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试一共考三场三天，每天苏樨交完卷出完考场，回家吃饭背书，忙得没时间搭理别人。


    程携云和程沐雨每日也住到了镇上，每日回来找安琼复盘。


    只是第三场考试苏樨在考场上发起了烧。出榜时，苏樨坐在学堂没去看，还是程沐雨跑过来报喜的，“苏樨，县试过了，府试和院试没过。”


    体力差的程携云就在程沐雨身后，喘着气说不出一个字。


    苏樨苍白的脸上都有了血色，“那我是童生了？那我再努努力明年考上秀才！程携云呢？”


    程携云还没开口，程沐雨就抢了话，“三试皆为案首。”


    苏樨不由得竖起大拇指。


    程沐雨这才回过头来汇报自己的名次，挠了挠头，“最后一名，也是童生。”


    苏樨扭头看向程沐雨和程携云，再看着安琼，“笃思学堂全员晋级！”


    程沐雨欢呼道：“我要去和我爹说。”


    那厢杨县令将此事写成了奏折呈报，上头特地夸奖了程携云如何天资过人，笃思学堂人才辈出，又将县试前三名的卷子命人呈了上去。


    皇帝看到这个奏折后，细细阅了一遍程携云和苏樨的文章，意味深长地笑了一下。“名师出高徒。”


    *


    出榜以后苏樨准备好好休息一阵，打算先回李宅告知阿奶好消息。


    一行人从县里回来，苏樨发现家里突然多出来一个老爷子。安琼介绍说这是他爹，叫安老爷子就行。苏樨没觉得有什么，梦荷和苏奶奶的表情却是诚惶诚恐的。


    苏樨感叹，“这下好了，我们家可越来越热闹了。”


    苏樨不会主动跟太上皇搭话的。那老爷子一看就脾气不好，很会摆谱，臭着一张脸到处挑毛病。


    比如吃饭。


    厨子做的饭菜很合苏樨胃口，色香味俱全，每顿吃得可嗨皮了，李宅也从来没有人说难吃过。太上皇就直截了当说这是猪食。


    知道内里的都不敢开口。


    唯一敢跟太上皇叫板的姬玉衡根本懒得搭腔。


    也就苏樨无知无畏。


    “老爷子，这外头都是辛苦劳作一年也吃不上这种大肉的农民。”


    太上皇气得吹胡子瞪眼，“顶撞长辈成何体统？”


    “我说的是实话。您觉得难吃可以不吃，饿了就知道猪食什么滋味了。要不然，食材就在厨房，您自己动手做更强。”


    其他人都没出声。


    “放肆！”太上皇“啪”一声放下筷子。


    苏樨没被太上皇那一声吼吓到，就跟他大眼瞪小眼。


    末了她不解地问姬玉衡，“我说错了？”


    姬玉衡道：“没错。”


    苏樨回头看向安琼，“安先生，我是不是哪里说错了？”


    安琼也道：“樨樨说得有理。”


    太上皇气呼呼地回自己的院子了。


    苏樨看着太上皇噔噔噔离开的方向，问道：“你爹很厉害吗？这架子都赶上天王老子了？”


    姬玉衡道：“确实是天王老子。”


    苏樨“啊”了一声，姬玉衡补充道：“以前做事还算靠谱，现在老了只会发脾气。”


    一开始太上皇对这女娃毫不客气没有规矩的说话态度感到十分不满。但只要他表现出任何不满，还没开口，姬玉衡凉凉的眼风就扫了过来，满眼警告“你儿子在我手上”。加上自己大儿子无比维护这个女娃，久而久之，他也就只能被迫接受李宅里的各种不规矩。


    这次童试过后，苏樨和程沐雨在李宅听安琼讲解试题时，此次同样落榜的童生苏谦郁闷地在山间行走。


    苏谦第五次参加童试，今年依然是没通过院试。苏谦本就因院试再次落榜气闷，又听闻安琼的笃思学堂出了秀才榜首及童生二名，更是怨气难解。


    当初他颇为瞧不起的贱籍苏樨如今不仅与他平起平坐，还攀上了达官贵人，甚至连程沐雨那个没用的毛头小子都能堪堪够上童生之尾。兴许这都是那位将军暗中提携上去的，苏樨那个臭丫头凭什么能有这般好气运！


    他脚下一顿，面前站着泪眼婆娑的陈四姑娘陈伊，“阿谦……”


    苏谦面对哭哭啼啼的女流更是面露不耐，“何事？”


    他越看这个女人越烦。


    当初在学堂，陈四姑娘主动送上门来，他情不自禁要了她。此后陈四姑娘便天天缠着自己，他初尝禁果难免禁不住诱惑，每每温习时神游到软玉香体之上。自己落榜，难说没有她的原因。


    苏谦的脸色更难看了。


    “阿谦，我有了身孕。我不敢告诉我娘，我娘一定会打死我的！”


    苏谦浑身一震，不敢置信，“什么！”


    陈四姑娘焦急地拧着衣角，“月事两月未至，我偷偷去镇上瞧了大夫，大夫说我已有身孕，阿谦，这怎么办？”


    苏谦也慌了神，六神无主的站在原地。他原本就因出身让镇上的人同窗瞧不起，他也瞧不上那些同窗。


    那帮人自诩风流，实则花天酒地不学无术，成日嘲讽谩骂神童程携云，还在临考前将程携云的笔墨书卷都丢进了荷花池。程携云怒而退学，他就成了众人欺凌的对象。奈何家里没有帮扶，只能忍气吞声。


    如今他沉沦声色，叫陈伊有了身孕，跟那帮不学无术之人有什么分别？！


    他一心想走仕途，断然不可能取一个农户之女为妻。陈伊相貌平平，连苏樨都比不上。更何况陈家还有疯傻的陈俏。


    苏谦站在风中，片刻脑中已闪过了无数个年头。


    陈四姑娘见他脸色不大好，心下觉得不对劲，往后退了两步。“阿谦，你莫不是不想认了这个孩子？”


    苏谦扯了扯嘴角，“这是我的骨肉，我岂会不认？这件事都有谁知晓？”


    苏谦狰狞的笑容叫陈四姑娘心里发怵，她紧张地盯着他，回道：“我还未曾告诉他人。阿谦，我在家等你消息。”


    说完她疾步往回走去。


    苏谦三步并作两步拦住了她。


    陈四姑娘吓得尖叫了一声，哆嗦着回头对上苏谦阴鸷的眼神，声线都在发抖：“阿谦……”


    “伊伊，你在怕什么？”苏谦声音无比温柔，眼神却依旧冰冷，“难道我会对自己的孩子做什么？”


    深夜陈婆哭天抢地地敲开了李宅的大门。李宅上上下下被吵醒。


    “苏奶奶，我知道你们家有神医，救救我四丫头，救救我家四丫头！”


    苏奶奶披着外袍，“你先慢点说，你家四丫头怎么了？”


    “不不，要抓紧，抓紧，先救救我四丫头！”陈婆上前拉住了苏奶奶的手，双手冰凉哆哆嗦嗦。


    “四丫头回来不省人事，身上都是血，求神医救救她！”陈婆远远看见站在苏樨身边的郁山白，跌跌撞撞往他的方向跑去，又看见了姬玉衡，连忙跪下来朝着姬玉衡磕头。


    “将军，将军，救救我家四丫头！”


    姬玉衡面无表情地看着她，“求谁？”


    “神，神医……”陈婆拐向郁山白的方向磕头。


    郁山白有些不耐。


    苏奶奶道：“娃儿，你去看看她家四丫头怎么了……阿奶陪你。”


    陈四姑娘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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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身血和泥躺在一张破床上，郁山白把完脉又看了一眼她身上衣裙出血的位置，道：“小产。”


    陈婆喝道：“神医，我家四姑娘清清白白的，怎么会小产？神医，你是不是受苏樨指使来污蔑我家四丫头的！”


    郁山白怒道：“她小产也是苏樨的事？她有孕也是苏樨搞大的肚子？你一个长辈说话有没有脑子？”


    苏奶奶直皱眉，“陈何氏，我家樨樨跟你四姑娘不曾来往，污蔑你四姑娘做什么？眼下救四姑娘要紧，你这个当娘的怎么做的？至于是谁的孩子，等四姑娘醒了便知，这事可牵连不到樨樨身上。”


    松月心道：“陈婆，您这话说的，我们苏姑娘这段时间都在镇上，才回来就要遭您这番污蔑，谁惹得起你们家？”


    陈婆对上郁山白阴沉的脸色，连忙跪下来磕头，磕得头都破了，“神医，神医，求求您救救四丫头。”


    郁山白道：“不治了。”


    陈婆傻眼，“什么？”


    郁山白低沉的声音犹为阴湿狠厉：“真当我普度众生呢？让我治便治，让你道歉你道歉了吗？苏樨是我医仙谷的人，岂容你如此侮辱！”


    他的声音不由得高了起来，“你四姑娘是死是活与我等有何干系？你要觉得我诊断有误，你找别人去治！脑子有病就去治脑子。”


    陈婆连忙扇了自己好几个嘴巴子，“神医，对不住，对不住，您别跟我这破嘴计较，我这就给苏姑娘道歉去。”


    苏奶奶拉住了她，“你照顾好你四姑娘，回头再上门跟樨樨道歉去。”


    苏樨就是怕自己的倒霉体质惹事才不去陈家的。没想到陈婆还是凭白把脏水泼到她身上来。听苏奶奶说了这事，姬玉衡自觉哄她睡觉去了。


    “小白骂得好啊！”苏樨小声道。


    郁山白瞪了她一眼。


    松月心让两个丫鬟帮忙陈婆一同清理了陈四姑娘一身血污，又给她抓药煎药才回到李宅的。


    第二天苏樨在院子里晒太阳吃瓜时真吃到了后面的瓜。


    陈四姑娘夜里服了药醒来，说自己被苏谦轻薄有了身孕，昨日去找他说起这事却被苏谦推到山上的一个坑里，她狠狠摔了一下孩子流没了，大出血自己也好不容易捡回来一条命。


    陈婆将这事闹到了程里正面前。刚开始苏谦拒不承认，直到陈四姑娘白着脸说出他的某些私密之事，这才坐实了。苏家自知理亏，苏仲年黑着脸差点没把杨氏打死。苏家匆匆忙忙下聘择吉日迎娶陈四姑娘。


    谁能想到天道好轮回，一切都轮回了苏家。这件事和苏芝污蔑安琼的案子一起，从此成为牛头村的饭后谈资。


    苏樨了解事情始末之后露出了难以置信的表情，“苏谦明摆着要害她，她还要嫁进去？以后能有好日子过的？”


    “我拼了命从苏家逃出来，她拼了命要嫁进去……”苏樨摇头再摇头，“这还不如找个脚踏实地的人家过活呢，起码比苏谦强，眼高手低，学了这么久没点墨水却满肚子算计。”


    松月心道：“四姑娘的清白给了他，也就只能嫁狗随狗，嫁鸡随鸡了。”


    苏樨微微颔首，“尊重他人命运。”


    再说陈三姑娘。


    牛头村的事迹远远近近传了个遍。


    陈三姑娘跳河自证清白的刚烈，让山上砍柴的樵夫看中了。樵夫年过四十，妻子早年病逝。听闻陈三姑娘的事情后，对陈三姑娘中意的很，提了不少野味来提亲。陈婆觉得如今痴傻的三丫头嫁给谁都比嫁不出去要好，草草答应了。


    陈三姑娘的婚礼只走了个过场，嫁进了山里，从此再没出来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