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第 14 章

作品:《熟人作案

    赵叙白犯神经,人还烧着,非要冒雪出去,说反正家里没退烧药了,总得出去买点。


    祝宇拗不过他,因为这家伙不顶嘴,不反驳,就安安静静地仰着脸看你,眉梢眼角透着温和,却倔得像头牛,拉不动。


    没办法,最后俩人穿着厚羽绒服,加了围巾帽子,裹得跟球似的出了门。


    祝宇惦记着赵叙白身体不舒服,不让人走太远,就从小区绕出去,门口就有家药店,连锁的,这会还看见俩外卖员裹着寒气从里面出来,手里拎着纸袋。


    不容易,这么大的雪,依然在为着生活奔波。


    药店门口的台阶上铺了防滑垫,刚踩上去,就有个姑娘迎来了,穿着护士式样的工作服,也是白大褂:“您好,有什么不舒服的吗?”


    按理说这种情况都不用介绍,赵叙白自己去拿就行,但这人咳嗽了两声,没接话,祝宇只得开口:“发烧了。”


    姑娘熟练地从货架上拿了盒药:“吃这个,这个见效快,我听着还有点咳嗽,咱再配点润喉清肺的吧,我们现在做活动,你们有会员吗?要不我帮您注册一下,很简单,关注公众号就行……”


    这一连串的话太密了,祝宇连连摆手,同时把药递给赵叙白看了眼,对方略微颔首,说了个行,然后就接过药,去柜台那里结账。


    “今天店里人少,”姑娘紧紧地跟着,“你们注册两个会员,我可以申请一下福利,送一瓶维生素C,这东西家庭常备的,还是大品牌呢。”


    赵叙白摇头:“抱歉。”


    姑娘并不气馁,转而凑近祝宇:“您住得离这不远吧,要是注册会员,我们每个月都有活动,会员日消费打八折,还有积分兑好礼,能换鸡蛋,洗发水,棉柔巾……”


    “用不上,”祝宇笑笑,“不好意思。”


    可能真的是雪天顾客少,好容易遇见两个不肯放过,也可能是业绩压力太大,那姑娘居然从柜台拿了个礼包:“还有别的,您看,这是我们这个月的活动,特丰盛!”


    好家伙,里面赫然是几盒安全套。


    她的视线在这两个男人身上转了圈,顿了下,还是坚定地把礼包往前推:“……超值家庭装!”


    出了药店,雪重新落在肩膀上,赵叙白抬头望了眼天空,慢悠悠地开口:“我以为你要帮忙了。”


    “想多了,”祝宇笑了声,“我没那么好心,嫌麻烦。”


    赵叙白回头看他,没说话,突然想起上学那会,也是一个冬天,有人在他们学校表白墙上发,说校门口有个卖红薯的大爷,好可怜啊,大家能不能帮忙买点,让大爷早点回家。


    放学后,很多同学特意从那过,在大爷那买烤红薯,和网上说的一样,老人家裹着个破旧的军大衣,冻得胡子眉毛都挂了冰,看着就让人心疼。


    那两天学校很流行买烤红薯,顺便拍个照发空间,跟打卡接力似的,祝宇没去,他生活费不多,能省则省,对这种事也不算热衷,别人叫他,说一块帮帮红薯大爷呗,祝宇头都没抬,说没兴趣。


    然后就有人私底下讽刺祝宇,说他小气,装逼,不善良。


    这话传到班里,田逸飞挺生气的,追着问谁在背后犯贱嚼舌头,孟凯当时眼睛还没被炸伤,很宽厚地过来劝祝宇,说别搭理那帮人,显着他们了。


    祝宇正刷数学题呢,真没在意,看见田逸飞气得不行才笑了,过去使劲儿搂了下对方的肩,说没事。


    买红薯的活动轰轰烈烈地持续了两周,就悄然结束了,有人说是大爷故意压秤,也有人说红薯根本就不好吃,干,瘪,还可能买到前天剩的,咬一口发酸。


    没多久放了寒假,大家约着聚聚,疯了一天,累了,最后在结冰的河边,祝宇拎来一兜小红薯,生了堆炭,烧着给大家吃,那场面后来提起来都会笑,高中男生跟群饿狼似的,被红薯皮烫得嗷嗷叫,指头肚都沾了灰,还要挤着抢着吃,竖着大拇指夸真香,田逸飞抹着嘴说:“小宇真好,谁敢欺负你老子跟谁急!”


    炭火噼啪地崩着红星子,祝宇用木棍拨了拨,还是笑:“我没那么好。”


    他当时就是一副无所谓的语气,轻飘飘的,知道校门外的大爷挨冻也没反应,等到赵叙白读大学的时候,听说祝宇已经资助了两个贫困生。


    雪下得更大了点,祝宇攥了下赵叙白的手,有点凉:“赶紧回去吧,你这别加重了。”


    赵叙白回头看了眼,这次是两个人的脚印了,挨得很近。


    这个瞬间,他突然有种冲动,想要把一切都说出口,想要使劲儿把祝宇按进怀里,这辈子都不松开,但赵叙白也不太明白怎么去爱人,成长的过程中,他学会的爱都是从祝宇那里得来的,这爱像借来的火,祝宇递过来那么多暖意,他却只回馈了一点。


    用钱可以解决吗,赵叙白试过,他找到了小妍的爷爷奶奶,联系过村里,但这些进账跟祝宇没什么关系,他不管别人,几乎是自虐似的去挣钱,然后掏出去,把自己散尽。


    这个世界如何富有,已经和他无关了。


    赵叙白也试过用爱,发现祝宇无意识地伤害自己后,他自私地缠过对方一段时间,笨拙地说自己很孤独,想和祝宇聊天,吃饭,一起去旅游,看看祖国大好河山。


    祝宇答应他,说行。


    那么好的祝宇,洒脱的祝宇,宽容地陪他这个鲁莽的人出行,他们去了新疆,快到乌鲁木齐的时候,祝宇看着窗外的白云,突然开口:“这是我第一次坐飞机。”


    “小时候看课本,心里就很好奇,坐飞机是什么感觉的,可惜太穷了,没机会,只知道起飞的时候如果耳朵疼,就嚼口香糖……长大了就没兴趣了,前两天快出发的时候,我才赶紧做功课,托运行李还需要找值机柜台,打印登机牌。”


    他凑近窗户,鼻尖压得有点扁:“原来坐飞机,是这种感觉。”


    赵叙白心口发涩,懊恼起来:“对不起,我……”


    祝宇回头,眼睛睁得很圆:“嗯?”


    赵叙白却说不出话了。


    他们那次旅行很愉快,但回去后,祝宇病了一场,他很擅长照顾人,唯独不懂如何善待自己,那场病缠绵了很久,直到赵叙白解决了自己全部的后顾之忧,奔赴到他身边。


    那个时候,祝宇还有点咳嗽,肯定不能住在仓库改造的宿舍里,也不能住进群租房啊,危险不说,也违反法律规定了。


    赵叙白自然要徐徐图之。


    他这会走路也挺慢的,像是舍不得离开这场雪似的,祝宇催着他,说别童心未泯了,等病好了再出来玩,赵叙白还没回答呢,旁边跑过去个小丫头,手里拿个捏雪球的夹子,笑嘻嘻地回头看他们,做了个鬼脸。


    “她看不起咱们,”赵叙白碰了碰祝宇的肩,“嫌大人们没用。”


    祝宇冷漠道:“别激我,滚回去吃药。”


    赵叙白笑着:“哎。”


    回去后,换鞋,换衣服,祝宇把脱下来的帽子围巾挂好,去厨房倒了杯温水出来:“你喝完药睡一觉,出出汗就没事了。”


    赵叙白喝完水,有点嘟囔着开口:“好,就是衣服贴身上不舒服,想洗澡。”


    “忍忍,”祝宇说,“对了,我看你冰箱里没什么东西,你这两天怎么吃饭?”


    他俩聊了几句,祝宇看出来了,这家伙完全进化为白人胃,随便吃什么都行,能当牛喂,但他不行,他本来胃就有毛病,现在更是不太好,动不动就犯病,疼得要死要活。


    尤其是失眠的时候。


    “我最近学了个汤,”赵叙白吃完药,似乎精神了点,“你要不要尝尝?”


    祝宇问什么汤。


    赵叙白说:“排骨汤,再加点玉米和枸杞,很甜,也会很鲜。”


    说了好一会儿,很兴致勃勃的样子,然后赵叙白加了句:“不行你搬回来吧,我这一个人做饭都没劲儿。”


    祝宇笑着:“怎么,你做饭还要观众打拍子啊?”


    “真没劲,”赵叙白摇头,“一个人份量太少了。”


    祝宇挑眉,眼神带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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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戏谑:“还说自己一个人,不是正在追吗,马上就俩了。”


    赵叙白说:“他不喜欢我。”


    祝宇“啊”了一声:“怎么回事啊,没追上?”


    赵叙白短促地笑了下:“他对我没那个意思,小宇,你说我该怎么办?”


    屋里地暖温度高,热,祝宇脱了鞋,穿着薄袜踩在木地板上,整得有点不会了:“是不是人家没开窍啊,你别急,浪漫一点,慢慢追。”


    赵叙白点头:“嗯,的确没开窍。”


    祝宇晚上还得上班,下午没待多久就回去了,跟赵叙白交代过,说不舒服了记得嚷一声,交代完自己又觉得好笑,人家赵叙白是医生,还需要他废什么话。


    但想到赵叙白喝完药,还哼哼唧唧着说想洗澡,就没忍住笑了会,觉得挺可爱的,比以前有人味多了。


    刚回到屋,边走边解羽绒服的拉链呢,手机响了,接电话的时候,祝宇脸上的笑意还没下去:“喂?”


    半分钟后,他把手机塞兜里,衣服都没穿好就往外跑。


    “吴秀珍家属?”骨科医院走廊上,护士给他指着方向,“喏,就那个房间。”


    祝宇跑得有点急,出了汗,坐下的时候心跳得很快:“奶奶?”


    “没什么事,”吴秀珍胸口起伏很慢,“下雪路滑,不小心摔了一跤。”


    自从祝立忠入狱后,祝宇一直和受害人的家属保持着联系,刚开始对方太悲痛,不肯见他,后来在寺庙里做义工,老两口才慢慢想开,有了慰藉,拿祝宇当半个孩子看。


    吴秀珍快七十了,本来身体就不太好,这次摔得挺严重,小小瘦瘦地陷在病床上,脸颊凹陷,呼吸迟缓,手腕凸起的骨节像老树根上的瘤,毫无生气。


    而她的老伴当年因为思念孙女,把眼睛哭坏了,完全没法儿照顾人。


    祝宇握着吴秀珍的手:“没事,您别担心,我在医院陪着。”


    来的路上,他已经打算好接下来的安排了,老两口都离不开人,所以还得再找个护工,住院费他来想办法,肯定能解决的。


    吴秀珍笑笑:“你这孩子,别着急,先听我说。”


    “我有个外甥,说今年不在外面打工了,回老家做养殖,准备把我们一块接回去,给我俩养老送终,你放心,他跟你一样,是个好孩子。”


    她拍了拍祝宇的手:“这两天得麻烦你照顾下,老头子是个瞎的,靠不住,我外甥周末就能过来……你别急,我不跟你客套,不拿你当外人,你看,我这次摔了都没瞒着你。”


    祝宇低着头,叫了声奶奶。


    吴秀珍不让他拿住院费,说自己攒的有,说你这些年净往外捐钱,自己身上一分不剩,像什么话呢。


    仪器的滴滴声中,祝宇睫毛颤了颤,没应声。


    他完全没考虑过自己的后路,但这会后悔了,恨自己愚蠢,怎么连爷爷奶奶都没考虑呢?


    脑子太钝了,不应该。


    不,其实还是想过的,他觉得对方也一定恨死祝立忠了,所以如果同归于尽,当然算大快人心。


    上个月的工资打给村里了,这个月的没发,祝宇身上就剩几百块钱,还欠了一点债。


    他站在护士站前,看着旁边摆放的一盆绿萝,扯了扯嘴角。


    真自私啊,祝宇。


    真是烂命一条。


    小蒋接到电话时还不太乐意,脸耷拉得老长:“我白天都快累死了,还要替你上夜班……”


    对面说了句什么,他从床上坐起来,嘴张大了:“真的?”


    “嗯,”祝宇说,“得挣钱嘛,不寒碜。”


    即使现在住院费足够,将来爷爷奶奶回到农村,总得再有点体己傍身,不然怕遭受白眼,祝宇愿意相信那个外甥是好人,但他还是耍了心机,打算托人隔段时间去送笔钱,让对方知道有人盯着,以及老两口继续活着对他有好处。


    “你可算想通了,”小蒋一拍大腿,“开窍了!”


    祝宇笑着:“嗯,开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