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城区的暴乱并未因城防队的介入而平息，反而更加混乱，灰色的军服与褴褛的人群在断壁残垣间绞杀，催泪瓦斯的刺鼻气味与燃烧产生的黑烟混杂，将天空染成一种病态的昏黄。


    内城入口处，已然筑起了防线，沙袋垒砌的工事后方，架设着重机枪和能量武器，冰冷的枪口对准着外城的方向。


    穿着内城警卫队制服，装备明显优于外城同僚的士兵们紧张地戒备着，他们的眼神中除了警惕，更多是一种居高临下的冷漠与隔阂。


    防线之后，内城依旧维持着相对的秩序与洁净，灯光照亮着整洁的街道，与一墙之隔的外城地狱形成残酷对比。


    这种割裂，进一步刺激着城外人群的神经。


    “看啊！他们在里面享福！我们在外面等死！”


    “冲进去！内城有吃不完的粮食！”


    绝望的咆哮声中，更多的人如同飞蛾扑火般冲击着内城防线。


    子弹呼啸，生命如同草芥般被收割。


    尸体在防线前堆积，鲜血染红了地面，但后续者依旧踏着同伴的尸骨向前涌，饥饿已经摧毁了他们的理智，只剩下最原始的生存本能。


    内场指挥中心，气氛凝重得能滴出水来。


    “城主！东区通道失守！人群已经冲破了第三道封锁线！第二城防大队伤亡超过三分之一请求增援！”坏消息一个接一个传来。


    岳振邦的脸在摇曳的灯光下显得格外苍老，他盯着地图上不断扩大的黑色区域，手指因用力而微微发抖。


    他面临的不仅是外部的尸潮和内部的叛乱，更是资源彻底枯竭的绝境。


    “命令预备队……顶上去。”


    他的声音干涩，“告诉墨辰不惜一切代价，必须守住最后两道主要通道！不能让混乱蔓延到内城核心区！”


    “城主！”一名负责后勤的官员几乎是哭喊着报告，“我们的非致命性武器库存快耗尽了！士兵们的弹药和能量电池也支撑不了太久！再这样下去……”


    岳振邦闭上了眼睛挥了挥手，示意他知道了。


    他知道，一旦城防队开始大规模使用致命武器镇压外城的居民，无论理由多么充分，磐石堡垒的根基也就彻底动摇了，但若放任不管，堡垒同样会从内部被吞噬。


    这是一个无解的死局。


    外城区，某条堆满垃圾和碎石的狭窄街道。


    一支由五名磐石城防士兵组成的小队正在且战且退，他们试图执行迂回包抄的命令，却被一股数量远超他们且异常狂热的人人群堵死在了这里。


    子弹打在墙壁和掩体上，溅起密集的火星和碎屑。


    “队长！弹药不多了！”


    “右侧也有敌人上来了！”


    小队长是个脸上还带着稚气的年轻士官，他咬着牙一边用精准的点射压制来人，一边嘶吼道：“坚持住！援军马上就到！”


    然而他自己心里也没底，通讯受到干扰，援军在哪里？


    突然，一阵如同无数细沙摩擦的诡异“沙沙”声从人群后方传来，紧接着，是凄厉到不似人声的惨叫！


    正在进攻的人群动作一滞，惊恐地回头望去。


    只见他们后方的阴影中，不知何时弥漫开一片几乎看不见的淡紫色薄雾，凡是被薄雾笼罩的人，都如同被无形的利刃切割般皮肤迅速溃烂，发出痛苦的哀嚎倒地，他们身体诡异地抽搐着，很快便没了声息。


    “是……是那个女人的毒！”有人认出了这恐怖的手段吓得魂飞魄散，掉头就跑！


    恐慌如同瘟疫般蔓延。


    原本凶悍的人群瞬间土崩瓦解，哭喊着四散逃窜。


    磐石城防小队的士兵们惊魂未定地看着这一幕，面面相觑。


    “是凌尉官？她来了？”年轻士官又惊又喜。


    然而，阴影中走出的并非凌玥的身影。


    而是一个佝偻着背，拄着锈蚀铁棍的独臂老人，他浑浊的独眼扫过士兵们沙哑地开口：“还能动的赶紧转移，这片区的‘钉子’，老夫清理得差不多了。”


    “前辈……是您？”士兵们认出了这位在黑市有些名气的独臂怪人。


    老人没有回答，只是用铁棍指了指另一个方向：“那边有几个你们的人被困住了，去救吧。”


    说完，他不再理会这些士兵，身影再次融入建筑的阴影中，如同一个游荡在混乱中的死神，精准地清除着那些被“蝮蛇”或“毒蛇帮”安插进来煽风点火的真正恶徒。


    内城，科研部生物生态实验室内，苏沐双眼布满血丝紧紧盯着显微镜，实验台上摆放着凌玥留下的那个样本盒，里面的灰色孢子依旧在散发着不祥的幽绿光芒，不断蠕动着试图突破束缚。


    “不行……常规抑制剂完全无效……它们的活性太诡异了……”她喃喃自语，声音带着疲惫和挫败。


    凌玥离开前，将一股极其微弱却霸道的能量注入了样本盒，暂时压制了孢子的彻底活化，但也只是延缓。


    苏沐尝试了所有已知的生化抑制手段，都无法彻底中和这种未知的真菌。


    她抬起头，看向窗外内城依旧亮着的灯火，又想起外城区传来的隐约喧嚣和惨叫，一股深深的无力感攫住了她。


    她擅长与植物和温和的变异生物打交道，面对这种赤裸裸的阴谋和人性的疯狂她感到手足无措。


    “凌尉官……你到底在哪里？你留下的这个烂摊子……我该怎么办？”


    她将额头抵在冰冷的实验台上，感到一阵眩晕。


    就在这时，实验室的门被轻轻敲响。


    苏沐警惕地抬起头：“谁？”


    “苏研究员，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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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明轩。”门外传来一个温和的男声。


    苏沐皱了皱眉还是走过去打开了门。


    周明轩站在门外，脸上带着惯有的微笑。


    “周研究员？有什么事吗？”苏沐挡在门口，没有让他进来的意思。


    “听说苏研究员在研究那些污染的样本？正巧，我这边对能量污染和生物异化有些独到的见解，或许我能帮上忙。”


    周明轩的目光似无意般扫过实验台上的样本盒，眼中闪过一丝极难察觉的热切。


    “不劳费心，我能处理。”苏沐直接拒绝，她对周明轩一直抱有戒心。


    “是吗？”周明轩笑了笑也不坚持，“那真是太可惜了，如今堡垒内外交困，正是需要我等科研人员同心协力之时，如果苏研究员改变主意，随时可以来找我。”


    他意味深长地又看了一眼样本盒，转身离开了。


    苏沐关上门背靠着门板，心跳有些加速，周明轩的出现，让她更加确信这些孢子背后隐藏着巨大的阴谋，她必须尽快找到抑制甚至毁灭它们的方法！


    下层区，墨辰派出的侦察小队沿着凌玥留下的战斗痕迹，艰难地追踪着凌玥的去处。


    越是深入环境越是恶劣，错综复杂的管道如同迷宫，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恶臭、血腥和仿佛能侵蚀灵魂的冰冷气息。


    他们发现了更多战斗的痕迹，甚至找到了一处较大的地下空间，那里布满了被腐蚀的残骸和焦黑的爆炸痕迹，显然发生过一场恶战。


    “队长，这里有发现！”一名士兵在一处管道拐角喊道。


    小队立刻聚集过去。


    只见墙壁上，用某种尖锐物刻画着一个极其简陋的图案——一条盘绕的毒蛇，被一根扭曲的棍子从中刺穿！


    图案旁，还有几个歪歪扭扭的字迹，似乎是仓促间留下的：


    “样本已毁，追敌，勿跟，危险。”


    字迹边缘，还残留着一丝几乎快要消散的幽紫色能量痕迹。


    “是凌尉官留下的！”小队队长精神一振，但随即心又沉了下去，样本已毁是个好消息，但“追敌”、“勿跟”、“危险”……这说明凌尉官还在追击更可怕的敌人，并且情况不容乐观！


    “立刻将消息传回指挥部！”队长下令，“我们……继续向前侦查一段，确定凌尉官的大致方向！”


    士兵们互相看了看，都看到了彼此眼中的决然，他们知道下层区的危险，但让他们就此放弃寻找那位屡次拯救堡垒的英雄，他们做不到。


    小队再次启程，沿着那若有若无的能量痕迹和战斗线索，向着下水道更深处，那连堡垒地图都未曾标注的黑暗区域义无反顾地前进。


    而在他们前方，在那片无尽的黑暗与危险之中，凌玥正独自一人拖着濒临崩溃的身体，进行着一场生死追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