郡守府里有鬼！储备充足，却被延迟调拨，这是要将边城往死里逼！


    而那个“值得争取”的赵队率，是必须争取。


    “张先生，”陈洛声音依旧虚弱，心中很是急切，“所需药材，具体是哪几味？剂量大致如何？”


    张仲景立刻报出了几个药名和大致数量：“黄连、黄芩为君，需量最大，至少各需五十斤。辅以黄柏、秦皮、白头翁，若能有金银花、蒲公英等清热解毒之药品更佳，总量恐需近两百斤。边城库存，黄连不足五斤，黄芩亦仅七八斤，杯水车薪啊。”


    两百斤，这还只是初步估算。即便郡守府正常调拨，这也是一笔不小的数目，更何况现在被人卡着脖子。


    李震脸色铁青，恨恨道：“本将这就再修书一封，八百里加急，直呈郡守！陈明利害，看他们如何交代！”


    “将军，”陈洛微微摇头，声音低沉，“若他们存心拖延，只是一纸文书过去，恐怕还是石沉大海。我们需做两手准备。”


    李震看向他：“你有何想法？”


    “其一，继续加大炭滤净水的力度，尽可能减少新中毒者。其二，请张先生看看，能否根据边城周边可能找到的药材，暂时调整方剂，哪怕效果稍逊，也能支撑一段时间。其三，”陈洛顿了顿，目光扫过帐篷外忙碌的景象，“我们必须自救。或许可派人往周边山林、村落搜寻，看看能否找到替代的草药，或许幸运的话，能找到小批量的存货。”


    李震沉吟片刻，重重点头：“所言甚是！不能将希望全系于郡守府身上！周式！”


    “末将在！”一旁的屯长周式立刻应声，他虽然身上了挂了伤，但活动并无大碍。


    “你立刻组织还能行动、熟悉地形的弟兄，分成数队，请张先生的弟子带队，往周边搜寻所需药材！注意安全，避开蛮族活动区域！”


    “是！”周式领命，立刻着手去安排了。


    张仲景说道：“老夫这就去查阅本地药草志，与弟子们商议，看有无可暂代之物。”说罢也匆匆离去。


    营帐内只剩下李震和陈洛。


    “陈洛，你且好生休养。边城、我，不能失去你这一大臂膀。”李震看着陈洛惨白的脸色，语气沉重、真挚，“药材之事，我会再想办法。”


    “谢将军关心，我还撑得住。”陈洛勉力回应。


    李震叹了口气，转身出去处理繁重的军务。


    城防修复、伤员安置、安抚民心、预防蛮族趁机偷袭…千头万绪，都压在他一人肩上。


    陈洛一人，静静躺在草席上，感受着体内空荡荡的虚弱，身上无处不在的疼痛。


    【神圣印记】依旧死寂，仿佛从未存在过。这种无力感让他倍感焦灼。


    边城的危机，并未随着蛮族退兵而结束。


    这两天，边城是在一种压抑、忙碌的气氛中度过的。


    城墙上，民夫和士兵们在加紧修复破损的垛口和防御设施，人人脸上都很憔悴。


    城内，炭滤净水点增加了数处，士兵们轮流值守，严格监督着取水、烧水、过滤的每一个环节。


    水流经过那些黑色的炭粉包过滤，干净了许多。新发病的人数得到了有效控制，没有再出现爆发式的增长。


    治疗用的药材，还在飞速消耗。


    张仲景和他的弟子们竭尽全力，用有限的药材优先救治重症者。


    那些轻症的患者，只能服用一些效果有限的替代汤剂，或者干脆硬扛。


    每天仍有人因为中毒太深或体质太弱而死去，伤兵营里的气氛依旧沉重。


    当日深夜，周式派出的搜寻队陆续返回，带回的消息喜忧参半。


    喜的是，确实在深山老林里找到了一些可用的草药，如蒲公英、地锦草、马齿苋等，虽然药性不如黄连黄芩强劲，总归是聊胜于无。


    忧的是数量极其有限，对于庞大的需求而言，简直是九牛一毛。还有两只小队，遭遇了蛮族的游骑，发生了小规模冲突，尽管成功脱身，还是有几人负伤。


    陈洛的伤势，在张仲景的精心调理下稍微稳定了一些，至少不再动不动就晕厥，但离康复还差得远。


    他大部分时间只能躺在营帐里，听着狗子汇报外面的情况，心焦如焚。


    李震营帐中。


    “将军，今日傍晚，”他声音干涩，“库存的黄连…用尽了。黄芩也所剩无几。老夫虽已尽力调整药方，但新一批重症患者，若无主药…恐怕…凶多吉少。”


    李震一拳按在案几上，桌上物件跳动：“来人，郡守府的药材呢？！不是说按时就到吗？今天就是期限了！为何还不见踪影！”


    一名亲卫快步进来禀报：“将军！郡守府押送药材的队伍已到城外十里！”


    帐内几人精神一振！


    “来了多少人？领军者是谁？”李震急问。


    “约有五十押运兵，领军者是一名周姓校尉。他们…他们行进速度很慢，像是被耽误了。”


    耽误，还是有意拖延？李震心中升起不妙的预感。


    “让他们立刻进城！”李震下令。


    又过了将近一个时辰，在天色已深，这支姗姗来迟的押运队伍，才慢悠悠地进入了边城。


    领军的是周校尉，一个看起来有些油滑的中年军官，穿着擦得锃亮的皮甲，脸上带着一种敷衍的倨傲神色。


    他身边跟着一个年轻些的副官，面色黝黑，眼神沉稳，应该就是陈洛情报中提到的赵队率。


    周校尉见到李震，只是随意地拱了拱手：“李都尉，奉郡守府令，押送一批物资前来边城。这是清单，请查验接收吧。”语气平淡，毫无对苦战之后边城守将的敬意。


    李震强压着怒火，接过清单一看，脸色立刻变得铁青！


    “周校尉！这是何意？！”李震的声音因愤怒而咆哮，“我军急报中，明明说了所需的是黄连、黄芩等解毒药材！你这清单上，为何尽是些普通的金疮药和无关的布帛？而且数量还不足日常所需的三成！”


    最坏的情况发生了！他们不仅拖延，还克扣、调包！


    周校尉皮笑肉不笑地道：“李都尉息怒。郡守府也有难处啊。北地郡各处都在打仗，药材紧缺得很呐。能拨出这些，已是看在边城将士奋勇杀敌的份上了。至于黄连黄芩…库房确实紧张，一时难以筹措，还请都尉体谅。”


    “放屁！”李震终于忍不住爆了粗口，他只能硬生生咽下这口气，双眼喷火地盯着周校尉。


    周校尉似乎毫不在意，反而故作关切地问道：“听闻边城遭遇蛮族投毒？哎呀，真是雪上加霜。不过我看城中秩序尚可，想必李都尉已有应对之法？这些金疮药，好歹也算是战后急需之物嘛。”


    这话语里的阴阳怪气，让周围的亲兵都握紧了拳头。


    强自撑着身子坐在一旁的陈洛，注意到那位赵队率在周校尉说话时，眉头皱了多次，眼神中闪过诸多鄙夷和无奈的神色。


    “看来系统的情报无误，突破口就在这位副官身上。”


    但现在，显然不是接触的时候。


    李震也知道，跟这个周校尉扯皮毫无意义，他背后是郡守府一些人的意思。强行扣下他们？更不可能，那等于公然造反。


    他强忍着杀人的冲动，咬牙道：“既然如此，本将‘谢’过诸位大人‘厚赐’！周式，带人清点接收！”


    “是！”周式愤愤地应道，带人上前清点那少得可怜、且完全不对症的“物资”。


    周校尉见状，笑了笑：“既然如此，物资已送到，我等任务完成，就不多打扰了。边城条件艰苦，我等还需回去向郡守复命。”


    他一刻都不想多待，只想赶紧带着押运队离开！


    “周校尉且慢！”李震冷声道，“天色已晚，城外恐有蛮族游骑，不如在城中歇息一夜，明日再走不迟。”


    李震岂能让他们就这么走了？药材没拿到，至少要从这个赵队率身上想想办法！


    周校尉似乎不太情愿，但看了看城外漆黑的天色，也确实有点发怵，只好勉强答应：“既然如此，便叨扰李都尉一夜了。”


    李震立刻安排人带他们去休息，特意将周校尉和赵队率安排在了不同的营房。


    夜深人静，边城仿佛一头受伤的野兽，在黑暗中默默舔舐伤口。


    伤兵营里偶尔传来的痛苦呻吟，让夜晚显得更加凄凉。


    陈洛知道时机稍纵即逝。他叫来狗子，低声吩咐了几句。


    狗子点点头，揣着一个水囊，悄悄来到了赵队率休息的营房外。


    赵队率并未睡下，正坐在油灯下，看着一份简陋的边城防务图出身，眉头紧锁。


    狗子轻轻敲了敲门。


    “谁？”赵队率警惕地问。


    “赵队率，小的奉陈曲长之命，给您送点清水。陈曲长说，今日招待不周，望您海涵。”狗子按照陈洛教的话说道。


    赵队率愣了一下，显然没想到会有人来找他，还是那个今日在不远处看到、被人搀扶着、脸色苍白的年轻曲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