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25－


    [现在是晚上十点三十二分。]


    [泠泠，我准备干一票大的，很大很大，大到关乎着我前半生英名和后半生幸福的那种。］


    [支持请按1，不支持请消失。］


    [一级机密，阅后即焚。]


    [over。］


    颜思月在温泉里泡得皮肤微微发红，她反复想着那些自以为是亲情，如今却灼烧着彼此，心口发烫的瞬间。


    日夜相处，耳鬓厮磨，习以为常的相拥，放纵地撒娇，溺爱地接受，柔软的触碰……


    水汽氤氲，视线模糊。


    颜思月却觉得自己的想法逐渐清晰。


    她分辨清楚，几乎只用了一瞬间便想通。


    她喜欢宋闻璟。


    她从不是会在餐桌上最后一个动筷的人，优柔寡断、瞻前顾后从不是她的风格。


    没有血缘关系，没有领养合同。


    他不是小叔，他只是一个叫宋闻璟的男人。


    她不要纠结那么多。


    什么道德底线，公序良俗、人言可畏，她向来不纠结，不管那些。


    现在，此时此刻，她唯一的的底线，只有法律。


    手机屏幕亮起，许泠的回复带着一丝云里雾里：[什么东西？啥玩意儿？不是，等一下，你这票大的有多大，犯法吗？]


    颜思月抿唇打字：[不确定犯不犯，我检索过了但感觉不太靠谱，等回国我准备找个律师问问。]


    许泠：[啊？你来真的……？]


    颜思月：[真的真的，比真金还真，你就说你支不支持我嘛~]


    对话框安静了很长时间，颜思月能想象到那头许泠一脸懵的表情，放下手机先抱着衣服去浴室冲澡。


    一刻钟后，坐回床头打开和许泠的聊天框，发现没有新消息。


    颜思月抱着膝盖，忍不住又发：


    [你人呢？又找到新的霓虹亚比帅哥了？］


    [支不支持我，支持我请按1。]


    [猫猫愤怒拔刀.jpg]


    许泠：[等一下，我先按0！好月月，你总得告诉我到底是什么事吧，又是律师又是机密的，怪可怕的。]


    颜思月：［嘘，知道太多对你没好处。]


    许泠：[知道太多都没好处，那我还敢支持？？]


    颜思月犹豫。


    她的胆子是大，但还没大到出去宣扬要追求自己的小叔。


    更何况，事以密成。


    这是她自己的秘密，谁也不能知道。


    颜思月：[别管，扣1给你买爱马仕。］


    这次那头回复的很快。


    许泠：［1111111。］


    颜思月：[……]


    颜思月：[这个1是出于对你最好最好的闺蜜的大力支持，还是对爱马仕的渴望？］


    许泠：[一半一半吧，本来想说如果我支持的话犯不犯法，但是既然都有爱马仕了，不论如何都得为你两肋插刀了，好姐妹，一辈子。]


    颜思月：[说人话。]


    许泠：[是出于对爱马仕的渴望，哦对，爱马仕哪款？]


    颜思月沉默了片刻，犹豫着打出一行字：[……你想要哪款？]


    对话框沉寂好久。


    许泠回复：[房子都行。]


    颜思月大受震撼，深吸一口气，锁了屏又把脸埋进膝盖，过了一会儿才重新拿起来打字：


    [其实我也没有那么很想要你的支持，还有，你真的很装。]


    配图一张小猫在地上画圈圈的背影。


    不等许泠回复，她又想了想，慢慢打字：[如果我真的能成，也不是不能给你买。]


    再补上一句：[初雪。]


    颜思月放下手机，坐在床边紧张地抿了抿唇，好久，还是起身到客厅里，倒了一小杯酒慢慢啜饮。


    温热的清酒滑入喉咙，她的心情才稍稍平复下来。


    没过多久，旁边的卧室门“咔哒”一声轻响。


    宋闻璟从他的房间走出来，已经换回了他在家时常穿的那套居家服，深灰色羊毛衫，燕麦白的休闲裤，保守的款式，衬得他脸色有些苍白，眉宇间的倦色更深。


    他的头发半干，带着潮湿的水汽，显得整个人愈发清隽，如冷涧深雪。


    宋闻璟走到矮桌旁，在她身边自然地坐下，目光扫过她面前已经空了的小酒杯，又停留在她还湿着的头发上。


    她正裹着浴袍、湿发滴水。


    宋闻璟的眉心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回房间拿了一块崭新的干毛巾，递给她。


    “把头发擦干，别着凉。”他的声音已经恢复了往日的沉稳平静，听不出什么情绪。


    颜思月没动，抬眸看他，也没说话。


    宋闻璟沉默片刻，起身走到自己房间门口，从早早放在柜子上的袋子里拿出吹风机，插上电源。


    低沉的嗡鸣声在寂静的房间里响起。


    “思月，过来。”他说。


    颜思月的目光始终跟着他的身影，他的脸上没什么特别的表情，眼神平静无波，仿佛方才在温泉里什么都没发生。


    她迟疑了一下，还是裹紧浴巾，挪到他旁边的位置，在床沿背对着他盘腿坐下。


    温热的风从头顶落下，他的手指偶尔穿过她湿冷的发丝，动作熟稔专注，一如她年幼时他无数次做过的那样。


    小时候如果丁姨不在，等她洗完澡，就跑到书房扯一扯正在工作的人的袖子，指一指自己湿漉漉的脑袋，宋闻璟就会放下工作，去给她拿来一个漂亮可爱的粉兔子小板凳，她乖乖坐着，等着他给自己吹干头发，再扎一个漂漂亮亮的小辫子。


    宋闻璟手笨，没干过编辫子这种细活，所以就照着教程一点一点尝试，有时候手忙脚乱地还会扯掉她几根头发，惹得小姑娘一阵哭。


    想到这里，颜思月忍不住笑了下。


    两人之间隔着吹风机的噪音，却陷入一种比寂静更深的沉默。


    颜思月垂着眸子，看着自己放在膝盖上的手，指尖因为泡水微微发皱泛白。


    她能感受到他站在身后，高大的身影投下阴影，能闻到他身上干净的、带着木质气息的须后水的味道，强势地盖过了温泉水的硫磺味。


    吹风机的热风烘烤着她的后颈，皮肤渐渐发烫，一种莫名的冲动攫住了她——颜思月忽然转身，仰起脸看他。


    宋闻璟垂眸，对上她的视线：“嗯？怎么了？”


    他的声音在风噪里有些模糊。


    “小叔。”她声音很轻，像羽毛拂过般唤他，“我能抱你吗？”


    闻言，宋闻璟的喉结重重地滑动了一下。


    沉默在嗡鸣中拉长、绷紧，许久，才听到他喉间溢出一个极低的“嗯”，然而话音刚落，悔意便漫了上来。


    他刚刚才告诫过她……


    要注意界限，要避嫌，要懂得男女有别。


    他本该以身作则，做那个率先守线的人。


    然而，然而……


    颜思月已经轻轻抬手，环住了他的腰，手臂微微收紧，侧脸温顺地贴靠在他腹间的羊毛衫上，闭上眼睛，她将自己完全交付于那嗡嗡的暖风，以及他变得微微机械的手指之下。


    时间在低沉的嗡鸣中流逝。


    宋闻璟垂眸，视线落在她柔软的发顶和那截白皙脆弱的后颈曲线上。


    他无法分辨，她的这份安静是源于泡汤后的困倦，还是因为他的怀抱提供了某种她渴求的慰藉。


    抑或是……又酝酿着什么让他措手不及的试探？


    他看不清她的表情，只能看到她低垂安静的睫毛，实在无从揣测。


    他的手臂重得抬不起来，所有严厉的说辞全部卡在喉咙里，被这个拥抱轻柔得碾碎。


    他甚至可耻的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已然无意识地朝她的方向微微贴近了一些。


    就在头发快将干未干时，宋闻璟的手指蓦地被一缕缠绕的发丝绊住，他动作顿了一下，试图解开，那缕发丝却顽固地绕在他胸前的纽扣上。


    他无奈，只得微微俯身，靠得更近一些，这才察觉她的脸正轻轻埋在他怀里，呼吸平稳绵长，若有似无、丝丝缕缕地透过羊毛衫微绵的质地，拂过他腹部的皮肤，带来一阵酥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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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颜思月微微睁眼，察觉他的动作，却没多作反应。


    她的脸颊依旧紧贴着他线条起伏的胸膛，隔着衣物传来坚实的暖意。


    他动作放得极轻，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耐心，小心翼翼地梳理那缕缠绕在纽扣上的发丝。


    那缕头发仿佛成了此刻所有复杂情绪的具象，宋闻璟的呼吸似乎也凝滞一瞬，不由得加快了手上的速度，带着一种不易察觉的急躁。


    终于，“啪”的一声轻响——或许是头发被扯断的声音，也可能是那枚纽扣松脱的声音。


    束缚解除。


    他克制地直起身，关掉了吹风机。


    骤然降临的寂静里，只剩下不知道究竟属于谁的、略微急促的呼吸声。


    “好了。”他的声音有些哑，将吹风机放在一旁，不着痕迹地避开她的视线，“已经累了一天，早点休息吧。”


    颜思月抬眸，眼底带着几分执拗，趁着他此刻的慌乱，得寸进尺：“小叔能抱我回房间吗？”


    宋闻璟拧眉：“思月，我刚刚才说过——”


    颜思月没动，下巴无意搁在他腰间的皮带上，声音软下来，带着点可怜的鼻音：“抱我回去嘛，好不好？求你了，小叔。”


    她的下巴轻轻蹭蹭，感受到他身体的紧绷。


    她不能确定，他会允许她做到什么程度，但她想今天先在心里有个底。


    宋闻璟对上她微红的眼眶，看清她全然依赖、不设丝毫防备的模样，心脏仿佛被一双无形的手猛然攥紧。


    过了很久，他长长地叹了一声气，妥协地背过身，蹲下来：“我背你。”


    颜思月看着他宽厚的脊背，犹豫了一瞬，还是俯身趴了上去，手臂收紧，从背后环住他的脖子。


    宋闻璟的手掌箍在她腿弯里，托住她向上掂了掂，确保她不会掉下去，才脚步稳当地转身往她房间走。


    她的声音和呼吸一样轻，距离极近地拂过他耳畔，像是怕惊扰什么：“宋闻璟，你会离开我吗？”


    宋闻璟的脚步微微一顿，却没停下：“怎么突然问这个？”


    颜思月垂眸，轻声答：“就是，以前你说过，不论我想做什么，你都会支持我，都会在我身边，现在还当真吗？不论我做了什么事，哪怕是坏事，你都不会离开我吗？”


    宋闻璟沉默片刻，直至把她放到床上，宋闻璟才蹲下身，单膝跪地与她平视。


    “思月，你母亲弥留之际将你托付给我，我承诺会将你抚育成人，教你安身立命，过几天回国，你也要去公司上班了，很快就能够独当一面——”


    颜思月猛地闭上眼睛，捂住耳朵：“我不想听这些……”


    宋闻璟抬手，轻轻勾住她捂耳朵那只手的小指，握在自己温热的掌心里，目光柔和却带着不容回避的认真。


    “之前你说我该去追求自己的幸福，当时我反驳了你，现在我承认，你说得对，即使我不清楚离开你之后，我究竟会不会幸福，会有怎样的幸福，但我的确……应该放手了。”


    颜思月眼角微红地看着他，声音止不住地发颤：“当时我是说着玩儿的，你能不能忘记……”


    宋闻璟很淡地笑了下，眼里的轻抚却无比复杂，带着某种复杂的决绝：“你和我，都该去追求属于自己的人生了，我们不能一辈子都绑在一起。”


    颜思月想也没想的，迅速反驳他：“为什么不能？我们的人生已经绑在一起了，你不能随随便便摆脱我。”


    宋闻璟轻轻叹一声气：“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空气中弥漫着寂静。


    再开口时，颜思月的嗓音好似被温泉浸透了，声音发苦：“你自己的人生……那之前呢？是我拖住了你，让你弄丢了自己的人生吗？”


    “不是。”他回答得很快，很坚定，“从来都不是你的原因，是我自己。”


    “可我不想……”她低下脑袋，声音静下来，语气比他更加决绝。


    “不想什么？”


    “不想你的人生里没有我……”颜思月抬起头，眼眶湿润，神情却是坚定，透露着孤注一掷的勇气，“更不想我的人生失去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