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京，最高军机处。


    大殿之内，唯有烛火摇曳，将几道身影拉得颀长，这里的空气凝重得如同实质，连光线都仿佛被压得弯折。


    秦昊端坐于首位，面前是一副巨大的天玄大陆舆图，上面已经插满了代表大周的玄黑龙旗。


    袁左宗单膝跪地，身形笔直如枪。


    “陛下，幸不辱命。”他的动作干净利落，双手高举，一枚玉简静静悬浮于掌心之上。


    “七名叛逆族长，连同其归墟之地，已尽数诛灭。”


    秦昊未曾开口，只是抬手虚引。


    那枚玉简便化作一道流光，落入他的掌中。


    “平身。”


    “谢陛下。”


    袁左宗起身，垂手立于一旁，再无一言，整个人与殿内的阴影融为一体。


    秦昊将神念探入玉简。


    轰！


    一股庞杂而混乱的信息洪流，瞬间涌入他的识海。


    首先是姜太炎临死前那段充满了怨毒与疯狂的咆哮。


    “秦昊……圣殿不会放过你的！”


    “天玄大陆……终究只是个牧场！”


    “哈哈哈哈……”


    这诅咒并未在秦昊的心湖中掀起任何波澜，他早已习惯了败犬的哀鸣。


    真正让他心神凝固的，是玉简的后半部分。那是袁左宗以帝境巅峰的修为，对那股“圣殿”之力的详细解析与模拟。


    没有丝毫个人情感，只有最精准的描述。一种完全凌驾于天玄大陆法则之上的力量体系，霸道、诡异，带着一种高高在上的支配感。


    袁左宗甚至截取了一缕残存的法则气息，封存在玉简之内，供秦昊亲自感知。


    秦昊的指尖轻轻触碰玉简，那缕气息便顺着他的指尖，探入他的体内。


    嗡——！


    几乎是瞬间，帝皇天道体自主运转，真龙造化诀发出低沉的龙吟。


    那股灰黑色的异种法则，如同一条有生命的毒蛇，试图污染秦昊的经脉。


    然而，它面对的是至尊至贵的帝皇龙气！金色的龙气化作一张大网，将其死死罩住，发出“滋滋”的腐蚀声。


    那异种法则疯狂挣扎，却依旧如同冰雪遇骄阳，在霸道的龙气碾压下，被寸寸净化、吞噬，连一丝痕迹都未能留下。


    可这并不能让秦昊安心。


    他能净化，是因为他身负系统与国运，拥有这个世界最顶尖的体质与功法。


    但这净化的过程，已让他窥见了那力量的本质——那是源于更高维度的“污染”，是对天玄法则的降维打击。


    换做大周任何一位将士，甚至任何一位人杰，若是猝不及防之下被这种力量侵入，后果不堪设想。


    那将不是死亡，而是从生命本源层次的抹杀与扭曲！


    养心殿内，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唯有烛火炸裂时发出的轻微“噼啪”声。


    秦昊的目光，掠过舆图上那些他亲手打下的江山，那些插满龙旗的土地，那些繁衍生息的万民。


    牧场？牲畜？


    他胸中有一股岩浆在缓缓升腾。


    一旁的刘伯温与诸葛亮垂手而立，并未出言打扰，但他们能清晰地感觉到，一股无形的、沉重如山岳的压力，正从帝座之上弥漫开来。


    许久。


    秦昊松开了手。


    他将那枚玉简，用一种无比沉重的动作，轻轻向前一推。


    仿佛推动的不是一枚玉简，而是一个即将破碎的世界。


    玉简悬浮而起，缓缓飘向刘伯温。


    刘伯温躬身，双手接过玉简，与身旁的诸葛亮一同，将神念探入其中。


    下一刻。


    两位为大周定鼎天下，算无遗策的神算谋主，身体同时出现了僵直。


    整个军机处那本就凝固的空气，在这一瞬间，仿佛被抽干了所有生机，化作了足以让神魂都为之冻结的绝对死寂。


    刘伯溫那只捧着玉简的手，开始无法控制地颤抖，青筋在他的手背上根根暴起。


    一股沛然的浩然正气混杂着无边的杀意，自他体内轰然爆发，吹得殿内烛火狂舞，明暗不定！


    “牧场……”


    他的嘴唇翕动，声音沙哑得如同两块生锈的铁片在摩擦，从牙缝里挤出了两个字。


    “好一个牧场！”


    咔嚓！


    他手中的玉简，竟被他失控的力量，捏出了一道清晰的裂痕。


    “竟将我天玄大陆亿万万生灵，百代传承，千古王朝，尽数…视为圈养的牲畜！”


    一股前所未有的暴怒，混杂着被彻底颠覆认知的惊骇，自这位内阁首辅的身上升腾而起。


    这是一种源自生命最深处的屈辱感。


    他们呕心沥血，辅佐君王，开疆拓土，富国强兵，所做的一切，难道都只是一场笑话？


    只是在一个被圈定好的牢笼里，为了争夺更肥美的草料，而与其他“牲畜”进行的血腥搏杀？


    诸葛亮的面色同样苍白。


    他没有像刘伯温那样怒形于色，但他的反应，却更加令人心悸。


    只见他双目闭合，十指在身前快速掐动，一道道玄奥的法印在他指尖生灭，引动着冥冥之中的天机。


    他要看，他要亲自去看一看，这天之外，究竟是何等的妖魔！


    他在推演。


    以他圣人境巅峰的修为，以他“隆中对”与“借东风”的通天之能，强行推演那“圣殿”的来历与跟脚。


    然而。


    就在他即将触碰到一丝模糊因果的瞬间，他仿佛看到了一片无尽的黑暗虚空，在那虚空之上，有一双无法用言语形容的、漠然的巨眼缓缓睁开，仅仅是投来一瞥！


    噗！


    不过三息之后，诸葛亮猛地张开嘴，一口逆血险些喷出，又被他强行咽了回去，只是那过分苍白的脸颊上，泛起了一抹不正常的潮红。


    他道袍无风自动，竟有一缕长发，自发梢处化为飞灰！


    诸葛亮睁开了双眼，原本那双洞悉万物，智珠在握的眸子里，第一次出现了一片混沌与深深的惊惧。


    “陛下。”


    他的声音带着一丝艰涩。


    “天机……被屏蔽了。”


    “凡是与‘圣殿’相关的任何因果，都被一股远超臣认知极限的力量所笼罩，化作了一片虚无。”


    “强行推演，只会招来反噬。那不是法则，也不是神通……那是一种‘位格’上的绝对碾压。”


    “在‘它’的眼中，我们或许与蝼蚁无异。”


    这个结果，比刘伯温的暴怒，更加沉重地砸在了每个人的心头。


    连诸葛卧龙都算不出分毫，这证明敌人所处的层次，已经超出了他们目前所能理解的范畴。


    一直以来，大周皇朝高歌猛进，平藩王，灭圣地，诛古族，吞并四方。


    他们以为自己是这片大陆的棋手，是新时代的主宰。


    直到此刻，一块血淋淋的幕布被揭开。


    他们才惊恐地发现，或许，他们连棋子的资格都没有。


    他们过往所取得的一切辉煌胜利，在真正的“牧场主”眼中，可能真的只是在清理一些不听话、不安分的牲口而已。


    这种认知上的颠覆，带来的巨大无力感，足以压垮任何强者的道心。


    大殿内的死寂，愈发浓郁。


    就在这股压抑的气氛即将达到顶点时，帝座之上传来了一个平静的声音，打破了所有的沉闷与绝望。


    是秦昊。


    他没有恐惧，没有惊骇，更没有丝毫的沮丧。


    秦昊缓缓站起身，伟岸的身影在摇曳的烛火下，仿佛能撑起将倾的天穹。


    在那张年轻的帝皇面庞上，反而燃起了一股前所未见的，滔天的烈焰。


    那是被触及底线后，最极致的战意。


    “既然是牧场。”


    秦昊的声音不大，却字字如惊雷，清晰地炸响在每个人的神魂深处。


    “那朕，便要带领大周，掀了这天，做一回猎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