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上开慢点。”


    明飞叮嘱了一句，目送着车汇入车流，最终消失不见。


    夜风吹过，带着几分凉意。


    明飞失笑地摇了摇头，掏出手机，熟练地点开打车软件。


    十几分钟后，一辆破旧的桑塔纳停在面前。


    他拉开车门坐了进去，随着车子一路颠簸，最后在巷口付了钱下车。


    明飞踩着坑洼不平的青石板路，朝家的方向走去。


    还没走到自家那扇掉了漆的铁门前，一阵尖利刻薄、清晰可闻的声音直直扎进了他的耳朵。


    “彩萍啊，我说你就是心太软。你家明飞这哪是结婚，这分明就是上门给人当儿子去了！倒插门啊！”


    “我可听说了，那女人比咱明飞大好几岁，还带俩拖油瓶。以后生了孩子，怕不是都得跟着人家姓苏哦？”


    是张小英！


    明飞的脚步倏然顿住，眼神瞬间冷了下来。


    老街区住的都是几代人的老邻居，低头不见抬头见，彼此间那点鸡毛蒜皮的破事谁都清楚。


    大部分邻里关系都还算和睦，唯独这个张小英，一张嘴碎得像拌了玻璃渣的烂棉花。


    当面一套背后一套，搬弄是非，惹得人见狗嫌。


    明飞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窜起的火气，静静地站在门外的阴影里。


    院子里，母亲孙彩萍的声音响起。


    一如既往的朴实，却带着不容置喙的坚定。


    “小英，话可不能这么讲，我家飞子不是那种没骨气吃软饭的人。”


    “他跟小晴是自由恋爱，只要他自己喜欢，过得好，大几岁我这个当妈的也认。”


    孙彩萍一边利落地掐着豆角，发出清脆的声响，一边不紧不慢地反驳。


    她没什么文化，却有着农村人最朴素的道理观。


    张小英嗤地一声笑了出来。


    “哎哟，彩萍你可真是想得开！可你想得开，外人想不开啊！”


    “明飞在自家老婆公司里上班，那不就是吃软饭是什么？走到哪都得被人戳脊梁骨，说他是个靠女人的，不像个爷们！”


    这话，像一把生了锈的钝刀，狠狠捅在了明飞内心最敏感的地方。


    就在这时，另一道温婉却有力的女声插了进来。


    “张婶，话不能这么说。”


    “现在年轻人的观念跟咱们不一样了，喜欢谁是他们的自由，拿年龄和家世说事，太老旧了。”


    明飞心头一动。


    这是……薛霞嫂子。


    薛霞是对门发小的遗孀，那发小结婚没两年就因病去世了。


    这些年，薛霞一个女人家全靠着街坊邻居和娘家帮衬，才把女儿拉扯大。


    明飞跟薛霞是初中同学，关系一直不错，前些年手头稍微宽裕点的时候，也没少帮衬她家。


    只听薛霞继续柔声劝解：“再说明飞是我们这巷子里第一个大学生，有本事，有能力，他怎么可能心甘情愿去吃软饭？肯定是在公司里帮了苏总大忙的。”


    张小英似乎被噎了一下，随即发出一声更尖锐的冷哼，矛头直接转向了薛霞。


    “哟，薛霞你倒是了解明飞啊，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对他有意思呢。”


    “男人嘛，总得有自己的事业！靠天靠地不如靠自己，靠女人算怎么回事？早晚得被人一脚踹开！”


    明飞站在门外，嘴角勾起冷笑。


    嫉妒。


    赤裸裸的嫉妒。


    张小英那个宝贝儿子常兴，眼高手低，好吃懒做，毕业两年换了七八份工作，没一个干得长。


    前年，张小英舔着脸来求他，想让他帮忙把常兴介绍进苏晴的公司。


    明飞深知常兴的德性，一旦进去就是个祸害，便婉言拒绝了。


    从那以后，张小英就记恨上了，逮着机会就要阴阳怪气地刺他几句。


    张小英还在里面高谈阔论，唾沫横飞。


    “吱呀——”


    老旧的木门被从外推开，发出悠长而刺耳的声响，瞬间打断了院内所有的声音。


    明飞逆着光走进来，脸上没什么表情，眼神却冷冷射向满脸错愕的张小英。


    “张婶，听你这口气，常兴是创业成功，当上大老板了？”


    “往后，应该用不着再求着我这个吃软饭的给他找工作了吧？”


    一句话，如同响亮的耳光狠狠扇在张小英脸上。


    他记得清清楚楚，当初张小英求他办事时，那副谄媚的嘴脸，一口一个明飞你最有出息、常兴能有你一半能耐我就烧高香了。


    怎么，现在求人办事的时候，就不觉得是吃软饭、托关系了？


    张小英的脸，唰地一下由白转红，再由红转黑。


    她嘴唇哆嗦了半天，才从牙缝里挤出一句阴阳怪气的话。


    “哟，这不是苏家的大姑爷回来了吗？真是稀客啊！”


    “你看你，刚才那些话都是我开玩笑呢，你这大学生怎么都经不起逗呢。”


    明飞冷笑了一声。


    “如果我没记错，咱们两家的关系还没好到开这种玩笑的程度吧？”


    “而且这些年你没少在背后戳我脊梁骨，四处蛐蛐我，难道这些都是跟我开玩笑？”


    “张大嘴，以前怎么没看出你这么幽默？”


    张小英被怼得说不出话，心里也理亏得很，愣是涨红了脸无比难堪。


    “飞子！”


    “明飞，你回来啦！”


    孙彩萍和薛霞惊喜的声音同时响起。


    母亲快步上前，拉着他的手嘘寒问暖，眼里的关切满得快要溢出来。


    而对门的薛霞也站起身，对他温婉一笑，昏黄的灯光洒在她身上，让她本就漂亮的脸蛋更添了几分成熟的韵味。


    三十岁的女人，正是水蜜桃般熟透诱人的时候。


    孙彩萍朝着门外看了几眼，疑惑道：“飞子，小晴怎么没跟着你一起回来？”


    明飞不想当着外人的面提离婚的事，那只会让母亲更担心，让张小英这种长舌妇更有嚼舌根的资本。


    他拍了拍母亲的手，温和地解释：“苏晴公司最近有些忙，事多走不开，我先一个人回来看您。”


    张小英一听，硬是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凑了上来。


    “忙，忙点好啊。明飞，既然你回来了，张婶跟你商量个事。”


    “我们家常兴这两年可没闲着，自学了好多东西，什么编程啊、管理啊，现在可厉害了！”


    “你看，小晴公司那么大，随便安排个经理、主管的岗位，对他来说不是绰绰有余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