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哀求

作品:《金鬓谣

    他轻佻且随意的话语灌入明滢耳中,明滢心头骤凉。


    她再没有往日的讨好,只是惨淡笑笑:“怕耽误了您的正事,是奴婢的罪过。”


    裴霄雲听出她话中带着几颗绵软的刺,未起怒意,反倒顺着她的话往下说:“没什么正事,就想来看看你。”


    回想她跟了他这么久,从未求过他什么事,唯有孩子这件事,她苦苦哀求。


    这其中的确也有他的几分责任。


    她要用话刺一刺他,那便让她发泄几下,等她慢慢想通了,该做的事还是得做。


    菜上齐了,他亲手盛了碗汤移到她身前。


    他起身盛汤时,明滢被他巨大的阴影笼罩,呼吸不自觉微滞。


    她知晓他的性子,他愿意哄她,只是一时兴起,自己若是还不下这个台阶,那就太傻了。


    她端起碗,拿汤匙一口一口往嘴里喂,热汤氤氲的雾气扑在面庞,她的双颊泛起一点薄红。


    裴霄雲给她夹了一块桃仁山鸡丁,看着她的脸,缓声道:“面色倒是比前几日好些了,大夫说那副药喝完就可以停了。”


    “咳咳咳!”明滢被汤猛呛一口,咳得眼尾绯红。


    他这番话,无疑是冰冷又危险的催促。


    她突然发觉,自己就是一块刀俎上任人宰割的鱼肉。


    这种感觉,比凌迟还煎熬。


    她指节松散,筷子啪嗒掉落,扑到他怀中大哭,求的还是那件事。


    可等来的却是他一如往常的回答:“听话,乖一些。”


    —


    几日后,瞿国公在大理寺牢狱病亡的消息传出,府上有人欢喜有人愁。


    老太太卧床不起,一口气只进不出,全靠汤药吊着。


    蓝氏则梳了个高高的发髻,指尖沾了些胭脂,将唇抹得艳红:“我说怎么今儿一大早喜鹊叫得那样欢,原来是有喜事。”


    盼星星盼月亮,终于把他给盼死了。


    他一死,景儿不日便要袭爵了,功夫不负有心人,他们母子俩可谓是熬到头了。


    “夫人!夫人!”


    田嬷嬷慌张跑进来,被门槛绊了一跤,摔得鼻青脸肿。


    “不好了夫人!”


    “做什么这般慌张?”蓝氏不悦。


    田嬷嬷吓得浑身发抖:“二爷、二爷他被人给抬回来了……”


    蓝氏面露狐疑,迅速出门,看到横在院中央的杠架,心凉了半截,掀开白布一看,登时吓昏了过去。


    抬杠架的兵马司差役说,今晨红玉坊旁的护城河里飘着一个人,捞起来一看,竟是瞿国公府的世子,伸手一探早已没了气,就赶忙把人给抬了回来。


    府上报官查了十几日,官府也说人是吃醉了酒失足落河,不慎溺亡。


    蓝氏痛失幼子,终日以泪洗面,整个人像一口枯了的井。


    正院里一派愁云惨雾。


    “夫人,大爷来了。”田嬷嬷小心翼翼来禀。


    躺在榻上的蓝氏突然目眦欲裂,眼底是浓烈的恨意:“他来做什么,不见!”


    话音刚落,裴霄雲便带着人闯进来。


    隔着珠帘,他声色透着几分讥诮:“我来这趟也不是为了见母亲您的,方才去二弟院里找了一圈,也不见册封世子时的玉印,莫不是母亲替他保管着?如今一家子老弱妇孺,总需要有人当家做主的,母亲还是自己交出来吧。”


    蓝氏听了这席话,全然明白过来,发了疯一般摔东西,狠狠道:“是你!原来你打的是这个主意,把你父亲算计到牢里,又谋害你的亲弟弟,你不忠不孝,丧尽天良,还想要玉印,死的怎么不是你?!”


    裴霄雲眸光幽暗,从里到外烧起了一团火,沉下脸,山雨欲来。


    “如母亲您所愿,我早就死过一回了,这一回,是我自己给自己的机会,不必对任何人心软。”


    他回到这个家时便说过,这个家里,谁也别想好过。


    “您是自己交出来,还是我让人来搜呢?”他眉峰轻蹙,嗓音染愠。


    “那是你的东西吗?”蓝氏冷笑,“你配吗?”


    她仿佛能透过他看到另外一张令人厌恶的脸。


    他和他父亲太像了,像到她看一眼都恶嫌。


    他们是一样的冷漠无情,一样的贪得无厌,他们怎么配?


    裴霄雲嗤笑,笑中藏着寒冷的锋芒。


    他不配,他就只配在昭罪寺受尽折磨,换他们一家人享天伦之乐?


    “配不配,由我说了算。”他唇角微勾,漆黑的眸深不可测,“再不属于我,如今也是我的了。”


    “来人,去搜,细细地搜。”


    “不要!那不是你的,那是我的景儿的!”蓝氏神色大动,从榻上狼狈摔下,死死拽住下人的腿,“那不是你的!来人,来人!”


    裴霄雲越听,眸色越暗。


    蓝氏的嘶吼之声刺的他耳膜发胀,他似乎想起了什么,额头突突大跳,一把火烧得熯天炽地。


    房中被掀了个天翻地覆,一旁候着的下人们察言观色,知晓这府上往后是大爷做主,任凭蓝氏叫唤,也不敢上前一步。


    “大爷,找到了。”


    一枚莹润的玉放在裴霄雲手中,他微睨一眼,满意离去,去时不忘嘱咐:“母亲好生养着,不日便会有册封的圣旨下来,您可不能病倒了。”


    蓝氏瘫在地上,望着他离去,紧紧攥着一枚碎瓦片,手掌被割得鲜血淋漓。


    鲜红蔓延到眸中,所到之处,狰狞可怖。


    葬仪过后,消沉了几日,蓝氏打起精神,一大早便在侍弄一盆花。


    指尖拂到枝上一朵鲜红硕.大的花上,眼底微暗闪动,将花枝狠狠折断、碾碎。


    任凭他当了世子、当了国公,外人跟前,不也还是要与她母慈子孝?


    本就是从她肚子里爬出来的,知子莫若母,她就不信,她没有手段对付他!


    他害死了景儿,她也不会让他有好日子过!


    花房的人送了几盆海棠花进来,稳稳摆在廊下。


    这几盆花养的好,搬花的婆子收了田嬷嬷的赏钱,对着屋里道了谢便要走。


    “站住。”蓝氏叫住了一个人。


    那紫衣妇人被单独留下,战战兢兢行礼:“夫人有何吩咐?”


    蓝氏抿了一口茶,睨着她:“听闻你有个女儿在兰清濯院当差?”


    紫衣妇人一阵忐忑后,如实道来:“回夫人,正是。”


    “叫什么名字?”蓝氏直起身子,饶有兴致。


    “叫凌霜。”


    —


    裴霄雲不在时,明滢便坐在阶上晒太阳,一坐就是一整天。


    从旭日当空到金乌坠地,连树上落下几片叶子,她都数得清清楚楚。


    那些补药已经停了有几日了,也不知他从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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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寻来的药,吃了这些日子,身子不疲也不乏,面色也红润透亮。


    以往她生病时,不过是吃几粒不对症的丸药,全靠自己熬过来,哪里吃过这样好的,如今倒是有福气吃上这些灵丹妙药。


    可身子好了有什么用呢,她感知孩子在一点点变大,却不能生下他,还要伤害他。


    她希望时间就停在这一瞬。


    她常常在院里呆坐,丫鬟们在背后嘀咕,她也无动于衷,直到看到凌霜回来,她才眨了眨眸子。


    “凌霜姐姐,你去哪了,一日都不见你了。”有孕这件事,院里谁都不知道,她只偷偷告诉了凌霜。


    凌霜在时,还会坐下陪她说说话,多宽慰宽慰她。


    凌霜刚从外头回来,面色有些不对劲,压下凌乱的呼吸:“我娘病了,我去看她了。”


    听她提到自己的娘亲,明滢鼻尖一酸,问她:“你娘好些了吗?”


    “好、好多了。”凌霜挨着她坐下,眼底愁绪翻涌。


    “开了春,天气暖,你什么时候请大爷放籍让你走?”明滢还是忍不住问她,哪怕她不舍分别。


    数着日子总比突然分离好。


    她偶尔也会羡慕凌霜,有爹有娘,家人都在一起,还有个全心全意爱她的表哥,放了籍,便能过平凡日子。


    哪怕粗茶淡饭,也比这朱门里的山珍海味好多了。那是毒药,尝多了,人是活不下去的。


    她再也不想得到裴霄雲的重视了。


    她甚至希望他厌恶她、赶她走。


    凌霜握着她的手,强颜欢笑:“我表哥那边尚未打点好,我、我过些日子再走。”


    她可能再也走不了了。


    两只冰冷的手交叠在一起,哪怕依偎揉.搓,也泛不起一丝热。


    “那你呢,你怎么办?”凌霜直到四下无人,才哑着声,带着哭腔对她说,“你再求求大爷,说不定他就心软了。”


    明滢无声垂泪:“没用的,没用的。”


    她哭着给他磕头,他也毫不动容。


    “你知道玉钟是怎么死的吗?”她一字一句地和凌霜说,说到最后,嗓子泄没了声。


    凌霜听得胆战心惊,想到了自己,又想到明滢的处境,她们就如两只蜉蝣,一点办法都没有。


    “我原本还想着,若大爷也肯放你走,我们就一起走……”


    那样该多好啊。


    可总是不能如愿的。


    黑夜,地上只有两片单薄瘦弱的影子。


    明滢耐不住冷风,回房后,拿了一本书在读。


    跟着裴霄雲学了几年,已经很少遇到她不认识的字了,她一想到他嘲她文墨不通还想教养孩子,心头便一阵酸涩。


    她要多读些书,多写些字,等孩子出生,她也能教他。


    不知是男孩还是女孩。


    她已经开始想象孩子的样子,以及要取个什么名字。


    可这些,就只有她一个人想。


    再晚些,她看得入神时,听到外头有丫鬟喊“大爷”,便知是他回来了。


    养好了身子的这几日,每逢听到他回来,一股凉意便瞬间蔓延四肢。


    她欲放下书躺下装睡,却见他先一步掀开帘子进来。


    他宽大的金丝边流云衣摆带进来一阵风,神态如往常般自若,只是手上多了一碗药。


    她心口大跳,手中的书坠落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