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话怎讲？”


    林安随手端起酒杯，故作漫不经心地问道。


    红姑话说一半，故意卖了个关子：“说起这位云裳姑娘的身世啊，当真是一言难尽......”


    林安当然知道这是在吸引自己的兴趣，故意装作无所谓一样品了口茶。


    只是眉头微皱，露出一点不耐烦的神色。


    他这一手果然有效，红姑急忙继续说道：“不瞒公公，云裳姑娘原本是兵部尚书府的千金小姐。只因她父亲在朝堂上得罪了权贵，遭人构陷而下狱，家产全部抄没，府中女眷更是尽数被发配至教坊司。老婆子我当初可是花费了重金，好不容易才将她请到我们醉月楼来坐镇的。”


    “兵部尚书的千金？”


    林安执杯的手微微一顿，脑海中迅速闪过几缕属于这具身体原主的记忆碎片。


    那位兵部尚书，似乎正是因为极力反对太后垂帘听政，才被罗织罪名打入大牢的。


    如此说来，这位云裳姑娘竟是忠良之后。


    自己如今也是楚瑶这边的人，也就是说两人算得上是同一阵营的。


    他心下暗自思忖，这倒是个意料之外的发现。


    表面上却依旧是一副笑呵呵的模样，微微颔首，表示自己已经知晓。


    经红姑这般解释，他终于明白为何一个花魁的出阁之夜竟能引得众人如此疯狂追逐。


    兵部尚书千金的身份，确实非同一般。


    若是在太平年月，眼前这些富家子弟恐怕连远远望其项背的资格都没有。


    如今佳人沦落风尘，自然引得群狼环伺，争相竞逐。


    他不禁让也感受到一丝悲哀。


    一旁的柳贵妃更是身体微微颤抖。


    此刻，大厅之内的竞价已渐近尾声。


    “五万八千两。”


    出价最高的，是个脑满肠肥的钱姓公子。


    他挺着圆滚滚的肚子，志得意满地环视四周，脸上写满了胜券在握的得意，仿佛云裳姑娘已是他的囊中之物。


    他的手在旁边的几位侍女身上狠狠揉搓了几把，露出一脸猥琐的笑意。


    不少客人见状，纷纷面露惋惜之色。


    想到这般才貌双全的绝色佳人，又是忠良之后，今夜竟要委身于此等庸俗不堪之辈，脸上都写满了不服气。


    可是面对如此天价，多数人已然无力继续加价。


    即便尚有心思竞争，那钱公子也已放话道：“今夜这云裳姑娘，我钱某是要定了！谁若是不识趣，尽管出价试试。”


    此言一出，原本几个还在跃跃欲试的富家子弟也都泄了气。


    一来财力确实不及对方雄厚，二来这钱公子的父亲乃是太后跟前得势的红人，他们也不敢轻易得罪。


    在这京城之中，最怕的就是得罪了你惹不起的权贵。


    就算家世再大，若是被人存心打压也很容易一无所有。


    见场景渐渐安静了下来，邻座那几个曾与林安搭话的公子哥同样也只能压低了声音怒骂。


    对于钱公子的霸道，他们都是敢怒不敢言，但是眼神落到林安身上却突然一亮。


    其中一人转向林安，拱手道：“这位公公，您难道就忍心眼睁睁看着云裳姑娘落入此等粗鄙之人手中？”


    另一人也连忙附和道：“是啊公公，这钱胖子平日里就仗着他老子的权势欺男霸女，无恶不作，若是让他得了云裳姑娘，岂不是白白糟蹋了。”


    原来打的是这个主意。


    自己不想得罪人，就想让我出头是吧。


    林安当然不会让他们就这么捡了便宜。


    他抬手摸了摸鼻子，面上恰到好处地露出一丝为难之色，淡淡道：“诸位的好意，咱家心领了。只是......实在囊中羞涩，出不起这个价钱。”


    众人闻言皆是一怔。


    没想到这位气度不凡的公公，竟会如此坦率地直言自己没钱。


    倒是平添了一股亲近之感。


    方才提议的那位公子却是眼前一亮，压低声音道：“公公，我等有个不情之请。不如由我们几人凑足银两，由您出面拍下云裳姑娘，您看如何？”


    林安挑眉，故作迟疑：“这......恐怕不太妥当吧？”


    “有何不妥。”那公子急切劝道，“总好过让云裳姑娘被那钱胖子肆意糟蹋。再说......”


    他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心中暗想：反正您是个太监，即便与云裳姑娘独处一室，也做不了什么逾越之事，总好过让钱胖子得手玷污了佳人。


    林安何等精明，立时猜到他未尽之语，嘴角不由微微一抽。


    不过转念一想，这倒是个深入探查的绝佳机会。


    既能接触云裳这个可能的知情者，又能顺水推舟踏入百花会设下的圈套，正好将计就计。


    况且有人花钱给自己睡花魁，这种好事要去哪里找。


    他面上露出勉为其难的神色，沉吟片刻，方才微微颔首：“既然诸位有此美意，本公若是再行推辞，反倒显得不近人情了。”


    一旁的柳清河将这一切看在眼里，忍不住又翻了个白眼。


    她与林安相处这些时日，早已摸透他的性子，心知这人表面推拒，心里怕是早已乐开了花，暗骂一句：“道貌岸然的伪君子。”


    红姑在一旁听得目瞪口呆。


    她经营醉月楼多年，形形色色的客人都见过，却还是头一回遇到客人集资请别人嫖妓的，而且请的还是个太监。


    不过转念一想，这样反倒省了她一番安排，正好顺势将林安引入预设的陷阱之中。


    很快，几位公子便凑足了银票，竟有八万余两之多。


    林安接过那厚厚一叠银票，心中也不禁暗叹这些官宦子弟的家底雄厚。


    他略一思忖，随即朗声报价：“五万八千零一两。”


    声音不算洪亮，却清晰地传遍了整个大厅。


    众人闻言皆是一愣，纷纷循声望来。


    那钱公子更是勃然变色，他刚刚放话无人敢争，立刻就有人出来打脸，而且只加区区一两，这分明是存心挑衅。


    待他看清出价之人竟是林安时，眉头紧紧皱起。


    他认得那身蟒纹官服，知道是宫中有品级的内官，不敢公然发作，只得强压怒火，冷哼一声：“六万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