窗外传来更漏声,悠悠荡荡。
半晌,他轻轻叹了口气,正欲将纸张收起,待日后再细思,门外却忽然响起急促的叩门声。
万籁俱寂间,这声响便格外清晰。
“你睡了吗?”
谢攸听得出,门外是李焉隅的声音,只是不知为何,带着罕见的焦灼。
门开的刹那,裹着凉意的夜风扑面而来。月光如水,洒在李焉隅的身上,衣袂随风而动。他的面容在月色下有些苍白,神色是十分的凝重的。
“枕鸳馆出事了。”李焉隅言简意赅道。
谢攸怔了一怔,未及细问,随手抓起一件大氅往身上一披,便随他步入夜色中。大氅上还残留着室内的暖意,又被夜里的寒凉迅速驱散了。
切切行去的马车帘幕低垂,将夜色隔绝在外,只余车辕轧过青石板的声响,在寂静的长街悠悠回荡。
谢攸静静坐着车内,听着李焉隅简述事发经过。车壁上的灯盏随着马车行进轻轻晃动,在清隽的侧颜上投下浅浅的影。
“自那日我们离开后,宁朝一直在那里守着,枕鸳馆风平浪静。九娘在暗室待了半个时辰有余,便回到堂前弹琵琶,再没有踏出枕鸳馆一步。”李焉隅道。话及此,他微微一顿,斟酌了一下用词,“枕鸳馆起火了。”
“起火?”谢攸闻言蹙了蹙眉,“这火起的时机蹊跷,却不像是意外。”
他略一沉吟,抬眼看向李焉隅:“是我们去枕鸳馆那日,打草惊蛇了么?”
话甫出口,谢攸又隐隐觉得不对。
他们去枕鸳馆时,本就没有隐匿行迹。除了李焉隅亲手为他戴上的那顶帷帽,再没有其他遮掩。那日,他们用的也是晋王府的马车,而非官廨的。马车在枕鸳馆门口停了那样久,都不需要留意打听,任谁都能瞧出晋王驾临。
这正是他们的初衷。
敌暗我明,案件又横跨多年。若一味暗中查探,其一是无从下手,其二是对方显然对枕鸳馆没有防备,若一着不慎,反而给了对方可乘之机。
而今,这场火起得如此“恰如其分”,无疑证实了枕鸳馆中确实藏着秘密,还是天大的秘密,大到对方不惜大张旗鼓地毁尸灭迹。
可谢攸总觉得哪里不对。
他想,若是要毁尸灭迹,方法多的是,何必非要放火?动静太大引人注目不说,火烧得固然干净,可一旦起火,官府势力必然介入,这岂不是更加铤而走险?
还有,若是因为他们二人到访枕鸳馆,引起了对方的警觉,这场火为何迟至今日才起?
谢攸呼吸微微一滞。
是了。他们是三日前,也就是冬月初七抵达的柳承府。冬月初八去的枕鸳馆。
眼下已是冬月初十了。
冬月初九那一整日,谢攸和李焉隅都在官廨里。若说那日的到访是打草惊蛇,对方为何两天后才有所动作?
这个反应速度未免太慢、太蹊跷了。
谢攸觉得思绪有些纷乱,掌心慢慢抚过氅上的貂毛,柔软的触感让他的心稍稍安定了些。他略一垂眸,这才发觉,身上这件随手抓起的大氅,正好是初见那夜,李焉隅在马车上为他披上的那件。
氅衣上似乎还残留着淡淡杜若香,像那个夜晚一般,在他心头挥之不去。
一念及此,谢攸将方才所思所想说与李焉隅。
李焉隅听罢沉吟片刻,壁上的灯在他眸中,像是暗夜里的星子:“从枕鸳馆回来后,我便吩咐暗卫在四周布防。宁朝在那里盯着九娘,每过一个时辰就会遣人来回话,始终未见异常。暗卫也回来报过,容斟和确实在馆外安排了大批人手,枕鸳馆已成铁桶之势。若有人轻举妄动,无异于自投罗网。”
言语间,马车已行至枕鸳馆。谢攸和李焉隅双双止了话音,准备先去察看一番情况。
没走几步,却见迎面一人匆匆赶来。那人头上的乌纱帽戴得仓促,有些歪斜,身上的官府也带着褶皱,显然是匆忙而至。唯有胸前的云雁补子在远处跃动的火光映照下,显得格外分明。
姜墉见到他二人,当即跪地拜下:“微臣参见晋王殿下、司灵官大人。”</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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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后一众官员闻声而跪,陆宥青也向他二人打了个揖。
李焉隅的目光已越过他的肩头,望向那片灼灼火光,不欲多与他废话:“姜知府,里面如何了?”
姜墉以袖拭面,一把鼻涕一把泪答道:“回殿下的话,馆内之人都已经救出来了,所幸无人伤亡,只是大多受了惊吓,至今心神未宁……微臣惶恐,一定将这火查得明明白白来回禀殿下,还请殿下恕罪。”
李焉隅轻轻颔首:“稍后你想办法先妥善安置她们。”
姜墉揩了一把额角沁出的汗珠,连忙应道:“是、是,微臣领命。”
李焉隅没再说什么,举步欲往枕鸳馆去,衣袂刚动了一下,却见姜墉竟膝行两步,又俯身拜下,堪堪挡住了他的路。
“姜知府这是何意?”李焉隅蹙了蹙眉。
“殿下,您不能去啊殿下。”姜墉哭诉道,“枕鸳馆火势未平,若殿下千金之躯有半分损伤,微臣便是万死也难恕其罪,还请殿下三思,待火势平息再去看罢。”
李焉隅偏首端详他片刻,忽然笑道:“本王不怪罪于你,前日来此时,曾与几位姑娘有一面之缘,如今只想看一看她们如何了。”
姜墉纹丝不动,只“咚咚”地磕头:“殿下仁厚,可微臣若让殿下涉险,实在无颜面对圣上。”
李焉隅沉吟须臾,又道:“既然如此,本王也不为难姜知府。你把从里面救出来的人带来,让本王见一见,总不妨事。”
他心下清明。这场火事中,最紧要的,莫过于见九娘一面,问上几句话。
哪知姜墉依然没有让开的意思,哭腔已成夸张之势:“殿下明鉴,那些人身上都沾了烟尘,且枕鸳馆这等烟花之地,许多人衣冠不整,恐污了殿下的眼。”
这般再三推诿,任谁都瞧得出姜墉就是存心阻拦,不让李焉隅进去。
他是料定了这位殿下素来好脾气,也不大在乎这些事,才这般有恃无恐。
李焉隅脸上的笑意顷刻收了。他也不多话,提膝便踹,将姜墉拂到一边。谢攸见了,连忙伸手拦了他一下,又偏头跟宁昼吩咐了两句。宁昼得了令,一溜烟跑了进去,不多时,带出来了两个人。
一个是宁朝,另一个,则是九娘。
李焉隅示意宁昼先将九娘引到一旁等着,自己则与谢攸将宁朝带到一旁:“今晚怎么回事?”
宁朝道:“回殿下,属下这两日确实未见异常。今夜的火看起来是从后堂起的,但是火势不大,所以烧到前厅的时候,里面的人很快都撤了出来。”
李焉隅略一颔首:“她今晚有异动吗?”
宁朝知道李焉隅口中的“她”指的是九娘,答道:“没有。今日她一直在堂中弹琵琶,没有离开过。起火时,她也并无异样。”
李焉隅看了九娘一眼,月色下她的身影单薄如纸:“知道了,你先退下罢。”
待宁昼将九娘引至近前,一旁默不作声的谢攸忽然开口了。他转向李焉隅,轻轻问道:“容我问她几个问题,可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