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2. 北伐

作品:《反派她只想洗白

    景宴心下一惊。


    “殿下是说,您要代王上亲征?”他难以置信。


    罗泱颔首,神色并无半分玩笑。


    景宴愕然道:“可边关苦寒,战事凶险,殿下乃千金之躯,怎能亲赴险境?”


    罗泱微笑反问:“将士在前线生死未卜,百姓在边境流离失所,我又怎能安坐于这锦绣宫阙,独享太平?”


    她转身望向重重殿宇,目光仿佛穿过宫墙,落向遥远的北疆。她本就不是长于深宫的娇贵公主,北疆的风雪早已刻进她的骨血。既然青胤能去,她便也能去。


    景宴心头震动:“扶桑能有殿下,是国之大幸。”


    罗泱垂眸:“暂且这样定下吧,待我禀明王上,便率军出发。京中政务就交由王叔代为处理。”


    景宴抬头。


    雨夜朦胧,映出罗泱坚毅的侧影。


    那一瞬,他恍若看见未来,新的扶桑王端坐高台,四海臣服,万国来朝。


    或许这江山天地,终究该是她的。


    ……


    翌日,破晓。


    晨光比往日来得更早,幽媓被窗外啁啾鸟鸣唤醒,睡意朦胧地抬起头,恰好望见身侧青胤安然的睡颜。她不愿惊扰他,便悄悄坐起身,揉了揉眼,打着哈欠轻手轻脚地走下榻去。


    推开殿门,雨后的清冽气息迎面拂来。


    幽媓顿时清醒。


    门前乌泱泱站满了人。相胥、樊离,以及众多朝臣正围在阶下,宫门开启的声响引得众人齐齐抬头望向她。


    目光交汇,一时寂然。


    朝臣:……?


    幽媓:……!!


    片刻,相胥率先开口:“王上可醒了?”


    幽媓轻咳一声,低声道:“尚未。我去唤他?”


    樊离接话:“就说我等有要事急奏。”


    幽媓转身退回殿内,只觉得背后道道目光如针扎般灼人。她几乎是逃也似地合上门,轻轻吁出一口气,才定神向内走去。


    殿外,众臣面面相觑,眼中尽是不可说破的惊诧与揣测:“这巫女与王上难道……”


    “天命预言,果然不虚!”


    “听闻昨夜神殿斩妖,正是这位巫女出手?”


    “是啊,连王上受伤似乎也与她有关……”


    相胥与樊离对视一眼,难得达成一致:天意如此,人力难改。


    半晌过后,宫门再次开启。幽媓已整理好仪容,只是眉眼间仍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窘迫。


    “诸位大人请稍候,王上片刻后便召见。”


    ……


    青胤着实未曾料到,自己受伤次日,便被满朝文武催着听政。昨夜战报才传到摄政王府,今早大臣们就已齐聚白泽宫门前,摆明了是要堵他。


    而且听幽媓说,他们个个满面红光、精神抖擞,像是起了个大早、吃饱了饭、铆足了劲,准备在他面前争执一上午。


    那场面……唉,光是想想就令人头疼。


    幽媓正为他系戴发冠,忧心忡忡道:“你如今重伤未愈,不宜过度劳累。”


    “我也不愿如此,”青胤无奈一笑,“可惜啊,外头那些人是铁了心不让我静养。”


    幽媓蹙眉:“不是还有罗泱在么?他们为何不去找她议事?”


    青胤叹了口气:“自然是相胥不肯放权。”


    他转过身来望向她:“也怪我以往太过勤政,没给她培植势力的机会。早知如此,不如索性做个昏君……”


    幽媓噗嗤一笑,伸手轻捏他的脸:“别做梦了,你这辈子注定与昏君无缘。”


    青胤眼中含笑,静静注视着她。


    未必。他心想。


    幽媓正要起身,却觉手腕一紧。


    青胤正拉住她:“爱妃留步。”


    她狐疑地指了指自己:“你在叫谁?我?”


    “嗯,”他笑意更深,“陪我演一出戏。”


    ……


    片刻后,宫门开启,大臣们鱼贯而入。


    他们大多彻夜未眠。


    昨夜边关战报骤至,他们从睡梦中披衣起身,起草奏章,备好谏言,只待今晨议事。边关战事,牵一发而动全身。打不打?这么打?谁去打?怎么拨款?怎么调兵?怎么囤粮?这桩桩件件,都得交由王上裁决。


    扶桑王昨夜遇刺,本不宜操劳,但他一向勤政,举朝皆知。故而众人一早便候在寝宫之外,甚至已做好了长久争执的准备。


    然而此刻——


    众臣面面相觑。


    几步开外,那素来勤政的扶桑王竟正慵懒地枕在巫女膝上,微阖双目,任由她纤纤玉指为他按压太阳穴。


    一片诡异的死寂中,青胤倦怠的声音响起,不带一丝波澜:“有事启奏,无事退朝。”


    群臣:王上怎么变成这样了?


    樊离强自镇定,声如洪钟道:“王上!边关急报,波达似有异动!臣冒死请旨发兵……”


    “准了。”


    青胤眼都未抬,轻飘飘两个字截断了他后续所有慷慨激昂的铺垫。


    樊离:“……”


    这就完了?他还有三页慷慨陈词没念呢。


    “王上,”兵部尚书膝行上前,手捧竹简,“此乃臣连夜拟定的调兵细则,请您过目……”


    青胤不耐地挥挥手:“不必了,发吧。”


    兵部尚书:“……”


    户部尚书见状,小心翼翼道:“呃……王上,这是初步核算的军费预算……”


    青胤这才微掀眼帘:“多少?”


    “四十万两白银……”


    “不错,批了。”


    户部尚书半晌才反应过来:“那征集粮草之事……”


    “哦,这个啊,你自己定吧。”


    户部尚书:“……”


    一时间鸦雀无声。众臣讷讷对视:王上这是被哪朝的昏君附身了么?


    更渗人的是,满殿寂静里,扶桑王幽幽叹息,深情地凝望着巫女:“爱妃……”


    “王上。”巫女满面娇羞。


    “爱妃饿了么?今日早膳想用些什么?”


    “都听王上的,呵呵呵呵……”


    满朝文武:“……”


    完了,王上被巫女迷昏头了。


    青胤好像这才察觉道殿中诡异的静默,他不耐烦地蹙眉问道:“卿等还有事要奏么?”


    主战派:“……没事了。”


    主和派:……我们好像还没发挥?


    “甚好,”青胤斜睨相胥,“摄政王可有事要奏?”


    相胥袖中的双手暗自收紧,他沉声道:“王上……深谋远虑,臣并无异议,只是,这主帅人选……”


    青胤烦躁地叹了口气。


    “疼么?我再轻点?”幽媓柔声问。


    “无妨,爱妃这个力道刚好。”


    青胤微阖眼帘,语气却陡然转冷:“孤如今肯定是去不成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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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们还有谁愿意去?”


    樊离赶忙抬头,目光炯炯道:“臣请愿——”


    “行,就你了。”


    樊离:……能不能让我把请战誓词说完?


    青胤压根没打算照顾他的情绪。他扶额蹙眉,语气慵冷:“孤昨夜遇刺,病乏体弱,卿等既然身为朝臣,理应为孤分忧才是……怎么一个个的反倒来扰人清梦?”


    相胥面色凝重:“王上,战事紧迫,非同小可。”


    “战事?”青胤眸光骤寒,“准备了这么久,还要孤事事亲为?难道三川河那群诸侯都是吃白饭的不成?!”


    此言一出,众臣色变,跪倒一片。


    “传令下去!”青胤声调陡然扬起,不容置喙,“即日起,由长公主正式监国,前线战事也好,朝中庶务也罢,统统交由她决断,不许来烦孤!”


    众臣俯首领命,声音参差:“臣等遵旨!”


    青胤这才神色稍霁,目光悠悠一转,落回相胥身上。


    “摄政王,”他语气轻缓,却字字如刃,“你可要好好辅佐孤的皇姐,若遇心存异动者如实来报,孤一定会亲自处置,绝不留情。”


    相胥深深俯首,掩去眼底波澜。


    “臣,领旨。”他道。


    ……


    “我演得怎么样?”


    “说实话,稍微有些过了。”


    青胤诧异:“难道不像个昏君?”


    幽媓挑眉:“昏君哪会追问国库拨款的明细啊?”


    青胤低低“嗯”了一声,语气里带了几分无奈:“没办法,从前做明君做惯了,一时换不过来也算情有可原。”


    幽媓忍不住轻笑道:“好吧,确实有当昏君的天分。”


    “那是自然,”青胤揶揄道,“有爱妃在侧,何愁他日不成一代昏君,名留青史?”


    幽媓面颊微红,轻咳一声,正色道:“话说回来,为何突然要演这一出戏?”


    青胤敛起笑意,垂眸道:“那些老狐狸都盯着我,只要我一日不倒,他们便一日不敢打罗泱的主意。”


    “你是想故意示弱,引他们出手?”


    “不错,而且也是时候放权给罗泱了。”


    幽媓皱眉:“眼下这时机放权,会不会太险?”


    青胤微微一笑,目光却渐深:“我继位时,朝局比如今更乱,日日如履薄冰,不也杀出了一条血路?将来若我真有不测,她终究得独自面对这一切,至少现在,我还来得及教她几分。”


    “别担心,”她宽慰道,“前世蒙秦也南伐过吧?你肯定记得他的南伐路线,能早做谋划,对吧?”


    他摇摇头:“不好说。蒙秦不是草包,一计不成,肯定还留有后手。就算我有前世记忆,恐怕也只能克他一局,再之后就各凭本事了。”


    幽媓扶着下巴:“你常说摄政王主和,和林间王樊离政见不合,那他会不会在此战中做手脚呢?”


    “这也是我方才觉得奇怪的地方,”青胤道,“按理说王叔不同意北伐,应该和樊离据理力争才是,可如你所见,他不仅毫无异议,甚至有顺水推舟之嫌……”


    幽媓背后忽然浮起冷汗。


    “他不会是想借此机会,扳倒樊离吧?”


    青胤眉宇压下,似乎在思索什么。


    若当真如此,就得派人去北境盯着了。


    ……应该派谁去呢?


    就在这时,有宫人来报:“王上,长公主求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