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婆那句“对象太忙太远，就别让她来了”，让我眼泪根本止不住，砸在雪白的被单上，晕开一小片湿痕。


    我握着外婆干瘦的手，念叨的说道：“要来的，外婆，她肯定要来的，您得好好看看，外孙媳可俊了……”


    小姨抹着眼泪，把刚买回来的抄手塞给我，说道：“别光顾着哭，趁热乎赶紧吃点垫垫，外婆醒了是好事，天大的好事！”


    话是这么说，可看着外婆虚弱地合上眼，劫后余生的喜悦很快被忧虑压了下去。


    外婆的骨头裂了，神经也伤着了，后面还有得熬。


    齐燚站在床尾，拳头握得死紧，一脸阴沉。


    我知道他在想什么：那王八蛋赖长平还在村里逍遥快活，凭什么？


    手机在裤兜里嗡嗡震起来，掏出来一看，屏幕上跳着“赵姐”。


    我赶紧走到病房外安静的走廊才接起。


    “喂，赵姐？”


    赵佳怡慵懒的说道：“可以啊，薛海同学，动作够快的嘛，这才回去几天？对象都跟外婆报备上了？我怎么不知道我什么时候答应去川府见家长了？”


    我头皮一麻，刚才在病房里哄外婆的话，准是让刘子川或者方成那个耳尖的听去，转头就传到她那儿了。


    这帮医生，专业能力十分厉害，怎么还带兼职情报工作的？


    我后背抵着冰凉的墙壁，小声的求饶道：“天地良心，赵姐，那不是权宜之计嘛！刘大夫说外婆求生意志不太强，我得给她点盼头，让她想着点高兴的事……


    我这不就想起来您了吗！您就是我最大的盼头啊！”


    这话半真半假，情急之下就说了出来。


    电话那头沉默了两秒，随即传来轻笑，说道：“你就是油嘴滑舌，魔都待了几年，别的没学会，哄人的本事见长啊？拿我当药引子使唤呢？”


    我赶紧澄清，哄着说道：“不敢不敢，主要是您魅力太大，提您名字比啥灵丹妙药都管用，外婆一听，手都动了一下，真的。”


    她的笑意淡了点，问道：“少来这套，老太太情况到底怎么样？我听大颖说，人是醒了，但后续麻烦不小？”


    我把外婆的伤情，尾椎骨裂、神经损伤、还有那场无妄之灾，赖长平骑着摩托轰油门吓人，说到赖长平那副嚣张嘴脸和村里的无奈。


    赵佳怡安静地听完后才开口说道：“人醒了就好，骨头和神经慢慢养，找对医生，钱不是问题。


    至于那个什么赖……长平是吧？骑着摩托撒野，把人害成这样还想拍拍屁股没事人一样？没这个道理。”


    “赵姐，这事你别……”我心里一紧，不想把她卷进老家这摊浑水里。


    赖长平就是个滚刀肉，光平就是个滚刀肉，光脚的不怕穿鞋的。


    她截断我的话，不容置疑的说道：“我什么？薛海，你是不是忘了你现在是谁的人了？动你的人，问过我了吗？


    安心照顾外婆，其他的，用不着你操心。我赵佳怡的人，还不至于连个乡下混混都摆不平。”


    “地址，发我手机上。详细的，门牌号。别想着糊弄，我查得到。”


    听着电话里传来的忙音，我握着手机，半晌没动。


    赵佳怡那句“我的人”，像热流冲得人温暖，连带着对赖长平那股无处发泄的火气也暂时被压下去不少。


    行吧，她要管，那就……让她管？反正我是拿那赖皮狗没辙了。


    回到病房，外婆又睡着了。


    齐燚凑过来，挤眉弄眼问道：“谁啊？电话打那么久？瞧？电话打那么久？瞧你接完电话那魂不守舍的样儿，嘴角都快咧到耳根了。”


    我推了他一把，结巴的说道：“滚蛋，就……一朋友，魔都的。”


    齐燚一脸‘我信你个鬼’，说道：“是那个‘对象’朋友吧？你小子行啊！真把人诓来了？”


    我瞪他，心虚地看了眼病床上的外婆，小声说道：“人家那是关心外婆，她是个热心肠的女孩。”


    接下来的两天，外婆清醒的时间渐渐多了些，虽然动不了，说话也费劲，但眼神清亮了不少。


    我和小姨、齐燚轮班守着，喂水喂饭，擦洗按摩，听老太太断断续续说些陈年旧事。


    刘子川和方成每天雷打不动来查房。


    今天方成两人过来病房检查外婆的尾椎固定情况，边看边说道：“恢复迹象是有的，但老太太这年纪，愈合慢，急不得。神经的问题，就看刘大夫那边的方案。”


    刘子川拿着刚出来的最新检查报告，眉头皱着，手指点着片子上一处：“喏，看到没？压迫点还是在这里。常规药物效果不太理想。


    我联系了我老师，他在神经修复方面是权威，正好过几天有个学术交流在蓉城，我跟他汇报了老太太的病例，他挺感兴趣，答应抽空过来会个诊。”


    这消让我和小姨激动得不行。


    这要不是赵佳怡那条线牵出来的，凭我们自己，八辈子也请不动权威专家这样的人物。


    请不动这种级别的人物。


    “太谢谢您了刘医生！太谢谢了！”小姨一个劲儿地道谢，眼圈又红了。


    “先别谢，等老师来看过，拿出方案再说。”刘子川摆摆手，又叮嘱了些护理细节。


    下午，我抽空去楼下小超市买水果。


    刚提着袋子走出电梯，手机又响了。


    是个陌生号码，归属地川府省城。


    “喂，你好？”


    一个脆生生的女声传来，不确定的问道：“喂？是薛海学长吗？”


    “我是常悦，火车上那个，还有司徒果，我们到川府啦，熊猫基地逛完啦！”


    我愣了好几秒才把这名字和火车上那个牛仔裤姑娘对上号，说道：“哦哦！常悦，司徒果，你们好你们好，玩得开心吗？”


    常悦雀跃的说道：“开心！大熊猫太可爱啦！就是人超多！学长，你之前不是说给我们推荐好吃的好玩的吗？


    我们攻略做得头大，两眼一抹黑啊！现在就在春熙路这边，接下来该去哪儿啊？有没有那种……本地人才知道的宝藏小店？”


    我下意识地看了看住院部大楼，外婆这边暂时稳定，刘子川的老师还没来，我一时半会儿也走不开，说道：“这个点你们吃饭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