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京，最高军机处。


    死寂。


    殿内压抑的空气仿佛凝固，连烛火的跳动都带着一丝颤栗。


    一块通体漆黑的留影石，正悬浮在半空，散发着幽幽微光。


    光芒投射出的画面，正是葬仙谷内那令人神魂颤栗的一幕。


    诸葛亮与刘伯温并肩而立，两人的面色，早已没了平日的从容淡定。


    当画面中，那近四千名古族族人被推上祭坛，从最初的茫然，到后来的绝望质问，再到最后化为最恶毒的血脉诅咒，两位大周的智囊团，袖中的手都已不自觉地握紧。


    “族长！姬无命！为什么？！”


    “我以我之血脉！我之神魂！立下血誓！”


    “我们临死之前，最恨的不是大周……是你们啊！”


    那一声声嘶哑的质问与泣血的诅咒，仿佛穿透了留影石的束缚，回荡在军机处内，敲打着在场每一个人的心。


    直到血光冲天，屠刀落下，那冲霄而起的怨气黑柱，将整个画面都染成了绝望的漆黑，诸葛亮才缓缓闭上了双目。


    刘伯温则是将头偏向一旁，不忍再看。


    以他们的心性，何等惨烈的战场没有见过？


    白起坑杀八十万大军的修罗地狱，他们也曾亲临其境。


    可眼前的景象，却截然不同。


    那不是战争，甚至不是屠杀。


    那是一场，为了达成某个阴毒目的，而对同族血亲进行的，冷酷到极致的献祭。


    “畜生。”


    刘伯温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


    画面缓缓消散，留影石化作一捧齑粉，飘散于空。


    龙椅之上，秦昊看完了全程。


    他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没有悲悯，也无怒火，唯有一片死寂的冰冷。


    仿佛那足以让神佛动容的惨剧，在他心中未曾激起半点波澜。


    可越是如此，刘伯温与诸葛亮心中越是发寒。


    他们追随陛下日久，深知这位年轻的帝皇，其怒火从不显于外。


    他的平静，往往意味着即将到来的，是足以倾覆整个大陆的天谴。


    “袁天罡。”


    秦昊开口，声音在空旷的殿内激起回响。


    他话音落下的瞬间，他身侧的阴影微微扭曲，一道戴着漆黑面具的身影悄然浮现，单膝跪地。


    “臣在。”


    “朕不只要知道他们的计划。”


    秦昊从龙椅上起身，一步步走下台阶，每一步都像重锤，砸在所有人的心口。


    “朕还要知道，他们每一个人的位置，每一支力量的调动，每一分资源的储备。”


    “朕要他们从族长到看门犬，从饭食到兵刃，所有的一切，都呈现在朕的眼前。”


    秦昊走到袁天罡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将不良人全部散出去，给朕在东荒，布下一张天罗地网！”


    “朕要这片土地上，再无任何秘密可言！”


    袁天罡重重叩首。


    “遵陛下旨！”


    下一刻，他的身影再次化作一缕黑烟，融入阴影，消失无踪。


    ……


    也就在袁天罡领命的同一时刻。


    广袤的东荒大地上，一场无声的风暴，正悄然席卷。


    一座繁华城池的酒楼里，一名正在算账的掌柜，手指在算盘上拨动的节奏，忽然错了一拍。


    他若无其事地继续算着，但邻桌一名正在擦拭佩刀的江湖客，却已起身结账，没入了人流。


    偏僻的山道上，一个推着独轮车，满面风霜的货郎，从怀中掏出旱烟点上。


    那飘起的烟雾，在空中盘旋三圈，久久不散。


    数十里外，一个正在山间采药的药农，看到这股奇异的烟气，默默将一株刚采下的草药，插在了自己腰间的左侧。


    某处古族附庸势力的军营内，一名正在马厩里喂马的士卒，哼唱的小调忽然变了一个音。


    很快，负责巡逻的百夫长，看似随意地路过，与他对视一眼，便走向了另一个方向。


    或为商贩，或为走卒，或为乞丐，或为艺伎……


    五十万不良人，是大周潜藏于黑暗中的脉络，在接到最高指令的瞬间，这条庞大的脉络被彻底激活！


    他们是潜伏在大周肌体最深处的影子，此刻，这些影子动了。


    一张由五十万个节点构成的无形大网，以葬仙谷为中心，向着整个东荒，疾速笼罩而去！


    葬仙谷外围，那些由古族布下的明哨暗桩，他们的换防时间、巡逻路线、身份背景，在短短半个时辰内，便被整理成册。


    负责为大阵输送物资的隐秘车队，其行进路线、押送人员、所载物品，都被沿途的“眼睛”一一记录。


    各古族之间负责传递信息的信使，他们每一次出入，每一次接头，都在不知不觉中，落入了不良人的监视之下。


    海量的情报，化作千万条无形的溪流，通过各种匪夷所思的渠道，源源不断地向着东荒境内，一处毫不起眼的山神庙汇聚。


    庙宇之内，袁天罡盘膝而坐。


    他面前，那副由星光构成的立体星盘，正高速运转。


    随着一份份情报的融入，星盘之上，开始浮现出无数细微的光点。


    每一个光点，都代表着一支古族的力量，一条他们的补给线，甚至是一个具体的人。


    整张古族为了此次行动而布下的棋盘，正在袁天罡的眼前，被一分一毫地完整复刻出来。


    就在这时。


    一名头戴地煞星面具的不良人，身影自墙角的阴影中浮现，单膝跪地，呈上了一块拓印玉简。


    “启禀大帅，属下在探查一处姬氏废弃的据点时，于地宫深处，发现了一面破损的古碑，其上记载了一段秘闻。”


    袁天罡接过玉简，神念探入。


    一行由上古神文撰写的文字，清晰地烙印其上。


    “万古诛仙阵，伤天害理，逆行天罚。引动此阵之族，其血脉必遭天道反噬，十代之内，再无天骄可出，香火渐熄，直至断绝。”


    袁天罡看着这段文字，那张万年不变的漆黑面具之下，第一次有了情绪的波动。


    他立刻将这条情报，与之前看到的血祭画面联系了起来。


    原来如此。


    原来，姜太炎、姬无命那群人，不仅仅是狠毒，不仅仅是冷酷。


    他们是疯子！


    是为了所谓的胜利，不惜赌上整个族群未来的赌徒！


    他们已经斩断了自己所有的退路，他们的身后，是万劫不复的深渊。


    袁天罡霍然起身，他没有丝毫迟疑，立刻通过秘法，将这段惊天的情报，连同自己的判断，直接传回了神京。


    “陛下，古族的计划不是阴谋，而是自毁！”


    “他们已经斩断所有退路，他们要用整个族群的未来，拖着我们一起下地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