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赢了……马吉尔……”莫西干头从喉咙中挤出胜利呐喊。


    “所以我说部下可以弱和笨，但一定不能蠢。”太宰治叹口气，“那家伙挺聪明的，可惜摊上你这么个蠢货搭档。”


    莫西干头似乎没理解他的意思，茫然眨了下眼睛。


    太宰治：“总之就是我不是什么有钱人家少爷，没有宝石，马吉尔也没想成为叛徒，不过你很快就是了。”


    莫西干头：“啊……？”


    “知道吗，人们总会在某个时刻下定决心要彻底告别过去，然后在之后的某个时刻再突然惊觉，原来自己从来都没做到过，只是在自欺欺人。”


    太宰治随手抄起掉在地上的罐头盒子，掂了几下。


    铁锈、鲜血和泥土混在一起，沾在那双白净的手上。他踢开莫西干头手心虚握的枪，踩在并排蜷起的手指上，黑发少年吹了口灰尘，唇边浮着若有若无的笑。声音飘渺，像自言自语，又像是透过时空在回应什么。


    “还好我从没那么想过，太幼稚了。人逃不出过去，人是为救赎自己而活，所以不必可怜自己……抱歉，跑题了，原谅我最近心情一直不太好。OK，现在让我们来聊点属于大人的正事。”


    “比如，这个基地的念能力者？”鞋尖碾着腕皮下的筋骨，咯吱咯吱的惨叫声中，他笑着，“你知道的吧。”


    *


    小滴记性很差。


    当然，这是别人说的，她自己日常生活中并没有什么实感。


    但因为总被人搂着肩膀提起，便留了些印象。因为记住的只是：总有人说我记性很差。但更多数时候，在被人指出完全没印象的事时，她本人还是不信。


    就像突然有人冲过来说你昨晚借了我一千块钱还打了我三巴掌只是你不记得了还钱然后道歉，正常人都会狠狠骂一句有病，而不是怀疑自己的记忆。之所以这么举例，是因为小滴经常因为常识缺失和记性差做出类似无章法的事。


    小滴的念能力是具现化出一台名为凸眼鱼的吸尘器。


    吸尘器能吸走任何她认定为没有生命的东西，例如铁笼上的锁和铁笼本身、地下的石板、土，甚至包括覆在栏杆上的念，刚才不长眼的守卫身上的毛发和身上的衣服。


    只是她现在伤的太重，调不出太多作为生命能量的念，以及……


    太宰治笑盈盈的脸与临走时背后下压的手。


    “忍耐。”他的声音轻飘飘又重万钧，“你相信我，为了你的同伴，对吗，乖女孩。”


    少女抱着双腿，看了眼隐隐传来哭泣和哀嚎的关押同伴的铁笼，重新将脸埋在膝盖里。她浑身被铁笼的黑暗笼罩，只从缝隙中露出一双无波无澜的茶褐色眼眸，没有闭眼。


    *


    太宰治坐在高处。


    因为下方已是炼狱，血、碎肉和尸体像地毯一样铺满地面，这是一场残酷的自相残杀行动，失去理智的守卫将子弹打入同伴的尸体，他们杀红了眼，不再拥有人类的判断能力。


    造成这一切的是太宰治，用他从莫西干头那拷问出的情报推理后的结果。


    他所属的黒帮叫D，来自八区，有趣的是他们只是普通地接收了一批货物，然后惊悚发现箱子里装的不是财宝，而是七区丢失的孩子。于是他们被迫成为绑架者的同谋，投诚，不可能，气疯了的神父最多给他们摞在一起的尸体念忏悔录。


    黒帮全靠信念支撑，坚信幕后者会在胜利后给予他们奖励。


    “比起顶着和此事有牵扯的风险救你们，全部灭口不是更简单吗。”


    太宰治只是简单提问，谁知道守卫中有人精神绷的那么紧，一触即断，崩溃着举起枪，接下来的事就像崩溃的多米诺骨牌，一发不可收拾了。


    哦，对，还有这场混乱的开始——是太宰治假装因两人分赃不均逃出的孩子，将大部分守卫聚在一起。


    感谢流星街糟糕的科技水准，只有头领身上配备有最劣质的无线电设备，对太宰治而言，用信息差和谎言杀人比欺负婴儿还简单。


    嗯……


    黑发少年叹了口气。


    他对这场景感到厌烦。但也挺新奇。


    鲜血、 暴力、自私、贪婪、人的丑恶。这是黑手党最常见的东西，他最初也是为了近距离观察它们才选择做一名黑手党，不过在好友死前遗言现世之后，他就发誓要改变，做个好人。


    这算第一次尝试？


    毕竟他这么做的目的不是为了敌对组织的情报或资源，而是救人，救一群孩子，实现对一个小女孩的承诺。这种手段也是可以救人的嘛。


    这么想着，聒噪的哀嚎与枪声也顺耳起来。


    黑发少年歪头躲开一颗流弹，它擦着耳廓过去，留下一道血痕。


    近距离的子弹噪音让耳道仿佛塞入一团棉絮，带动令人晕眩和烦躁的嗡鸣，但这样难受的感触，却让太宰治高兴起来。


    “好疼……”他呢喃一句，用大拇指指腹擦掉血迹，盯着看几秒，伸出舌头舔净。


    咸的。


    少年起身跳到地上，脚步轻快地落在不断蔓延的血泊旁，风衣下摆随掀起的风舞动。


    直到站在最后一片扩张领域的鲜血外，鞋底接触干净的地面，太宰治才将双手放进口袋，回身打量那些死于贪欲与自我争斗的尸体。


    这波人比他见过的任何黒帮分子都具有战斗素养，只用十分钟就处理掉了彼此。


    难以想象，这样在港口mafia可以做十人长百人长的精锐，在这里只是最底层喽啰，森先生知道会哭的吧。


    诽谤了前任老板一通，太宰治转身朝着关押室的方向赶回去。


    这大概是专门为长期非法活动修建的据点，类似地下防空洞，收拾的干净清爽，过道看不到任何堆积物，站在一望无际的直走廊上，也看不到前方是否有向左右挖开的空间，又是否藏了人。


    孩子们被关押在通道最深处的房间，莫西干头和高瘦男子是封锁线的最底端，念能力者都在地上建筑舒舒服服的待着。


    反正不过是些饿到奄奄一息的孩子，凶徒们根本不怕内部起乱。


    太宰治不紧不慢地散步，好像他是守卫的一员。


    想去关押室必须经过值班室，也就是莫西干头和高瘦男子命丧之地，为了不打草惊蛇，太宰治在离开时特意关了门，没钥匙，问题不大，他有更简单的办法。


    小臂缠着雪白绷带，勾勒出清瘦到有些嶙峋的手腕，修长手指捏着铁丝，另一只手抓住那把沉重的大锁。


    他准备撬锁。


    “咦？”


    太宰治挑眉，因为锁是开的，虚虚挂在那里。


    “没关上吗……”


    他似乎也想不起有没有听到机关叩合的声音了，但能省事也好。黑发少年眉眼轻快起来，将锁摘下来，去推门。


    下一秒，变故突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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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锁、门，与太宰治触碰门的那只手一同被紫黑色的气包裹，像触碰了什么禁忌。


    “哈哈哈！你开门了！尖叫着化成一滩血水吧！”


    半张狞笑的脸从敞开的门缝中露出。


    “触发诅咒了吗？”黑发少年看着紧紧包住自己手的黑紫色气，“不管怎么看都很神奇啊……”


    棕发男子断定他没了威胁，说话猖獗：“就算你是仅靠言语就能控制人自相残杀的操作系又怎么样，还不是要死在我手上了！”


    “不，没有在和你说话，我指的是可以自由收放的【人间失格】。”


    “嗯？”


    棕发男子后知后觉发现太宰治活得太久了。


    他的能力是将自己的念附着在闭合空间上，触碰边界或试图打破闭合条件的人会受到惩罚，关住小滴的铁笼就是他的杰作。因此按理来说，太宰治应该在开门的瞬间被杀死。


    “你为什么……为什么还没死……你的念明明没有我深厚，你……你用了‘绝’！你身上的气和初学者一样稀薄松散，你到底做了什么！你为什么还活着！”


    “哦，缠，是那个……念的四大行是吧。”


    太宰治愣了下。念能力对他来说到底是新东西，并且是和异能截然不同的能量，若说异能是专心致志使用一样，念便需要多管齐下，对他来说又不是什么必要的事，他还真忘了用。


    念的四大基本功：缠、绝、练、发。


    ‘缠’是将气缠在身体上，防御和维持生命力；‘绝’是把气收回体内，隐蔽和恢复；‘练’是爆发气，短时间内提升实力；‘发’是具体技能，例如对方的开门杀，他的【人间失格】也算在发里。


    不合常理的未知情况让棕发男子濒临崩溃，这感觉就像一刀砍掉某人的头，然后他抱着脑袋蹦蹦跳跳地说，其实我的致命点在脚指甲没想到吧。


    对念能力者而言，缠是类似呼吸的本能，不会缠的念能力者会死在觉醒念的时刻，所以怎么会有念能力者不用缠不用练，就随便无视别人的大招啊！


    “你……你……”


    “你刚才为了对付我把附在铁笼上的念收回来了对吧？”太宰治用缠把自己裹好，但维持了一秒后主动解除了，那种严严实实的感觉太有安全感，他不习惯，“那小滴该行动了，我可不想她出来看见我和男人拉拉扯扯，快点结束吧。”


    “【人间失格】——”


    附着着无数大小不一文字的白色环带将紫黑气吞噬殆尽，像镁块燃烧般，绚烂后归于平静。


    他反转手腕，一把抓住棕发男子，用力将他拽到门这边来。


    “不……你在干什么，不要！我订了制约……你不能这样对我！”


    伴随着尖叫和不可思议的扭曲面容，棕发男子一时不察被带入房间的指尖化作几滴血水，紧接着整个人都迅速变成难以辨别的肉泥。


    “啊咧？”


    太宰治真情实意懵了一秒，摸向腰后配枪的手顿住。他反应很快地向后跳开，但还是不可避免的被溅到身上。


    “竟然真的没法免疫自己的能力吗……好恶心。”


    还有那家伙临死前说的制约是什么意思？明明是自己的能力，为什么还会有不可触发的诅咒？


    太宰治正思索，脑内突然传来动静。


    【‘异世界指南’更新】没有前缀的发言，不过是类似系统消息的自动回复。