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善玉心里百转千回，但表面装模作样，沉稳道：“额咳咳，其实..其实我是替他先来打探情况的！”


    “还有，我不是他徒弟，我们之前根本不认识。”


    孙凝容愣了，“那....”


    “伪装师徒不过是权宜之计，为除河神不得已为之。”萧善玉一脸正经。


    “可是.....”孙凝容眼前浮现城主府那晚的场景。


    “可是什么？”


    她立马摇头：“没...没什么。”


    离开客房，走在游廊上。


    池水潋滟，绿影婆娑，一道白影迎面而来。


    孙凝容从思绪中惊醒，下意识唤道：“姜道长。”


    擦肩而过的身影顿住，回眸：“何事？”


    “...不..不不，没事。”孙凝容慌忙摇头，声音细若蚊呐，“就....”


    姜陵听得真切，见她欲言又止，略一颔首便转身离去。


    遥望那道翩然远去的人，分明是去往萧善玉房间的方向。


    孙凝容心头慕地一酸，又满含艳羡，突然意识到，他们都是踏云逐月的修道者，而她....不过是红尘中的一介凡人。


    或许再过个几十年她就死了，而他们早就不记得她是谁....终究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姜陵不知道她在想什么，识海里的声音已经训了他大半天，将将才歇。


    [方才那位孙小姐的意思，你可明白？]


    “不明白。”


    沉默片刻，姜陵又问，“有何不妥？”


    [不明白最好。记住，你现在的首要任务是感化萧善玉，多余的事不要做。]


    [你编的辟邪剑的幌子，我会想办法帮你圆，至于....你手中的弑魔剑碎片，暂且收好。]


    菩提子声音逐渐犹疑：[师弟，你当真觉得带着她能更快找到其他碎片？]


    “嗯。”姜陵目光微沉，“她既是魔种宿主，对弑魔剑必有本能排斥。之前在雾水城时，她性情异常，我暗中在城内查验，这才证实猜测。”


    [既如此，那随你去吧。]他的声音变得很轻，似乎带着一丝怅然。


    没一会，菩提子的语气陡然严厉起来：[记住！出门在外，能不动手尽量不动手，神木之躯经不起折腾。]


    [就算连城和凌端真要取你性命，也不能下死手！魔气之事决不能暴露。]


    “记住了。”


    他抬手敲了敲房门。


    “谁？”


    “是我。”


    拉开门，萧善玉顶着鸟窝，脸上还印着枕痕：“有何贵干？”


    姜陵从芥子空间一件件往外掏东西，萧善玉连连后退，差点撞到屏风。


    “你到我这下货了来了？”


    待他停手，整个厢房已经被塞得只剩门口一小块空地。从治疗药物、四季衣裳到梳妆用品，从茶具到软榻，甚至还有几个绣着金线的药草香囊。


    萧善玉这几年东奔西逃，早就养成随时跑路的习惯。好东西当场用掉，法器永远贴身带着，从不在一个地方留下太多痕迹。


    “你的家当？”


    “给你的。”


    “给我？”她声音陡然拔高。


    “嗯。”姜陵表情冷淡，完全不提自己一大早跑出去买东西的事，“日后同行，用得上。”


    他又取出一柄剑，“拿着。”


    他手里的剑莹白润泽，浑身流转着玉质光泽，不似凡品。


    萧善玉却不敢接：“这什么？给我这个干嘛？？”


    [这不是你...]菩提子欲言又止。


    “蛇骨剑，防身。”


    “....不要。”她别开脸，一屁股坐在摇椅上，“用不着。”


    “你功法被封，需要此物防身。”


    “你也知道啊？！”萧善玉晃悠起来，没好气的翻了个白眼。


    她推了下摇椅，忽然支起上半身，眼睛一亮，“不如你封印解开个一半，一小半，一小半半....？”


    从他的表情确认，是一丁点可能都没有。萧善玉泄气了，摊在椅子上，“这也不行那也不行，你走吧。”


    姜陵目光从她手腕上缠绕的黑鞭掠过，语气清冷：“鞭剑已毁，断刃锋利，恐怕会伤到你。”


    她表情一变，缓缓站起来，凑近：“....姜陵，你管太多了吧？”


    “这是作为一个师尊该做的。”


    姜陵谨记菩提子之前的训话。


    ......


    “哦。”


    “我知道了。”


    “你出去吧。”萧善玉‘和善’的将他推出去，然后砰地一声关上门。


    门外，姜陵疑惑：“师兄，我做的有什么不对吗？”


    [她只是还不信你罢了。]


    “还要如何？”


    埋头批完折子，菩提子捏着眉心，看向水镜上茫然的身影：“那你就好好想想，若你是她，别人要如何做才能得到你的信任？”


    姜陵沉思。


    良久。


    “不知道。”


    ......


    见他这般模样，菩提子眼底划过一丝不忍，终是长叹：“既然如此，随你心意去做吧，你觉得该如何，便如何。”


    -


    屋里那堆东西不用白不用，萧善玉翻检着，挑了身新衣裳换了。准备梳头时，她瞥见梳妆台上那支木簪，是姜陵送的。


    很奇怪，他刻了一只狗。


    和她那只布偶一模一样。


    丑。


    萧善玉抓起簪子就要往窗外扔，手臂扬到半空却猛地僵住。窗外正对小径上，姜陵拎着一纸包，和她对视。


    “你骂我是狗？”萧善玉恶人先告状。


    “你不喜欢？”


    姜陵将纸包搁在窗棂上，“馒头，趁热吃。”


    见她还攥着簪子，便自然地抽过来细细端详。


    “是有些粗糙。”


    木簪在他手中化为齑粉。


    “哎——”萧善玉瞪着他空白的掌心，忽然用力一拍，莫名恼怒，“就你勤快！！”


    “届时做个更好给你。”


    “给个屁！滚滚滚！！”她用力关上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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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户。


    窗户关了以后，馒头滚到了桌上，闻着面香，萧善玉嘀咕：“不会要毒死我吧？”


    窗户又被推开。


    姜陵果然还在原地，仿佛早料到她会有这一出。


    他再次递上那柄蛇骨剑。


    萧善玉一言难尽：“你就...这么想报答那个菩提子的恩情？非要找回那些碎片不可？”


    “恩重如山。”他答得干脆。


    “行吧行吧。”萧善玉一跃坐上窗台，双腿晃荡，“看在你给我疗伤的份儿上，我可以帮你找，但是——”


    她附身凑近，“把师徒契解了。”


    “我不喜欢受人牵制。”


    “不行。”


    “为什么？？”她差点跳下来给他一拳，“我都答应帮你找东西了，你还非要当这个师尊？”


    “你会死。”


    “你才会死！”


    “你知道我没有说谎。”


    他抬起手，清透的眼珠冷淡无欲，指尖冰冷，微微搭在她的脖子上。


    半寸之下的衣领中，安静的魔纹突然扭动了一下，如水中游蛇。


    萧善玉一个激灵，飞快拍开他的手：“别动手动脚的！我用不着你来救，我自己有办法可以活下去！”


    “吃人丹吗？”姜陵静静道。


    ......


    “是又怎样？”她眼睛一眨不眨，“你要阻止我？”


    “你不能这样做。”


    “你管我！”萧善玉烦躁落地，正要关窗，却被姜陵一掌抵住。


    他身后，那株老树枝叶宽大，绿得发黑，风卷着蝉鸣吹过。


    不知何时，竟然快入夏。


    “你吃得越多，诅咒反噬越重。”他眸色凝重，“你没发现食用丹药的次数越来越频繁？每次压制都是饮鸩止渴，终有一日....”


    “你将会变成自己都无法想象的样子。”


    “那又怎么样！还能比现在更糟吗？”


    “我说过，我可以——”


    “你好烦！！”


    萧善玉用力掐住他抵窗的手，指甲深深陷进皮肉，后背不知何时已被汗水打湿。


    “我都说了可以帮你找碎片不要你救了，你怎么还是拽着我不放！我不要人帮也不要人救我就喜欢自己一个人！我想活就活想死就死不关你事关你屁事懂不懂？！！”


    她将他的手掐的乌青，狠狠甩开。


    “你们怎么都这么喜欢当救世主？”她似乎非常苦恼，“我有那么惨吗？要你们怜悯我！！”


    ......


    “你在怕什么？”


    萧善玉气的胸膛不停起伏，她抄起那坨馒头就往他身上扔，吼道：“吃你的馒头去吧！！”


    “一天到晚馒头馒头馒头给你亲爹上坟都用馒头！！！！”


    “他死无全尸，我并未立坟。”


    ......


    “滚啊！！！！”


    窗户轰然闭合，震落几片树叶。


    .......


    当晚，姜陵带了包子。


    但她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