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左宗悬立于空，俯瞰着下方那座巨大的血色凶阵，以及祭坛上那十三张因恐惧而彻底扭曲的脸。


    帝境的力量，在他体内平稳而浩瀚地流淌，每一缕都蕴含着重塑山河的伟力。


    他能感觉到，整个东荒的天地法则，都在向他臣服、为他让路。


    这种感觉，很陌生，也很强大。


    但他此刻的心，却古井无波。


    脑海中，不受控制地闪过一幕幕画面。


    就在不久之前，同样是在这片血色的土地附近，他率领着大雪龙骑，与那头虚空灾兽殊死搏杀。


    袍泽的惨叫，利刃撕裂血肉的闷响，还有那近万名兄弟，被咒力侵蚀，化作一滩滩脓血时绝望的哀嚎。


    最后，是他自己，被那阴毒的咒力包裹，肉身寸寸崩解，神魂濒临溃散。


    那种无力感，那种濒死的绝望，依旧清晰。


    现在，他回来了。


    带着陛下降下的神恩，带着足以审判一切的力量。


    他看向祭坛上的十三道身影，那眼神，如同九天之上的神明，在审视一群即将被碾死的蝼蚁。


    “阁……阁下是何人？”


    祭坛之上，姜太炎强行压下那股从灵魂深处冒出的寒意，鼓足了全身的勇气，色厉内荏地吼道。


    “我乃姜氏族长姜太炎！”


    “我等十三古族在此行事，与阁下无冤无仇，阁下为何要与我古族为敌？！”


    他试图搬出古族的名头，来震慑对方。


    “阁下若此刻退去，我等可以既往不咎！否则，同时得罪我十三古族，你……”


    袁左宗没有回答。


    或者说，在他眼中，这些即将化为尘埃的死物，根本不配得到他的回答。


    他只是缓缓地，举起了右手。


    嗡——！


    那柄陪伴了他一生的北凉战刀，凭空出现在他掌中。


    在帝境之力的灌注下，这柄原本只是圣阶的战刀，发出了前所未有的兴奋嗡鸣。


    刀身之上，一道道玄奥繁复的金色道纹，自行浮现、流转，仿佛拥有了生命。


    一股斩灭万物的锋利气息，瞬间锁定了下方的整个葬仙谷。


    看到这个动作，姜太炎那张本就惨白的脸，再无一丝血色。


    对方连话都懒得说一句，这便是最明确的回答！


    一股极致的屈辱与疯狂，瞬间取代了恐惧，冲上了他的头顶。


    “结阵！”


    他发出一声歇斯底里的咆哮，那声音因过度激动而变得尖利刺耳。


    “所有人！催动大阵！开启最高防御！”


    这声咆哮，惊醒了其他十二位同样被吓得心神失守的族长。


    对啊！


    他们还有大阵！


    这可是献祭了数千同族，足以咒杀一个皇朝国运的绝世凶阵！


    就算是帝境强者，也绝不可能正面抗衡！


    “杀了他！”


    “催动大阵！把他炼化成血水！”


    “他太托大了！竟敢一人闯阵！这是自寻死路！”


    最后的理智被疯狂所吞噬，十三位古族神王立刻回到了各自的阵眼位置上。


    他们不再有任何保留，将自身神王境巅峰的神力，不计后果地疯狂灌入脚下的血色祭坛之中。


    轰隆隆！


    整座大阵，发出了雷鸣般的巨响。


    一层厚重到难以形容的血色光罩，瞬间从大阵边缘升起，将整个葬仙谷连同上方的天空，都彻底笼罩了进去。


    那光罩粘稠得如同真正的血液，其上浮现出无数张痛苦哀嚎的人脸，发着无声的诅咒。


    一股隔绝天地、破灭万法的恐怖气息，从光罩之上散发出来。


    这是万古诛仙阵最强的防御形态，是他们自信的最终来源。


    看着那层自以为坚不可摧的护罩，悬立于空的袁左宗，脸上终于有了一丝表情。


    那是一抹，毫不掩饰的不屑。


    他举起了手中的刀。


    他挥刀的动作，很慢。


    慢到祭坛上的每个人，都能清晰地看见他手腕的每一个细微转动。


    但在所有人的感知中，这一刀，却又快到了极致。


    快到斩断了时间，斩裂了空间。


    没有惊天动地的百丈刀芒，没有毁天灭地的恐怖气势。


    只有一道看似朴实无华，只有寸许长的灰色刀痕，在空中一闪而逝。


    那道灰痕，是如此的普通，甚至有些黯淡。


    可它出现的一瞬间，整个世界所有的光和声音，都被它吞噬了。


    它其中蕴含的，并非能量，也不是法则。


    而是一种概念的本源。


    是“斩断”本身。


    那道号称足以抵御数十名神王巅峰联手攻击的血色护罩，在这道灰色刀痕面前，脆弱得如同三月薄冰。


    刀痕划过。


    没有碰撞，没有巨响，甚至没有一丝一毫的能量涟漪。


    血色护罩就那样，无声无息地，被抹去了一个贯穿天地的巨大缺口。


    仿佛它从来就不曾存在过。


    刀痕余势不减，继续向下。


    它没有斩向祭坛上的任何一位族长，而是精准无比地，落在了整个万古诛仙阵无数阵纹交汇的能量中枢之上。


    咔嚓——！


    一声无比清脆，如同琉璃破碎的声音，突兀地响彻在死寂的天地之间。


    这个声音，成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连锁反应，发生了。


    构成大阵基础的三千六百个辅助能量节点，在同一时刻，光芒骤然熄灭，然后，一个接一个地爆裂开来。


    砰！砰！砰！砰！砰！


    连绵不绝的爆炸声，如同被同时点燃的一串百万响的鞭炮，密集而又急促，响彻整个山谷。


    紧接着，是那九根贯穿天地的巨大主阵眼光柱！


    它们剧烈地晃动着，表面浮现出蛛网般的裂痕，最终，如同被戳破了九个巨大的气球。


    噗——！


    其中凝聚的、那足以咒杀一整个皇朝国运的、浓郁到化为实质的黑色咒力，在失去了所有束缚之后，开始以一种无可阻挡的姿态，疯狂地向外泄露、倒灌！


    仅仅一刀！


    集结了十三古族全部底蕴，献祭了近四千条鲜活生命，筹备了数月之久的绝世凶阵。


    就这么……碎了？


    祭坛之上，主持着大阵的十三位古族神王，大脑一片空白。


    他们甚至还保持着向前输送神力的姿势，根本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便被那倒灌而回的、比之前恐怖百倍的咒力洪流，迎面击中。


    “不……啊啊啊啊！”


    凄厉到不似人声的惨叫，终于从姬无命的口中爆发出来。


    他浑身被黑色的咒力火焰点燃，整个人在瞬息之间，就化作了一具焦黑的枯骨，连神魂都被焚烧殆尽。


    万古诛仙阵，彻底崩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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