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隆！


    轰隆！


    闷雷滚过天际，乌云沉沉压下，昭示着即将有一场暴雨降临。


    许临川独坐窗边，愣愣出神，久久未动。


    谢峤的话，还萦绕在耳边：“临川，这是公司的最终决定。你所有的个人行程，即日起无限期暂停。团体活动照常，但站位、镜头分量会有‘新安排’……你听懂我的意思了吗？……已经拍完的《寻云归》，你的男二戏份会被大量删减，保留的部分，公司会找人重新配音。……还有那个S级综艺《无限挑战》，常驻MC的位置，已经确定由季凌曜接手。”


    谢峤声音冷硬，语气公式化地说完，她停顿了一下，接着说道：“段总那边……只要你肯低头，亲自去道个歉，这一切都还有转圜的余地。临川，识时务者为俊杰，你最好快点想清楚。”


    ……


    许临川抬起头，看着阴沉沉的天空，隐匿在额前碎发的桃花眼露了出来，里面的星光不见，只剩荒芜。


    已经拍好的戏，戏份被剪得支离破碎，还在拍的戏，戏份被砍，取消个人行程，在团体中被刻意边缘化……这是要将他雪藏的前奏。


    一股巨大的无力感攫住了他。


    这个世界，真是现实得残酷。


    雨敲在窗沿，水汽黏在空气，沉甸甸的，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许临川摸过烟盒，抽出一支点燃，微弱猩红闪烁。


    与这边天色灰暗截然不同，林呦呦所在之处，天色明媚，阳光普照。


    阳光透过玻璃洒进来，暖融融地照在身上。


    林呦呦盯着电脑屏幕上“进入面试”四个字，嘴角无法自抑地向上扬起。


    她从电脑前一弹而起，扑倒在自己柔软的床上，欢快地打滚。


    兴奋劲稍缓，林呦呦抓过手机，手指飞快敲击：“啊啊啊啊——我过了，我笔试过了~”


    发完消息，她又迫不及待地给妈妈打电话告知这个好消息，声音雀跃：“妈~~~我笔试通过啦！……嗯！就等面试了！……哎呀，知道知道，我会好好准备的！”


    刚挂断电话，群里就蹦出了温知夏的消息：“我也过了诶！！！”


    喜悦在小小的手机屏幕里荡漾开来。


    直到傍晚，赵晓晞才带着一长串绚烂的烟花和庆祝表情包姗姗来迟：“要不要出来吃一顿庆祝一下？”


    林呦呦：“我投参鱼火锅一票。”


    温知夏：“吃这么清淡吗？我比较想吃铁板烧。”


    赵晓晞发来一张无奈摊手的表情：“对不起呦呦，我投铁板烧一票。”


    ……


    “妈妈，今天我不在家吃饭了~”林呦呦换好衣服从房间出来，刚好撞见提着菜下班回家的孟秋。


    “你不早说。”孟秋抱怨：“我菜都买了。”


    “那放冰箱里，明天吃嘛。”林呦呦撒娇：“我都答应夏夏她们了。”


    “也只有这样了。”孟秋无奈：“吃完饭早点回家，别玩太晚，注意安全。”


    “知道了~”


    阳光透过树叶的空隙，在人行道上印出斑驳影子。


    林呦呦脚步轻快，不长不短的马尾随着她的步伐轻轻摆动。


    这座生活节奏缓慢的小城市，此刻正是下班、放学的时间，空气里弥漫着家家户户的饭菜的香气。


    同一片天空下，有人在为触手可及的未来欢欣鼓舞；有人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堕入深渊，无力挣扎。


    夜深人静。


    许临川从床头柜中取出一个透明塑封的小袋子，里面装着几粒白色药片。


    他仰头，和着冰冷的水将安眠药吞下，然后倒在床上，闭上眼睛。


    世界，陷入一片纯粹的、令人心安的漆黑。


    不知过了多久，一丝微弱的光束毫无预兆地刺破了黑暗。


    “哇~好久不见~”一道女声从光中传来，随之而来的是一个大大的拥抱。


    人逢喜事精神爽，大概说的就是林呦呦了。


    笔试通过的当晚，她就梦见了惦念已久的人。


    经过多次入睡前的复盘，林呦呦大概弄懂了这个共享梦境的奇特规则。


    只要不泄露现实世界的具体坐标、姓名、联系方式，梦境就不会突然坍塌，所以她毫不顾忌地分享着自己的喜悦。


    “我超厉害的，我一次就考过了，只要面试正常发挥，我就能进三甲医院，有一个稳定的工作啦~”


    林呦呦欢快的声音响在许临川耳际。


    她的快乐灼烧着他此刻晦暗的心。


    林呦呦意识到了自己的行为有些不妥，脸微微一红，迅速放开许临川，不自在地缩回手。


    许临川看着林呦呦周身仿佛洋溢着的光晕，只觉得十分刺眼。


    他轻声开口，带着迷茫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想要破坏她快乐的尖锐恶意：“这样一眼就看得到头，日复一日，按部就班，就像NPC一样的生活……你觉得很好吗？不会觉得枯燥吗？”


    “不会啊。”林呦呦想也没想：“这样的生活很有安全感。”


    “假如……”许临川的声音低沉了些：“你的眼前有一个一飞冲天的机会，只需要交换一些东西，就可以平步青云，彻底改变这种平庸的生活，你会怎么选？”


    “那代价一定很大。”林呦呦依旧不假思索地摇头，语气带着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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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晰的自我认知：“像我这种安于现状的人，大概率是遇不到这样的机会的。就算真的有，我也不会选。我没有把握那种机会的智慧和手段，更没有魄力和觉悟去承担一个我可能接受不了的代价。‘守着多大碗，就吃多少饭’，对我来说，衣食无忧，心无枷锁，就是最理想的状态。如果没有什么必要的理由，我是不太愿意改变这样的生活的。”


    说完，林呦呦叹了口气，自嘲道：“所以啊，像我这样的，这辈子估计也很难有什么大出息了。”


    许临川沉默了片刻，梦境的微光在他精致的侧脸上投下淡淡的阴影：“你会喜欢一个一无所有的人吗？”


    林呦呦眨了眨眼，反问：“那他会从无到有吗？”


    “我不知道。”许临川的声音干涩。


    “我觉得他可以做到。”林呦呦用柔和和诚恳的目光与许临川对视着。


    许临川避开了林呦呦的目光，再次沉默，许久，他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用一种自毁的心态问：“如果一个人……不止一无所有，还负债累累……这样的人，还值得被喜欢吗？”


    林呦呦看着他：“你想听真话还是假话？”


    许临川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丝苦涩的弧度：“假话吧……”


    “每个人都值得被喜欢。”林呦呦说出一句安慰人的万用语。


    “那……真话呢？”他几乎能猜到她的答案，却还是忍不住问了出来。


    林呦呦鼻子皱了皱，表情正义凛然，语气斩钉截铁：“我与黄赌毒不共戴天！”


    许临川猝不及防地被逗笑，低沉的笑声不过一瞬，便像昙花一样迅速凋零。


    他看着她：“你有过梦想破灭的感觉吗？”


    她摇头，双手一摊：“咸鱼没有梦想，所以不会破灭。”


    “你追星吗？”许临川忽然换了个话题。


    林呦呦歪了歪头，心中腹诽：这话题跳跃的有点快。


    “不追诶。你追吗？”


    “其实……我也不追。”许临川明白了，为什么一直等不到她的私信：“你该不会也不看电视剧吧……”


    “偶尔会看。”林呦呦回答：“不过看得都是老剧比较多，《武林外传》或者《潜伏》之类的，很下饭。”


    许临川：……


    他轻轻叹了口气：“月底，28号，在蓉城……有个金秋之声音乐节……我……”


    话还未说完，视线陡然陷入一片绝对的漆黑，仿佛整个梦境的电源被突然断掉。


    许临川睁开眼，望着熟悉的天花板，心脏空落落地坠着。


    风从打开的窗户吹进房间，黯淡的天幕逐渐散去，天边露出了微弱的曦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