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深夜的访客

作品:《重生八零:听取心声,铸我大国重器!

    哗啦啦——


    豆大的雨点,疯狂地砸在宿舍楼的玻璃窗上,汇聚成一道道扭曲的水痕,像一张哭泣的脸。


    闪电撕裂夜空,短暂的苍白照亮了楼下那片空地。


    黑色的伏尔加,不见了。


    李向东站在窗边,那辆监视了他数日的幽灵座驾的消失,非但没有让他感到一丝一毫的放松,反而让一股更加浓重的不安,如同潮湿的霉菌,顺着他的脊椎,疯狂地向上蔓延。


    狼收回了爪牙,不是因为它放弃了,而是因为它准备扑上来了。


    他缓缓拉上窗帘,隔绝了窗外那片风雨飘摇的世界。


    就在这时。


    咚。


    咚。


    咚。


    三声沉稳有力的敲门声,突兀地响起。


    声音不轻不重,力道均匀,每一声之间的间隔,仿佛都用秒表精确地计算过。


    这绝不是赵铁柱那能把门板捶烂的粗鲁动静。


    李向东的身体,瞬间绷紧。


    他没有立刻走向门口,而是先将桌上的水杯挪动了一个微小的位置,然后才迈开脚步。


    门轴发出轻微的,令人牙酸的摩擦声。


    门开了。


    一股夹杂着雨水湿气的冷风,混着泥土的腥味,猛地灌了进来。


    门外站着的,正是那个男人。


    那个在市里座谈会上,让他浑身汗毛倒竖的中年男人。


    陈岩。


    他穿着一件深色的风衣,戴着一顶鸭舌帽,雨水顺着帽檐滴滴答答地往下淌,在他脚下积起一小摊水渍。


    他脸上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让人完全捉摸不透的微笑。


    “李向东同志,外面雨大。”


    “不请我进去坐坐吗?”


    李向东体内的血液,仿佛在这一瞬间凝固了半秒。


    随即,他脸上那紧绷的线条迅速松弛下来,换上了一副受宠若惊的,甚至带着几分慌乱的表情。


    “哎呀!是您!是领导啊!”


    他的声音里充满了恰到好处的惊喜。


    “快!快请进!快请进!”


    他侧过身,热情地将陈岩迎了进来,又手忙脚乱地从床铺上抓起一条干净毛巾递过去,转身就去拿暖水瓶。


    “领导您快坐,快擦擦!我给您倒杯热水暖暖身子!”


    他将一个见到微服私访大领导的年轻技术员,那种紧张、激动又带着点巴结的姿态,演绎得惟妙惟肖,挑不出半点毛病。


    陈岩没有接毛巾,也没有坐下。


    他只是摘下帽子,随手掸了掸上面的水珠。


    然后,他开始在这间不足十平米的,狭小逼仄的宿舍里,缓缓踱步。


    他的脚步很轻,落地无声。


    那双鹰隼般的眼睛,却像两把锋利的手术刀,慢条斯理地解剖着这间屋子里的每一件物品。


    桌上那本翻开的《金属切削原理》。


    床头那几本被翻得卷了角的德文资料。


    墙角那个装着国库券,被伪装成脏衣篓的布包。


    最后,他的视线落在了李向东刚刚倒好的那杯热水上,那水杯的位置,与桌上另一只空杯子之间,形成了一个完美的等边三角形。


    “小李同志,很爱整洁嘛。”


    陈岩的声音很平淡,像是在拉家常。


    “听说,你把厂里奖励的五百块钱,分了一百给那个叫赵铁柱的工友?”


    李向东的心,猛地向下一沉。


    他连这种事都知道?


    “应该的,应该的。”


    李向东脸上依旧是那副憨厚的笑容。


    “S-800那事儿,没铁柱哥帮忙,我一个人也抓瞎。功劳不能我一个人独吞。”


    “嗯,讲义气,是好事。”


    陈岩点了点头,话锋却陡然一转。


    “我看了你的报告,也问了王德发厂长。他说,你最早发现问题,是因为看到润滑油滴得快了,然后联想到了一本五六年的苏联杂志?”


    来了。


    李向东的后背,渗出了一层细密的冷汗。


    “是……是的。就是运气好,瞎猫碰上死耗子。”


    “运气?”


    陈岩停下脚步,转头看着他,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弧度。


    “那你用听诊器,听出高频非周期性异响,也是运气?”


    “用墨水,验出导轨微米级划伤,还是运气?”


    “最后,用几张废纸,就推翻了德国人价值百万的光学经纬仪,这更是运气好到天上去了?”


    他的语速不快,每一个问题,却都像一柄重锤,一下,又一下,狠狠地砸在李向东那看似坚不可摧的心理防线上。


    宿舍里的空气,仿佛被抽干了。


    李向东甚至能听到自己胸腔里,那颗心脏正在不受控制地加速跳动。


    他知道,戏,演不下去了。


    突然。


    陈岩停下了脚步。


    他转过身,正对着李向东。


    他脸上那副莫测的微笑,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冰冷的,不带任何情绪的,审讯般的绝对压迫感。


    整个房间的温度,仿佛在这一瞬间,骤降了十几度。


    “我们都别演了。”


    陈岩的声音,平静得可怕。


    “李向东。”


    他第一次,没有加任何同志或者职务的后缀,而是直呼其名。


    “润滑油,听诊器,墨水,废纸。”


    “你的解释天衣无缝,逻辑上能自洽,能骗过周副市长,能骗过王德发,能骗过全厂几千名工人。”


    他上前一步,那双眼睛,像两颗黑色的钉子,死死地钉进了李向东的瞳孔深处。


    “但你,骗不了我。”


    “告诉我。”


    “你到底,是怎么知道的?”


    图穷匕见!


    所有的伪装,所有的铺垫,都在这一刻,被对方用最粗暴,最直接的方式,狠狠撕碎!


    李向东的心脏,在那一瞬间几乎要从喉咙里跳出来。


    他全身的肌肉都下意识地绷紧了,一股巨大的,想要转身逃离的冲动,疯狂地冲击着他的意志。


    他知道,但凡此刻他流露出半分心虚,后退一步,甚至只是眼神闪躲一下。


    那么等待他的,将是万劫不复的深渊。


    他不能退。


    他迎着陈岩那仿佛能刺穿人心的目光,那张年轻的脸上,所有的憨厚与受宠若惊,都潮水般退去。


    取而代代之的,是一种超乎年龄的,近乎于顽石般的平静。


    “我不知道您在说什么。”


    他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得如同敲击在冰面上的石子。


    “我所做的一切,我所知道的一切,都已经清清楚楚地,写在了那份技术报告里。”


    “我没有什么,需要补充的了。”


    死寂。


    长达十秒钟的,令人窒息的死寂。


    窗外的雨声,风声,都仿佛消失了。


    整个世界,只剩下两个男人在这间狭小的宿舍里,进行着一场无声的,意志的绞杀。


    突然。


    陈岩笑了。


    他那张紧绷得如同岩石般的脸,忽然就笑了起来。


    那笑容里,没有了试探,没有了压迫,反而带着几分……欣赏。


    “好。”


    他只说了一个字。


    他不再逼问,而是从风衣的内侧口袋里,缓缓掏出了一样东西。


    一块老旧的,上海牌手表。


    手表的表盘玻璃上,布满了细密的裂痕,像一张蜘蛛网。


    他将这块表,轻轻地放在了李向东面前的桌上,发出“嗒”的一声轻响。


    “好,那我们换个方式。”


    “你帮我看看。”


    “这块表,除了走时不准,还有什么毛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