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7章 最后的狂欢

作品:《重生八零:听取心声,铸我大国重器!

    王撼山那句话,掷地有声。


    周围的篝火,都仿佛跟着亮了几分。


    给这口井,起个名。


    这五个字,像一滴水落进滚油里,瞬间点燃了整个庆功宴的气氛。


    “王总工说得对!得有个响亮的名字!”


    “这可是咱们的争气井!不,功勋井!”


    一个喝得满脸通红的老工人,扯着嗓子,把手里的搪瓷缸子往天上一举。


    “依我看,这口井能成,全靠李工!干脆就叫‘向东井’!”


    “对!就叫向东井!”


    “这个好!简单!直接!俺们就认这个!”


    一时间,“向东井”三个字,成了全场呼声最高的选择。


    工人们的情感朴素而直接。


    谁带领他们打赢了仗,谁就是英雄。用英雄的名字命名战果,天经地义。


    然而,这股热浪,却让李向东身边的苏晴,眉头微不可查地蹙了一下。


    她知道李向东的性子。


    他绝不会接受。


    果然。


    面对这山呼海啸般的热情,李向东只是端着酒,平静地摇了摇头。


    他站起身,迎着所有人的目光。


    篝火的火光,在他年轻的脸上,投下明明灭灭的光影。


    “各位师傅,各位同志。”


    他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压过了所有的嘈杂。


    “这口井,不是我一个人的功劳。”


    “没有王总工赌上一切的魄力,没有孙总工他们废寝忘食的计算,更没有在场每一位师傅,用命换来的坚持。”


    “就没有它。”


    他转过身,望向那道在夜幕下依旧咆哮不息的黑色油龙。


    “它不属于某一个人。”


    “它属于这片土地,属于我们为之奋斗的国家。”


    他收回视线,目光扫过王撼山,扫过孙德明,扫过每一张被酒精和喜悦染红的脸。


    “我提个名字。”


    “叫它,‘定疆井’。”


    定疆井。


    这三个字一出,现场瞬间安静了下来。


    人们在嘴里,反复咀嚼着这个名字。


    有股说不出的,厚重磅礴的味道。


    王撼山看着李向东,那双浑浊的眼睛里,亮起一道精光。


    李向东的声音,再次响起。


    “定,是定乾坤的定。”


    “疆,是国家之疆土的疆。”


    “我们脚下这片戈壁,是祖国的边疆。这口井,就是要用这喷涌而出的工业血液,为国家定住这片辽阔的疆土。”


    “我们攻克的,是世界级的技术壁垒。这口井,就是要用这无可辩驳的事实,为共和国的石油工业,定下未来几十年的乾坤!”


    一番话,字字千钧!


    砸在每个人的心坎里!


    如果说“向东井”是属于个人的荣耀。


    那“定疆井”三个字,则将他们每一个人,都写进了这不朽的功勋里!


    他们不再只是挖井的工人,不再只是画图的工程师。


    他们是为国定疆的战士!


    是为工业定乾坤的先驱!


    “好!!!”


    王撼山猛地一拍大腿,将手里的搪瓷缸子,狠狠顿在地上!


    “就叫定疆井!”


    “说得好!说得太他娘的好了!”


    “定疆井!为国定疆!为工业定乾坤!”


    “干了!”


    短暂的沉寂之后,是比之前任何一次都更猛烈,更发自肺腑的欢呼!


    再没人提“向东井”。


    所有人都扯着嗓子,一遍又一遍地,嘶吼着“定疆井”这三个字!


    那股冲天的豪情,几乎要将天上的星辰都震落下来!


    狂欢,进入了最高潮。


    没人注意到。


    就在篝火旁最喧闹,光线也最晦暗的一个角落。


    一个身影,悄无声息地,从那群勾肩搭背、放声高歌的人群中,脱离了出来。


    是张工。


    基地档案室的管理员,一个在这里工作了快十年,负责数据记录和档案整理的老技术员。


    他四十来岁,中等身材,戴着一副黑框眼镜,脸上总是挂着老实巴交的笑容,见谁都客客气气。


    在这样一个充满了钢铁硬汉和顶尖专家的基地里,他就像一颗毫不起眼的螺丝钉,没人会在意他的存在。


    刚才,他还举着搪瓷缸子,和身边的年轻人一起,为“定疆井”这个名字高声叫好。


    此刻,他转过身,那张笑呵呵的脸上,所有的表情都瞬间消失了。


    笑容,像一层劣质的油彩,被冷硬的现实冲刷得一干二净。


    只剩下一片冰冷的,金属般的麻木。


    他低着头,弓着背,用一种最不引人注意的姿态,穿过狂欢的人群,走进了那栋孤零零的,在夜色里如同墓碑般的档案楼。


    嘎吱——


    厚重的木门被推开,又在他身后,缓缓关上。


    门关上的瞬间,仿佛隔绝了两个世界。


    外面是烈火烹油,是震天的欢呼。


    里面是死寂,是冰冷,是凝固如水泥的黑暗。


    张工缓缓直起腰。


    那副总是微微佝偻的背,在这一刻,挺得笔直。


    他抬起手,摘下眼镜,用衣角慢慢擦拭着。


    镜片后面,那双总是显得有些懦弱和谦卑的眼睛里,此刻,却翻涌着一种近乎疯狂的,压抑到极致的决绝。


    他没有开灯。


    借着窗外透进来的,微弱的火光,他熟门熟路地走到最里侧的一排铁皮文件柜前。


    他蹲下身,摸索着文件柜的底座,在一个极其隐蔽的位置,轻轻一按。


    咔哒。


    一声轻响。


    文件柜最下方的踢脚板,无声地弹开了一个小小的暗格。


    暗格里,静静地躺着一个黑色的,巴掌大小的装置。


    那装置,像一个老式的电视遥控器,上面只有一排简单的拨码开关,和一个醒目的,血红色的圆形按钮。


    张工将它拿了出来。


    那冰冷的,塑料的触感,让他因为激动而微微颤抖的手,瞬间安定了下来。


    他握着那个装置,缓缓走到窗边。


    他抬起头,望向远处。


    那道冲天的黑色油龙,在夜幕下,像一尊顶天立地的神魔,散发着无穷的力量与希望。


    那片熊熊燃烧的篝火,像一捧温暖的人间烟火,倒映在他冰冷的镜片上。


    他能听到,风中传来的,那些或嘶哑,或跑调的歌声与笑声。


    张工的嘴角,缓缓地,勾起了一抹残忍到极点的冷笑。


    他低下头,看着手中的装置,用只有自己能听见的声音,喃喃自语。


    “庆贺吧。”


    “尽情地庆贺吧……”


    他的声音,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带着一种刻骨的怨毒。


    “因为这将是你们……最后的狂欢。”


    话音落下。


    他不再有任何犹豫。


    他那根因为常年握笔而生着薄茧的拇指,狠狠地,按下了那个血红色的按钮。


    咔。


    一声清脆的,塑料按键被压到底的声音。


    在这一片死寂的黑暗里,微不可闻。


    与此同时。


    远处。


    那座被无数人视作神迹的,“定疆井”的钢铁井架上。


    一颗在整个庞大结构中,毫不起眼的,用于固定主承重梁的六角螺栓。


    其中心的位置,一抹比针尖还要细微的红光,骤然亮起。


    一闪。


    即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