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腹深处，百丈岩层之下，法则的丝线，如无形的跗骨之蛆，死死缠绕着项羽的每一寸筋骨，每一缕神魂。


    那源自生命层次的绝对压制，欲将他这具“凡体”内的神魂彻底磨灭。


    屈服？认命？


    这两个词，从未出现在项羽的字典里！


    轰！


    一抹比地心岩浆更炽烈的血光，自他破碎的龙鳞甲缝隙中轰然炸开！


    “破釜沉舟！”


    项羽在心中无声咆哮。


    这一次，他燃烧的不再是修为，不再是气血。


    是他的生命本源！


    是他那不屈不灭，冠绝古今的霸王之魂！


    那缠绕在他身上的法则丝线，在这股决绝到极致的自毁意志面前，发出不堪重负的哀鸣，竟被一寸寸地强行撑开！


    “咳……”


    一口蕴含着生命精华的金色血液自他口中狂喷而出，可他那双重瞳之中，熄灭的战意却在这一刻重新点燃，并且燃烧到了前所未有的顶点！


    废墟之外，萧无道正准备抬手，抹去那几艘试图逃离的战舟。


    倏然，他动作一滞，干枯的脸上第一次浮现出真正的诧异。


    他猛然转头，看向那座被他随手一击洞穿的山峰！


    “轰隆——！”


    整座巍峨巨山，毫无征兆地从内部炸裂！


    一道血色流光，裹挟着碾碎一切的狂暴气势，自漫天烟尘中冲天而起，用一种超越认知的速度，笔直地斩向萧无道！


    人未至，那股纯粹到极致的战意，已然撕裂了萧无道的法则领域！


    “找死！”


    萧无道被这只蝼蚁的决绝彻底激怒。


    他收起了全部的轻视，面对那一道斩破苍穹的血色戟芒，不闪不避，攥紧干枯的拳头，一拳轰出！


    这一拳，看似平平无奇，却引动了整片天地的法则共鸣。


    拳锋之前，空间层层塌陷，化作最纯粹的混沌。


    下一瞬，拳与戟，狠狠地撞在了一起！


    没有声音。


    天地间的一切，都在这一击之下，陷入绝对的死寂。


    紧接着，一道肉眼可见的毁灭涟漪，以拳戟交击之处为中心，向着四面八方疯狂扩散！


    咔嚓！咔嚓嚓！


    整座悬浮于云海万年的仙岛，在这股恐怖的冲击波之下，开始了剧烈的晃动。


    仙岛的边缘地带，大块大块的陆地，连同其上的山川建筑，被成片地撕裂、崩塌，坠入下方的无尽云海！


    天，在摇。


    地，在陷。


    那道血色的身影，再度被轰飞出去。


    他身上的龙鳞甲，在这一击之下，片片碎裂，化作齑粉飘散。


    鲜血将他彻底染成了一个血人，可他却在半空中，发出了震彻云霄的狂笑。


    “痛快！再来！”


    他身躯一震，强行止住倒飞之势，脚踏虚空，再次化作流光，向着萧无道冲杀而去！


    他每一次被击退，身上的伤势就更重一分，生命气息就更弱一分，但他瞳中的战意，却也随之更强一分，更加纯粹，更加炽烈！


    “嗯？”


    萧无道眉头紧锁。


    他发现，这个凡人，竟能凭着那股虚无缥缈的“战意”，一次又一次撼动他所掌控的法则。


    这已经完全超出了他的认知。


    “吾一生不弱于人！”


    项羽双目赤红，状若疯魔，重瞳之中，无数星辰在燃烧，在陨落。


    他用尽最后一丝气力，发出了响彻整个东荒的怒吼。


    “神，亦不能辱我！”


    话音落下的瞬间，他整个人，连同手中的霸王破阵戟，彻底燃烧，化作一颗撕裂天幕的血色彗星，向着萧无道，发起了最后的冲锋！


    面对这股气势攀升至顶点，甚至隐隐触碰到更高层次壁垒的项羽，萧无道终于收起了所有的轻视与玩味。


    他的脸上，第一次露出凝重的表情。


    他干枯的双手在胸前快速结印，动作古老而繁复。


    一朵虚幻的、燃烧着死寂灰色火焰的莲花，在他掌心缓缓浮现。


    莲花出现的刹那，周围所有的光线、灵气、乃至法则，都被其疯狂吞噬。


    “真神法则·寂灭火莲。”


    萧无道沙哑地吐出这几个字，声音里带着终结一切的冷漠。


    这是他这具刚刚苏醒的身体，所能动用的最强一击，足以瞬间抹杀一位真正的神火境巅峰强者，将其从存在过的痕迹中彻底抹除。


    血色的彗星，与灰色的火莲。


    代表着凡人意志的巅峰与神明法则的裁决，在无数道惊骇的目光注视下，于半空中，轰然相撞。


    没有声音。


    也没有能量风暴。


    只有一片极致的，吞噬了一切的白光。


    白光过后，天地重归清明。


    半空中，项羽半跪在地，浑身浴血，再无一块完好的皮肉。


    他身上的气息，微弱得如同风中残烛，随时都会彻底熄灭。


    当啷一声。


    那杆陪伴他征战一生的霸王破阵戟，从他无力垂下的手中滑落，掉落在一旁。


    而在他对面，萧无道依旧悬浮于空。


    他虽然毫发无损，但那张干枯的脸上，也出现了一丝不易察觉的苍白。


    他俯瞰着那个连站立都无法做到的凡人，浑浊的眼中，竟流露出一丝玩味的赞许，那眼神，是在审视一件即将被收入囊中的完美藏品。


    “能将吾逼到这个地步，你，足以自傲了。”


    萧无道的声音响起，带着一种至高无上的审判意味。


    “现在，你有资格，成为吾的分身了。”


    ……


    与此同时。


    远在万里之外，大周神京，金銮殿上。


    身穿玄色龙袍的秦昊，正端坐于龙椅之上，批阅着奏章。


    忽然，他执笔的动作一顿。


    在他面前，一道无人可见的金色龙影，凭空浮现。


    龙影之中，清晰地倒映出了东荒萧家战场上，所发生的一切。


    从项羽一戟破阵，到屠戮十二神火老祖，再到萧无道出关，一指镇压项羽，最后，是那场惨烈至极的最终对决。


    秦昊看清了战场上的一切。


    他看到了项羽的浴血死战，看到了那句“神，亦不能辱我”的无双霸气。


    看到了他最后的半跪与濒死。


    看到了萧无道那志在必得的姿态。


    秦昊的脸上，没有惊慌，没有愤怒，只有一片深邃如渊的冷静。


    他放下手中的朱笔。


    而后，将心神，沉入了系统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