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第 7 章
作品:《当心怪物》 林栖顶着两颗不对称的红脸蛋回到房间,对着镜子洗干净,又盯着手上的白塔标记看了很久。
然后,他想,他还是去上学吧。
不过不能直接说,得先找个理由。
第二天林栖起得很早。
观沄准备早餐时,他搬着一架木梯,在屋里“探险”,先探客厅里的大书柜,再探房间里的书橱、书架……
他随身带了一个小本子,记录每个柜子里的书籍数量。早饭过后,又当着观沄的面,搬着梯子进了书房。
木梯撑开“人”字形,脚踏又厚又稳,林栖刚要往上爬,就听一道人声冷不丁从背后冒了出来——
“你喜欢看书啊?”
林栖动作僵了一下,回头就见凌壑一手支着门框,笑嘻嘻地看他。
他心道是的,我们文盲最喜欢看书了,同时乖巧地点了下头。
凌壑靠近过来,朝他本子指指,“做记录呢?”
林栖“嗯”了一声。
“记了多少本了?”凌壑似乎对这个无聊的话题很有兴趣。
林栖做记录不是给凌壑看的,但没关系。
“客厅六百五十五本,左边那间屋两百二十三本,右边一百八十本,这间还没数,可能有几千本。”
凌壑笑得灿烂,“数了这么多呢,那你知道学城里有多少书吗?”
林栖看着他,眼中透出掩饰不住的期待和好奇。
凌壑很能聊,林栖只用时不时表现出一点兴趣,他就能顺着他的心思往下扯,讲完书籍又讲造物,顺便口头做了一篇文学巨著,描绘主城区的绝美风光……
直到观沄出现,他才刹住话头,长腿一抬,跳窗跑了。
林栖继续清点书目,花了一天时间,给自己搭起一个热爱书籍的人设。
他计划循序渐进,等到了明天,就说想去逛学城里的书店,逛完之后,再提出想看造物。
这样铺垫几天之后,他就可以告诉观沄他想去上学了。
毕竟他听凌壑说了学城很多好话,知道白塔既有藏书也有造物,那么他作为一个喜好书籍和造物的小孩,想去白塔看看也算很合理吧?
他计划得很好,但到了第二天,观沄却先一步问:“想不想去造物店里看看?”
这和计划好的顺序不太一样,林栖犹豫着问:“造物店?”
“就是名字很奇怪的那家。”观沄笑着提醒,“之前还说要拉黑你。”
记忆场景一瞬变得鲜活,隔着几天时间,林栖仿佛又对上了那双深红色的眼睛。
他迟疑着问:“……什么时候?”
“不如就现在吧?”观沄笑着起身。
其实他能感觉到,林栖似乎不是很想出门,但那家造物店只有今天能去。
“邀请”非常难拿,而且过期作废。
他之前就对那家店有所耳闻,见林栖对它感兴趣,又特意打听过,店主是修复师,店里收藏有一些古董造物,但收藏区不对普通客人开放,想要进店参观,唯一的方式就是拿到“邀请”。
——先预约,再由店主决定是否给出邀请,入选规则成迷……总之,他试了,没成功。
现在手上这张“邀请”还是凌壑给的,不知这人用了什么法子,只半天时间,就从别人手里弄了一张过来。
这种事情,凌壑总是比他擅长。
拿人手软,只能暂且忍受这人在他眼前晃荡。
观沄只打算带着林栖一个,但刚出门,凌壑就不请自来,笑嘻嘻地跟着一起去了。
来到老街,远远就见一辆奢华轿车停在造物店外,一男一女打扮精致得体,站在车前大声质问。
上次那个头顶长角的男孩儿朝两人说了几句什么,转身拿起扫帚赶人。
青砖路面明明很干净,扫帚却脏得好像刚从灶台底下掏出来的,一扬就是一层土渣,劈头盖脸的,隔着十米都能看见一层白烟儿。
观沄停步,抬手揽了一下林栖肩膀,等那两人离开,店前尘埃落定,才领着他走过去,礼貌递上邀请。
长角的男孩儿朝他们扫了一眼,“哦”的一声接过信封,进屋关门,然后就没动静了。
三人就这么晾在门口。
凌壑抬手,半真半假地在门上推了一下,感叹道:“怪不得都说这家店主脾气不好,果然名不虚传。”
林栖轻轻捏着手指上的创可贴,朝他看了过去。
凌壑摸了摸下巴,“店这么老,店主肯定也不年轻……大概是到更年期了。”
林栖:“?”
片刻,那个头上长角的男孩儿开了店门,侧身咕哝:“进来吧,别到处乱走。”
门内是一间小厅,黑木货柜横在当中,玻璃展区空无一物,后方支着宽大厚重的屏风,侧面隐约可见一扇窄门。
店里有一股沁凉的木质香,夹杂着少许野花和干草的味道。
男孩儿在几人身后关了店门,恹恹道:“我叫独角仙,是打杂的,有事叫我,不过最好别叫。”
这时,悬挂在屏风上方的铁皮风铃轻响一声,传出一道冷质少年嗓音:“一张邀请,你把三个人都放进来了?”
林栖仰头看向那只风铃,默默打量。
自称独角仙的男孩儿抱起手臂,扭着脖子争辩:“反正我说什么也没用,你自己看吧,爱留哪个留哪个,剩下的直接骂走不就行了。”
听到“骂走”时,凌壑勾了勾唇角,朝风铃道:“小朋友,你家长呢?没在吗?”
独角仙震惊地看着他,一脸你在说什么鬼话的表情。
空气明显一静。
那道少年嗓音再次响起:“不好意思,我更年期,脾气不好,你们最好不要跟我开玩笑。”
凌壑一挑眉,似乎想再说点什么,但被观沄一个眼神给按住了。
观沄礼貌开口:“打扰了,我们听说店里收藏有很多难得一见的古董造物,特意慕名前来参观。”
铁皮风铃在穿堂而过的微风里轻轻转了半圈,少年嗓音似乎也被拖拽出一线悠长,“没长嘴的那个进来,剩下两位劳驾请滚。”
好一个劳驾请滚。
凌壑当场笑出声来,眼神朝观沄一挑,意思是:你那么客气不是一样得滚?
观沄没搭理他。
林栖茫然片刻才后知后觉,他就是“没长嘴”的那个。
观沄略微俯身,温声朝他道:“自己一个人进去行吗?”
林栖认真点了点头,一双眼睛闪着亮晶晶的期待。
观沄见他确实想去,只能按下担心,“那我就在外面等你,如果不想看了随时出来。”
待两人出门之后,独角仙把林栖领进那扇小门,又上了半层楼,从壁柜上拿出一只巴掌大的铁皮大白鹅,拧了发条放在地上。
大白鹅发出“嘎”的一声,抖抖尾巴,扭着步子朝前走。
独角仙指着鹅说:“你就跟着它走,转完一圈也就差不多了。”
林栖照做,跟着鹅走没难度,但鹅掌太小,扭动五步的距离刚够林栖迈一小步。
在大白鹅的带领下,他像个刚学步的婴儿,缓慢地经过转角,缓慢地穿过走廊……缓慢地走进一扇门,沿对角线穿过门厅……
门厅连着收藏区,几米之外,厚重的木质展柜整齐排开,透过玻璃,可以看见摆在近处的木雕小鸟和铁皮金鱼……
画风很像老式的手工玩具。
林栖跟着大白鹅,走不快,下意识地向前倾身去看,这时忽然听到右手边传来极轻的一点响动,像是刚削好的硬质铅笔第一次划过纸面时的摩擦声。
林栖转头,视线穿过走廊,看到了一扇半敞的门。
门外的简洁和门内的繁复形成鲜明对比,那扇门就像是打开了一本画册,露出里面的古典插图——
纯黑的柜子占满了整面墙,正面布满药格似的抽屉,每一只抽屉正面都嵌着一张名片大小的黑白照片。
柜子前方是一张宽大的工作台,台面两端放满工具箱和工具架,整齐而拥挤,空出中间一米宽的位置。
一只细脚伶仃的金属台灯支在桌面中心,冷白灯光仅够照亮工作区域。
光线中心支着一个褪了色的木雕雪人,一只极好看的手悬在侧旁,腕骨以下隐没在灯光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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围,骨节修长的食指微微屈起,指腹压着细瘦木杆,稳稳落下一笔。
动作极轻,就像静夜中飘落一片新雪。
“嘎——”铁皮大白鹅忽然嚎了一声,扭头在林栖脚上叨了一嘴,催着他继续往前走。
可惜林栖听不懂鹅语,只稍微低头看了一眼,就又看进那间屋里。
工作台上关了灯,聚焦的光线散开,少年坐在黑沉沉的柜子前方,整个人像是一张古典素描,笔触精美细致,但缺少生气,一笔一划都像是沉淀在时光里。
他看着那只木雕雪人,食指勾住笔杆,轻轻转了半圈,缓慢抬起视线——沉寂的画面终于有了颜色,像是在骨白的灰烬上洒了一捧滚烫的血。
林栖缩了一下视线,手指无意识地捏紧。
那双深红色的眸子斜看着他,片刻,唇角不耐烦地抬了抬,问:“好看吗?”
林栖诚实地点了下头。
那位少年修复师淡淡“哦”了一声,问道:“你叫什么?”
不等他回答,指腹轻轻一拨,手中木杆尾端指向门边,“我家黑名单就挂在那里,自己过去,把名字写上。”
林栖轻轻抿了一下嘴唇,站着没动。
少年嗓音冷淡,“哦,不止没长嘴,连耳朵也是摆设?”
林栖:“……”
摆设就摆设,反正听不见“黑名单”这种词。
“嘎——嘎——”铁皮大鹅又朝林栖脚上叨了几嘴。
还挺疼的。
林栖回过神来,他本来应该跟着大白鹅去收藏区,现在却杵在门口盯着人家工作,好像是不太好……
短暂沉默过后,他问那名少年:“你是店主?”
这人看起来只比他大一两岁,这么小就能当店主吗?
对方道:“总之有权限把你拉黑。”
林栖心里瞬间顶出一句:我才应该把你拉黑。
他低垂眼睫,默默按下情绪,不太走心地道了个歉,“不好意思,走错路了……”
“所以眼神也不好,看不见那么大的一只鸭子?”
林栖心道你才眼神不好,这明明是鹅。
他朝少年看了一眼,又快速收回视线,径直走向收藏区。
铁皮大鹅先是愣了一下,随即使劲迈步跟上,一对鹅掌倒腾太快,发出了“吱嘎吱嘎”的铁皮摩擦声。
展厅不算小,给每只造物都安排了相对独立的展示空间,玻璃门上挂着介绍牌,上面写有文字说明,包括造物年份和造物师的个人信息。
林栖刚进门就发现,这些牌子都是古语写的,对他这个现代文盲十分友好。
展厅按年份排序,靠近门口的造物最新,那些上百年的古董造物则在后面几排。
这里布局很像图书馆,柜子四周留有步道,林栖直接跳过前面几排展柜,走向最后一排。
他脚步刚一停下,视线还来不及转向柜子,就在步道尽头撞上一道暗红色的视线。
“你又走错路了?”冷淡的少年嗓音从斜上方悠悠落下。
林栖发现,对方居然比他高了一头。
两侧空间狭窄,林栖隐隐有种一步踏进陷阱里的错觉,想往后退,却因为被对方盯着而挪不动步。
他将视线默默移向一旁。
不管你看不看我,反正我不看你就行了。
视野中,距离他最近的介绍牌上写着造物师的名字,也姓林,但不是林叙。
少年屈起食指,在展柜边角叩了叩,“你就算把它盯出个洞,该看不懂还是看不懂。”
林栖在心里反驳,你怎么知道我看不懂?而且明知道别人看不懂,为什么还要用古语写介绍?
他在心里磨着爪子,表面却安安静静,只把目光又垂得低了一些,样子很软很乖,让人想刻薄都无处着力。
片刻,少年有些不耐烦道:“说吧,想找谁的造物?刚好不忙,顺便帮你看看。”
林栖想着,早点看完就能早点走,于是道:“林叙的,有吗?”
空气明显一静,接着就听对方笑了一声,以一种很奇怪的语气反问:“你觉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