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酸梅汤

作品:《酥心记(美食)

    乌梅香气厚重,混着山楂的果酸钻进鼻腔,尾调却浮起一缕薄荷的清凉,像盛暑时节推开临溪竹楼的小窗飘来的一丝凉意,沁人心脾。


    因刚从冰鉴中拿出,冰冽霎时侵入唇舌,激得人微微一颤,待冷意散去,甘甜已从喉底漫上来,是冰糖熬化后的蜜意。最妙是甜味携带而来的甘草香气在齿间厮磨,将酸涩压下,满口留香。


    一口饮尽,额角汗意竟悄然收束,佑清动了动肩膀,感觉没那么疼了。


    她搁下玉杯,听见盏底与紫檀小几相叩的轻响,清脆悦耳,不免又想起竹筠轩取人性命的暗箭。


    事发突然,佑清没来得及仔细看,但总觉得出箭的力道、速度、箭身式样都似曾相识。


    妙妙搂着一包桃花酥上车,车轮碾过石板路,夏日如徐徐燃烧的一把火,到了末尾已然将息,连蝉声都打不起精神,到府衙时已过正午。


    午膳佑清没用,肩膀换了药,又换了身衣服,零零碎碎的事做完,才听见门外有动静。


    是甄闻祁回来了。


    佑清出门去截他,走到跟前才发现甄闻祁脸色不好,唇色发白,额角浮着细密汗珠,像是虚脱后出的虚汗。


    可视线扫过全身,却不见伤口,并非受伤。


    佑清原本紧绷的神经也放松下来。


    “怎么去这么久?”佑清问。


    二人站在廊下,前路被佑清堵了个结实,甄闻祁只好交代:“发现了一些东西,耽误了。”


    “什么东西?”佑清又问。


    甄闻祁无奈:“佑清……”


    他话没说话,佑清抬手掌心对他,打断他要说的话:“我知道你又要说什么,无非是和我无关、这件事太危险,又或是干脆直接把我遣走,总之如果你不想让我知道案情,你有一百种方式可以拒绝我,但是……”


    佑清往甄闻祁方向靠近一步,迎上男人的眼睛,压低声音说:“甄大人,你为什么……这么在意我?”


    夏末的姑苏,午后闷热得像个蒸笼。廊外那棵老槐树的叶子蔫蔫地垂着,蝉声有气无力地拖着尾音。西边天际堆着铅灰色的云,一场雨正在赶来的路上。


    佑清站在廊下的阴影里,甄闻祁后退一步除了阴影,半边肩承托着光线,但很快又被逼近的人影遮住。


    “甄大人,”佑清的声音再次压低,“你今日若不说明白,我是不会放你走的。”


    她的手指交握在腰间,指节泛出粉白色,甄闻祁目光下坠,后又抬起落在佑清严肃的脸上,眼底是死一般的沉寂,仿佛在酝酿一场冲突。


    “说话。”佑清向前半步,她与男人已经靠得很近了,近到能看清对方脸上的绒毛,“为何你只身一人到刘府捉我?为何这么在意我的安全?为什么——”她的声音忽然轻了下去,“我受伤喂不进药,你会抱着我哄我?”


    蝉声忽然停了,天地间只剩下风穿过竹林的簌簌声。


    冰凉的刀锋割开肌肤时已经察觉不到任何疼痛,只留下一点触感,疼痛牵扯着佑清背上的每一根神经,哪怕轻微的呼吸都足以在她肩膀掀动一次猛烈的战争。


    但脸颊紧贴着的胸膛是那样的温暖,佑清的手被牢牢抓住,耳朵像被塞住棉花,朦朦胧胧听见一点声音,随着肩膀剧烈的疼痛,她手指轻颤着在男人手心划出一道渗血的伤口。


    甄闻祁的喉结滚动了一下,掌心那道伤早就愈合,什么痕迹都没留下,但此刻却突生灼热,刺得他忍不住握拳,指尖深陷掌心,刺痛去抵御热度。


    终于,甄闻祁手掌一松,他刚开口,一滴雨恰好打在廊檐上,溅起细小的尘埃。


    “佑清,你当真要与我分辨这件事吗?”甄闻祁问。


    接着雨就密了起来,噼里啪啦地砸在青瓦上,像是要把这夏末所有的闷热都冲刷干净。水汽混着泥土的腥气弥漫开来,廊下遮风挡雨,却模糊了彼此的视线。


    甄闻祁进一步,佑清脚步轻挪,保持着二人间的距离。


    “我捉你师父,你站在楼上可把我的脸看清了?”


    甄闻祁又贴近,佑清再后退。


    “明知我会去刘府,你却假装来找刘大人帮忙,原因需要我说吗?”


    廊下此刻正进行着一场猫捉老鼠的游戏——原本是只初显露利爪的白毛猫咪去捉大老鼠,可她爪牙未打磨干净,于是一场雨倾泻而下,阵势顷刻间扭转,她被牢牢按在地上。


    在雨声最急的那一刻,她听见他说:


    “佑清,我知你心思,你不说我绝不过问,寒山寺、竹筠轩,皆是我有错。”他的声音很轻,却清晰地穿透雨幕,“但你的安危、你的性命,不能有丝毫损失。”


    佑清指尖一松,双手垂落腰畔。


    树叶被雨水洗透,露出浓郁的绿,有什么东西似尘埃,随着这场雨悄然瓦解了。


    雨幕越来越厚重,在廊前挂起一道珠帘。


    二人依旧站在原地,佑清的袖口被飘雨打深了一小块颜色,后被抬起来的一只衣袖遮住。


    她站在阴影里,看着这个总是从容的男人此刻紧绷的下颌线,忽然明白了什么。


    原来有些答案,早在问题问出之前,就已经被默许,这场猫捉老鼠的游戏,她才是那只伪装的老鼠,早被看穿。


    就像这夏末的雨,酝酿了整整一个热夏,终究是要落下来的。


    佑清觉得胸膛堵住的那口气彻底散了,她转动身体,后背靠上长廊墙壁,让出一条路给甄闻祁。


    甄闻祁没有动,他始终在观察佑清的脸色:“我不是不想让你查案,只是你受伤未愈,我没有办法……”他眸光闪动,终究没有把话说完。


    没有办法再承受一次事故。


    “我知道。”佑清轻笑,再抬头已不见阴霾,“甄大人关心我,我也一样啊,甄大人的安危我一样在意。”


    “佑清……”甄闻祁听明白佑清话中深意。


    佑清满不在乎地耸耸肩,说:“竹筠轩里有一些东西,我觉得与闫肃笙的死有关。大人带着我去吧,我相信你在竹筠轩过了一趟,有些东西需要崔弗他们去查,你总要有帮手的。”


    甄闻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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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彻底没法子了。


    “酸梅汤很好喝,多谢甄大人。”佑清笑意更深,说完扭身就走了。


    经过早早就立在远处的崔弗身边时,还开心地同他打招呼,哪看得出刚刚剑拔弩张的样子。


    崔弗总觉得佑清那笑阴沉沉的,见她走远了,才疾步跑到甄闻祁身边,还没说话,面前高大的人影一沉,径直靠住他的肩膀。


    甄闻祁几乎将整个人的重量都放在崔弗身上,分明是脱力的表现。


    崔弗下意识扶住甄闻祁后背,稳住身形,却摸到一手湿热,瞥眼去瞧,当即变了脸色。


    “大人——”


    “轻声些。”甄闻祁胸膛剧烈起伏,声音轻飘飘。


    崔弗膝盖使力,放低身形,让甄闻祁靠着他的时候能更舒服些。


    “大人怎么伤得这么重?”崔弗眉毛皱得能拧成一团麻花。


    “没什么,不小心被暗器伤到了,让明溪帮我处理一下就好。不要惊动别人,明白吗?”甄闻祁忍着痛着重强调。


    “是。”崔弗应下,托着甄闻祁往寝屋走,问题在嘴里打转几番,进了屋才问出口,“大人方才怎么与佑清姑娘吵得这样急?”


    甄闻祁靠着桌子坐下,并不回答。


    崔弗知道自家大人的性子,若是他不想说的就算是刀也撬不开他的嘴。


    “大人坐一会儿,我去叫明溪过来。”崔弗只好无奈说。


    他刚动身,就听见甄闻祁落寞、浅淡的声音:“我方才的语气很凶吗?”


    崔弗神色微怔,愣了好半天才回:“没有,我是瞧见你们俩脸色不好,才这样说的。大人和佑清姑娘说话很温柔了。”


    “呵……”甄闻祁自嘲一笑。


    又是一阵沉默。


    崔弗心里着急,想赶快把明溪找来替甄闻祁处理伤势,但是又怕甄闻祁还有别的吩咐。


    甄闻祁:“我让你去找人修镯子,进度怎么样了?”


    “按照您设计的图样,需要把镯子内部改造好,但增加机括需要时间,还要保证镯子重量适合穿戴,所以至少还要等半个月,大概乞巧前后可以完成。”


    甄闻祁:“时间不要紧,要保证质量。另外,竹筠轩在官府面前是过了明路的,把他的相关卷宗全都找出来,看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地契、户籍、经营文引、连年税收记录都要查,这件事你亲自去办。”


    “是。”


    屋外雨停了。


    房中传出一声极度压抑、低沉的喘息,过了一炷香,甄闻祁换了身玄色银丝竹叶的圆领长袍,脸上终于有了些许血色。


    明溪刚把医箱收拾好,就听门被敲响,打开一看,来人是巧巧。


    巧巧立在门前,说:“大人,我家姑娘说有事找您,不知道您现在有没有空闲。”


    佑清回屋后就开始画图写字,把需要的东西列成清单,刚好写完一张纸。


    妙妙凑过来好奇地问:“牛皮、竹条、金粉……姑娘要这些东西做什么?”


    “天机不可泄露。”佑清搪塞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