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嘴角勾起一抹冷峭的弧度：“孤自然能预判他们的预判。所以，寻常的栽赃陷害、下毒暗杀，成功率太低，反而容易留下把柄。”


    他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算计的精光。


    “我们要做的，只是防住他们主动出击即可。宴会当日明面上的护卫要一如既往，甚至可稍显松懈，示敌以弱。但暗地里得严防死守。”


    沈翊眼眸一亮，听出了弦外之音，意思是不用自己动手，那就是另有他人动手了。


    想到与凛霄国的合作，他瞬间了然，肃然应下。


    “殿下放心，所有仆役、宫女，尤其是能接触到宴席核心区域的人，属下会再筛查一遍，确保没有任何漏洞，也确保关键位置上，皆是绝对忠诚、背景干净的死士。尤其是膳房、传菜、以及宴会厅周围的杂役。”


    “很好。”太子满意地点点头，又补充道，“宋辞安那边，他必定也会带精锐入场。想办法，限制他们带入的人数。”


    “是，属下会安排。以检查兵器、核对身份为由，拖延、分化他们的人手。”


    太子沉吟片刻，眼中闪过一丝狠厉：“在他们的人进入东宫后，想办法制造点‘意外’，分散他们的注意力，哪怕只是绊住一时半刻也行。”


    沈翊眼中也掠过一丝冷意，低声道：“属下遵命！”


    太子趴回软榻，闭上眼睛，揉了揉眉心，“沈翊，此次不容有失。孤的身家性命，乃至这东宫储位，皆系于此。你若办成此事，便是孤登基之后的第一功臣！”


    沈翊单膝跪地，声音坚定而带着一丝狂热：“属下誓死效忠殿下，定不负殿下重托！”


    “去吧，仔细布置，务必周全。”太子挥了挥手。


    沈翊躬身退下，寝殿内重归寂静。


    太子独自趴在榻上，望着窗外渐沉的夜色，脸上没有任何喜悦，只有一片冰冷的决绝。


    这是一场豪赌，但他已没有退路。


    靖王会预判他的目的和手段，他也预判了靖王的防备，而现在，就要看赫连风的这张网，能否网住那条自以为聪明的大鱼了。


    沈翊躬身退出太子书房，厚重的殿门在身后缓缓合拢，隔绝了内里熏香与药味混杂的气息。


    他沿着宫廊稳步前行，背脊挺直，依旧是忠诚可靠的东宫侍卫统领模样，唯有掩在袖中的手，指节因用力而微微泛白。


    直到转入一处无人的回廊角落，借着廊柱的阴影，他才允许自己脸上那层面具出现一丝裂痕。


    “机会来！复仇的时机成熟了！” 一个声音在他脑海中尖锐地叫嚣。


    这是一个绝佳的机会！


    太子与凛霄帝赫连风勾结，欲在周岁宴上谋害靖王，此乃通敌叛国、构陷亲王的重罪。


    只要他此刻转身，将太子的计划和盘托出，甚至偷出太子与赫连风所签的契约作为证据，太子立刻就会万劫不复，粉身碎骨，再无重新站起来的可能。


    他潜伏在东宫这么多年，忍受屈辱，步步为营，不就是为了等待这样一个能将仇人彻底打入深渊的时刻吗？


    眼看着仇人近在咫尺，复仇的火焰几乎要冲破理智的牢笼。


    可是想起太子方才的承诺，如同冰冷的泉水，兜头浇下，暂时压住了那躁动的火焰。


    是啊，太子许下了承诺。


    若是此刻扳倒太子，固然痛快。


    可如果太子此番成功了呢？


    如果靖王倒台，太子顺利登基，那么自己就是名副其实的从龙首功，是新帝最信任的心腹。


    届时，权力、地位，都将唾手可得。


    更何况……裴卿卿怀着他的骨血。


    而闻知鸢腹中的胎儿，也有可能是自己的......


    若太子登基，这两个孩子，一个可能下一代的太子，另一个…或许也能凭借母族和自己的运作，获得尊荣。


    若太子此刻倒台，他们又将面临怎样的命运？覆巢之下，安有完卵？


    一边是即刻复仇的快意，但可能止步于此；另一边是压下冲动，继续潜伏，搏一个更大的、更彻底的复仇未来，却也伴随着极高的风险和对自身良知残余部分的煎熬。


    沈翊的呼吸微微急促，眼神在阴影中明灭不定。


    两种念头在他脑中激烈交锋，如同两头困兽在撕扯他的灵魂。


    最终，对至高权力的渴望，对完成家族终极复仇的执念，渐渐占据了上风。


    他深吸一口气，再缓缓吐出，脸上所有的挣扎与波澜都归于一片冰冷的平静。


    眼神重新变得锐利而坚定，甚至带着一丝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狠绝。


    他复仇的棋局将不再局限于一个小小的东宫，而是能延伸到整个朝堂，甚至指向那九五至尊的宝座旁。


    那才是真正彻底的复仇，让所有亏欠他、轻视他、迫害他家族的人，都付出百倍千倍的代价。


    赌了，他选择继续站在太子这一边。


    不仅要帮太子防住靖王主动出击，更要确保赫连风的计划能顺利实施。


    他要借太子之手，先铲除靖王这个障碍，再将太子推上皇位，然后再利用那至高无上的权柄，去实现自己最终的目标。


    至于良心？那东西早在家族覆灭、他被迫隐姓埋名那一刻，就已经被他亲手埋葬了。


    沈翊整理了一下衣袍，从阴影中走出，步伐沉稳地向着侍卫值班房走去，开始具体布置太子交代的任务。


    此刻，他又是那个心思缜密、唯太子之命是从的东宫统领了。


    只是无人知晓，在这副忠诚的表象之下，隐藏着何等汹涌的暗流与疯狂的野心。


    栖鸾阁内，暖意融融。


    闻知鸢正坐在铺着厚软毛毯的地上，耐心地逗弄着快要周岁的琨儿。


    孩子穿着锦缎小袄，对母亲手中那个色彩鲜艳的布老虎没太多反应，安静得不太像一个婴孩。


    这时，她的贴身宫女秋纹脚步轻轻地走了进来，脸上带着几分欲言又止的神色。


    “良娣……”秋纹低声唤道。


    闻知鸢头也没抬，目光依旧温柔地落在琨儿身上，随口问道：“何事？”


    秋纹犹豫了一下，还是如实禀报：“奴婢刚听说，太子妃娘娘正在亲自操办小殿下后日的周岁礼呢。连宴请哪些宗亲、流程如何安排，都是娘娘亲自定的，昨日还特意进宫请了陛下的恩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