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话算话？”赵女士虽然这么问着，但已经抬起双手，双眼锁定了何瑶的脖颈。


    何瑶略一侧身，躲过赵女士的偷袭。


    王女士也反应过来，上前抱住赵女士：“你可别被高舒骗了！清北哈耶主任是好人啊！”


    赵女士双目赤红：“那我也不能眼睁睁地看着我的胜男死……！”


    何瑶：“可你杀了我，取得我的脑子，就是在帮高舒——害得胜男变成这个样子的罪魁祸首！你觉得孩子会认可你的做法吗？”


    被点到名字的“年兽”似乎恢复了短暂的清明，迥然的双眼同时蓄满眼泪，许许多多个声音交叠在一起：“不要，不要帮他！不要帮他啊妈妈！”


    妈妈。


    赵女士缓缓瘫坐在地，掩面哭泣。


    她不配做一个妈妈，丈夫死后，她工作太忙太急功近利，一心想要证明自己一个单亲妈妈可以培养好孩子，可以做得不比夫妻双全的家庭好，以至于被骗，让孩子变成了这幅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


    她不配这一声“妈妈”。


    “年兽”看向何瑶，神色认真：“我不要你的脑子，我也不想要我自己的脑子，但是如果我死了，你能帮我报仇吗？”


    高舒愤愤地收紧手中的锁链，对“年兽”示威：“你可要想好了！”


    “年兽”本能地感到害怕，哪怕刚才表现得视死如归，现在也忍不住浑身颤抖，抱头瑟缩，蜷曲成一团。


    却也死不改口。


    高舒看向何瑶：“你真的要看着‘年兽’死？”


    何瑶拍了拍“年兽”的后背：“不。”


    高舒眼珠子一转：“你可别动什么歪脑筋！这是最高级的单向契约，我可以控制‘年兽’的生死，但要是我死了，‘年兽’绝对活不了！识相的你就自己放弃挣扎，赶紧过来！”


    何瑶的手搭上“年兽”脖颈的锁链，摇头：“不。”


    高舒见她不服软，加强力道。


    何瑶的手也因为血脉不通畅而呈现出青紫。


    “年兽”努力地小幅度晃了晃头：“报仇……！”


    何瑶更用力地拉扯：“你那么想报仇，那就更要亲手了结这个混球！”


    王女士看得也在一旁抹泪，但是：“契约力量很强……”


    用谎言欺骗母亲，用极刑恐吓孩子……她绝对不会向这样的渣滓低头！


    何瑶看向那仍旧漂浮在半空之中的契约。


    密密麻麻的代码与承载了“年兽”命运的纸不停地交错，真实与虚幻感挑战，夹杂着汹涌的愤怒，冲击着何瑶的理智。


    “年兽”的气息越来越弱。


    何瑶抽出手。


    王女士嗫嚅，想要说什么，但最终在赵女士的痛哭和“年兽”急促的喘、息之中，化作了一声长长的叹息。


    在这叹息声中，何瑶缓缓走向高舒他们。


    高舒：“这就对了。”


    哥布林：“还是高哥有办法，这个后手留得简直，简直绝了！”


    他捋起袖子：“高哥，接下来就看我的吧！”


    他狞笑着，走近何瑶。


    何瑶却忽然一拳打翻哥布林，一脚踹倒高舒，在两人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伸手抢到漂浮在空中的契约纸。


    强烈的直达大脑的痛苦刺激顺着契约，冲进何瑶的身体！


    高舒：“哈哈，清北哈耶你没想到吧？对待你这样残暴的恶徒，我当然早有准备！”


    “我、知、道。”何瑶笃定为了保证大脑的鲜活，这点只是“开胃菜”，并不致命。


    她还能维持必要的清醒。


    血液反复被灼烧，全身上下每一处都仿佛被针反复地扎。


    她忍着剧痛，举起手，紧紧攥住那页契约，摸向那写着契约双方名字的地方。


    不算长的指甲因为用力似乎都要力透纸背。


    高舒：“最高等级的契约不可更改！或者，你也可以试试，是你杀我的速度快，还是我杀了这家伙的速度更快！”


    何瑶没有回应高舒的挑衅，右手短暂地离开契约，触碰在契约之上的那一片代码。


    【修改】这个技能肯定不适合，【批量删除】显然是最合适的。


    【批量删除】的CD也已经好了。


    何瑶直接弄破手上已经不再流血的伤口，沾了血的手指在代码上长久地停留。


    删除的提示没有弹出来。


    眼前，突然弹出层层叠叠的红色警示框，数不清的【permissiondenied】侵占了何瑶的视野。


    在一个个错误提示框的间隙，隐约还能看到“年兽”逐渐窒息的面庞以及高舒笑得五官扭曲的脸。


    何瑶咬牙继续尝试。


    更多的【permissiondenied】如雨后春笋一样跳出。


    叮咚。


    无限学院app弹出一条消息提示：


    【经检测，技能使用对象超出技能范围！】


    以她目前的实力……做不到。


    但她必须要做到！


    一定还有什么办法！


    何瑶翻着手机。


    高舒：“怎么？还想打电话摇人求助？”


    何瑶飞快地打开手机app。


    她记得状元小区app里，还有50积分。


    状元小区这边积分奖励确实给的大方，但状元小区的内置商场同样高消费。


    无限学院好歹还有1积分的盲盒赌脸，状元小区app里面就没有盲盒这种东西。


    明码标价，童叟都欺。


    50积分能买什么？


    何瑶飞快浏览。


    一束来自磁场世界外的鲜花？


    一箱货真价实的可食用罐头组合？


    还是一次全屋深度保洁？


    ……


    怎么没有点有用的？！


    何瑶飞快地翻到最后一页：【一次性体质增强。备注：增强效果随机，副作用随机。】


    年销量垫底，还有居民匿名评论：【考试不考体育后，这个真的很鸡肋。】


    ——就这个了！


    代码很有用，但也不应该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代码上。


    何瑶果断购买。


    积分清零，身体内的疼痛随之加剧。


    耳畔原本就嘈杂的脚步声、尖叫声，现在都仿佛被放大了百倍。


    她好像在一场只有自己一个人经历的地震里，感受周遭的磅礴。


    物业的员工们蜂拥而至，在现在的何瑶眼里，仿佛一个个长着巨嘴的眼镜王蛇。


    克制住晕眩，何瑶揪着他们的衣领，一个个甩了出去。


    确实，虽然看着可怖，但扔起来，更轻松了。


    有效，副作用也在可承受的范围内。


    何瑶稳住自己的身体，一把抓向契约纸。


    灼烧感在副作用五感放大扭曲下更为明显。


    手中的好像不在是纸，而是一个正在喷薄的火山，火山之中更有巨龙飞驰，一群又一群，啃咬着她的肌肤。


    疼。


    真的好疼——！


    血管喷张，血液也跟着沸腾，仿佛要冲破皮肤的桎梏。


    再试试！


    何瑶喷出一口血。


    视网膜上，仿佛所有的能看见的人、物、代码，都跟着变成了红色。


    不是鲜红，而是陈旧的仿佛经年累月的血堆积而成的暗红。


    耳畔传来哭声，好像还有喊叫的声音。


    绝望，无助。


    她又能做什么呢？


    她连这么一张纸都毁不掉！


    身体被增强，情绪同样被放大。


    原本就一点点的沮丧，更是被扩大了无数倍。


    眼中，天地都似乎开始摇摆，破碎，坠落。


    在这一片破碎中，何瑶看到一双眼。


    深沉的像是黑夜一样的眼。


    顾凌的眼。


    哦，她的学生醒了。


    ——学生！


    她是一名老师！怎么能够放弃保护学生？！


    她一定可以救下她的学生！！


    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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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时间，眼前的崩坏全都消散。


    忽然，似真似幻的契约纸上，出现了一角裂痕。


    与此同时，满目的【permissiondenied】和【error】却少了几个，提示框的血红也略有变浅。


    再用力！


    一定可以！


    撕拉——


    契约直接被撕掉了一个角，与此同时，【Error】的数量肉眼可见地减少，象征着禁止的红也浅了许多。


    肌肉和骨骼的超负荷运转让何瑶的每一个动作都万分艰难。


    她缓慢地撕掉契约的一角，又一角。


    高舒震惊，半天才反应过来，找回语言能力，叫嚣：“没想到你还有点本事——可是，就算你能破坏契约纸，也改变不了契约的本质——契约之核！”


    何瑶仿佛没有听到，只是手上的动作越来越用力。


    一旁悬浮着的代码的数量也越来越少。


    有效——！


    何瑶继续。


    最后，偌大的契约只剩下短短的一行。


    【主契约者：高舒契约对象：赵胜男】


    何瑶的体内的力气却陡然被抽空大半。


    双手已经血肉模糊。


    确实，再也撕不动了。


    不过，这仅剩的几行代码，好像也被她的血液染红，不再是暗金色，而是变为了红色。


    【修改】的图标闪了闪，竟然亮了起来。


    何瑶的手早已经血肉模糊，她以指为笔，抹去高舒的名字，签下自己的名字——


    何瑶。


    银光闪耀。


    所有人都忍不住捂住眼。


    短暂的炫目之后，所有人都看见，原本被高舒牵着的契约一端现在被何瑶紧紧地攥在手里。


    高舒翻来覆去地检查自己的双手，不停地召唤着自己的机器人管家：“契约呢？纸质契约被毁也没关系，契约之核没变，你赶紧再给我打印一张新的，让他们看清楚，‘年兽’的命到底掌握在谁的手里！”


    回应他的是机器人毫无感情的声音：“指令错误，请稍后重试。”


    他不会有重试的机会了。


    何瑶直接踹上高舒的双腿，强迫他跪下。


    又当机立断，扯断了缠绕在手中的“锁链”。


    作为主契约者，彻底撕碎了契约。


    滴答。


    没有震天的声响，只有何瑶双手鲜血落下的声音。


    空气中漾起无声的层层的波纹。


    “呜哇——！”赵女士的一声痛哭，打散了这一场无人注意的波澜，她抱着“年兽”的脖子，反复抚摸，“你没事了！你真的没事了！”


    “嗯。”


    赵女士抬头：“清北哈耶主任，谢谢您！”


    “还有正事。”何瑶说着，快速从屋角将那个石头壳子拿了回来，在哥布林和高舒准备偷偷溜走之时，狠狠地就将他们压住，只留上半身在石头壳子外。


    她踩在石头壳子上，冲“年兽”招手：“过来。”


    没了契约的舒服，“年兽”那张奇怪的脸上多少也浮现出轻松的神色，只是，看到何瑶招呼去高舒那边，本能地又开始发抖。


    何瑶不由分说地把“年兽”拉了过来：“你未来还有很长的路要走，现在，你最需要做的事情，不是躲避恐惧，而是直面恐惧，打倒恐惧。”


    “年兽”躲在她身后，还是不敢动手。


    何瑶索性直接把“年兽”拽到身边，抓着“年兽”仿佛拼接起来的手，直接给了高舒一巴掌。


    噗——高舒直接吐出几颗牙。


    何瑶后撤一步，循循善诱：“你看，他现在伤害不了你。有怨报怨，有仇报仇——去吧。”


    虽然打人是不对的，但是，她现在是清北哈耶，是状元小区的物业主任。


    “年兽”还不是她的正式学生，只是她治下小区的一个无辜的受害者。


    她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采用适当的方法，缓解居民的怨气，调节居民和工作人员的关系。


    太合理了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